黄褐色的土岩透着山雨欲来前的湿气，整个山谷间渐渐浮上一层氤氲的瘴。
邢焇一把拉住言雳，硬生生把他拽了过来。
言雳身子向前一倒，脚跟还是跟着陷了下去。
“我艹！”二人抓紧一旁的石壁，好在脚下的土只是流出了一个小坑。
“那是什么？”山石没有崩塌，那为什么地面陷了下去？
“是沙蛇。”邢焇下意识地把言雳挡在身后，将手中的登山杖架在身前。
砂石翻滚的地面中，一条土黄色的巨蟒正在翻动腹部，仿佛向着更深的地下扎了进去。
“这没什么吧，一条蛇而已。”言雳不以为意，却见邢焇一脸严肃。
“你看它眼睛。”
地面涌动的沙土中，巨蟒翻来覆去像是在寻找出路，头部偶尔翻上地面，露出深紫色的瞳。
滋啦~巨蟒吐出一条红色的长舌。
“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邢焇拉着他退后几步。
言雳点点头，确实，蛇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它变异的程度。
“哗~~~”一阵大风刮过山头，暴雨倾盆而下。
“退后！”脚下的砂石开始变得坑坑洼洼，不少地方已经塌陷了下去。
“酸雨？”言雳动了动鼻子，林中的瘴气混着天空落下的酸雨，脚下的土地开始迅速地变质。
“它进去了。”邢焇走到那个陷落的土坑边，从身后取出军刀，沿着巨蟒消失的地方一刺入地面，表面石层就纷纷落入底部，久久才听到轻微的回响。
下面是个极深的洞穴。
这洞穴看上去像是个盗洞，但是……
言雳拍拍身上的土灰，从身边捡起一块有暗花的石瓦：“这墓没人盗过。”
邢焇跟在他身后，点亮手中的军用手电：“嗯，这里别有用途。”
橙亮的灯光射进长长的甬道，狭窄的甬道内有很多弯折，言雳把邢焇护在身后，手电的光从他肩头照亮前方。
这是个通往深处的墓道，每一个蹊跷的弯折处，都摆着一个小小的石台，石台上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动物雕塑。
“你觉不觉得……”
“觉得。”
言雳回头看了邢焇一眼，邢教授年轻的脸在微弱的灯火中显得更加的红润。
言雳盯着看了半天，直到那纤长睫毛的主人转头和他对视：“专心点，这里随时会有危险。”
言雳心里其实一点不怕，两人一起的探险，就像是追溯过往的时光，恐惧谈不上，甚至还有些隐秘的兴奋。
“邢教授，你真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缘故，邢焇的脸悄悄的一红，甬道里静谧无声，仿佛睫毛轻动都有微响。
邢焇没说话，言雳当他不好意思，心里一动，忍不住转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唧一声，在一片寂静中特别清晰。
邢焇推他一下：“别闹，快看前方。”
“这次回去，我要给你放七天假。”言队长自言自语。
“干嘛？”邢焇不明所以。
“你说干嘛。”言雳笑。
邢焇不说话了，咬了咬下嘴唇，继续往前走。
这甬道的设计和糖霜夜店的几乎一模一样，每一尊异兽雕塑都仿佛指引着墓室大门的方向。可能是时光久远的缘故，灰色石台都已有斑驳剥落，但是上面的雕塑却完好无损，甚至还透着洁白的质地。
“这是什么材质？”言雳向一座异兽雕塑探出手去。
“别摸！”邢焇拉住他，但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雕塑的头顶。
指尖一滑，一道蓝绿色的火焰从言雳指尖燃了起来，一瞬间又飘了出去，悬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指尖没有任何感觉，但是那团火焰确实是从他指尖冒出来的。
“磷火。”邢焇心里一定，转头看向那尊雕塑。
难怪这上千年的雕塑能保存这么完好，原来全都是兽骨。
“兽骨？”言雳凑近那兽型雕塑，“这看上去不像是拼接的，可是什么猛兽能有这么大块的骨头。”
邢焇转向墓门的方向：“你又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言雳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没错，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无法预测它的变异来源。
甬道内时不时的有蝙蝠与虫子飞过，顶壁上水珠滴答，显然不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环境。
“这样的墓道，怎么能够一直保存到现在？”
瘴气有隐隐透进来的味道，邢焇皱了皱眉：“这里以前一定不是这样，而是因为后来被人打开了。”
言雳点了点头，所以是有人在维护的。
“到了。”邢焇停住脚步，手电的圆光缓缓上移，照出面前一道紧闭的石门。
灰黑色的石门高大厚重，其上浅纹暗花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盘，一只白色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
邢焇盯着凤凰头顶的皇冠：“这里就是古乌孤国公主墓未被开发的那一部分。”
古乌孤国曾是历史上一个神秘小国，由于历史资料稀少，历来研究的专家并不多，而又因为当年的开发技术限制，所以除了主墓穴之外的另外一部分墓穴就一直被列为封存待考的项目。
“所以，”言雳看着面前密闭的大门，“这门的背后，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邢焇沉默着，伸手抚摸着门上的凤凰图案。这图案雪白，俨然也是由兽骨雕刻而成，而那种透着玉般光泽的质地，隐隐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言雳走到他身边：“这是……凤凰的骨头吗？”
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凤凰翅膀上的一团火焰状纹：“我不知道。”
传说中的凤凰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但这明显是一只火凤，为什么用白色的兽骨雕刻？”
邢焇收回手，目光在白色的凤骨间寻索。怎样才能打开这扇门呢？
思索片刻，他慢慢将手指放入口中，接着用力一咬。
“你干什么？”言雳拉住他，可是血液已然流了出来。
邢焇把指尖的血液点在凤眼的部分，白色的凤身忽然一亮，一道浅红色如血管的光迅速在白凤周身流转起来，但一瞬间就又消失了。
“不行。”邢焇收回手，“看来还缺点什么。”
“凤凰是百鸟之王。它的骨头，一定也是百鸟中最珍贵的。”
“对！没错！”邢焇看向言雳，“刚才我们经过了几尊兽骨雕刻？”
“十二尊，我数了。”
“去收集每一尊的骨粉。”
十二尊异兽雕塑的骨粉收集完毕，言雳把军刀收入鞘中：“接下来怎么做？”
刚才的伤口已经愈合，邢焇低头再次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在融合的骨粉中。然后他把手指伸到言雳嘴边：“喝。”
“什么？”言雳一愣，垂眼看向他的指尖，“喝你的血？”、
“磷化氢有剧毒，这多种不明兽骨混合在一起，保险起见。”
言雳嘴角一扬，忽然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你的意思是，你的血有解毒功能？”
邢焇被他抱得难受，挣了两下：“嗯，应该是的。”
言雳低头凑近他：“我做不出吸你血的行为，但是，其他□□我可以。”
说完就低头吻了下去。
这力气越来越大。邢焇被他逼得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撞上墙壁，才被大手一把托住后腰。
一番气喘吁吁过后，言雳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些。
邢焇红着脸，但依然没有放开他：“我觉得，你还是咬我一下。”
言雳失笑：“原来邢教授还有这种癖好。”
邢焇捏了捏已经愈合的指尖，无奈道：“我不确定……”
言雳摸了摸他软软的刘海：“别担心，你不是说我也战斗力升级了嘛。来吧，我没事的。”
“嗯。”邢焇放开他，把混合成膏状的骨粉黏在指尖，在白凤的眉眼之间轻轻一抹。
一道剧烈的红光迅速从白凤的眼眸处蔓延全身，石门上那只通体火红头顶戴着金冠的火凤立刻燃烧了起来。
“退后！”邢焇把言雳挡在身后。
面前的石门上，一只红金色的火凤如光晕般飞了出来，伴着一声嘶鸣，从轰然打开的石门中间飞了进去。
“开了！”言雳跟着就要冲过去。
“等一下！不能去！”那门里没有路！
一道透明的屏障在虚空中摇晃。言雳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的万丈深崖，幸好身后邢焇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
谁告诉他这里是有人维护的？这不是……差点就挂了嘛。
“AHAM AVERO HOMI……ABYAPAJJHO HOMI……AHAM AVERO HOMI……ABYAPAJJHO HOMI……”
“什么声音？”言雳后退两步站到邢焇身边，面前的悬崖下传来听不懂的念诵声。
邢焇定心细听：“是经文。这里是个幻境，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言雳甩了甩头，万幸，脑子还算清醒，没有出现幻觉。
“看来传说是真的。”邢焇看向面前的幻境，“传说乌孤公主的爱人是一位僧人。他曾是敌国的将军，后来与乌孤国之战中被俘，谁知乌孤公主爱上了他，但是他为了坚守立场，最终选择了出家。传说乌孤公主终身未嫁，这个墓穴的幻境，应该就是公主为了纪念她的爱人而建。”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幻境，浮生若梦不过是转瞬之间。”
邢焇转身望着身边的人：“言雳，你怕吗？”
“怕什么？”言雳笑 ，“除了失去你，我言雳这辈子就什么也没怕过。”
邢焇怔怔地望着他：“好，那我们就试一下。”
“你看到脚下的分界了吗？”
“嗯？”言雳闻声低头，这才发现脚下踩着的土地竟然是不同颜色的，在他们脚下的这块是白色砂砾，左手边是黄土铺就，而右手边俨然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这是……”
邢焇走到悬崖边，将五指缓缓探出去：“乌孤公主的爱人以僧人之身修行涅槃，应是归入天道，乌孤公主至此和爱人天人永隔。我们脚下踩的这一块，应该代表天道。”
所以，言雳猛地醒悟，他们是踩在一张六道轮回图中。
所以右手边是阿修罗道，而左手边，就是人道。
“走这边?”
邢焇拉住他：“我不确定，如果……”
“我们试试，是生是死，只要我们一起……”
“好！”邢焇心里动容，紧紧拉住爱人的手，“我们试试。”
一，二，三，两人深吸一口气，一起朝着左边的悬崖方向迈了出去。
透明的屏障拂过脸颊，如一阵清风。脚下的虚空变成了平地，悬崖不见了，诵经的声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另外一条狭长的甬道。
言雳呼出一口长气，“下面怎么办？”
“等一下。”邢焇站定，“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言雳屏住呼吸，隐隐听见从甬道深处传来几声敲响。
“嗒……嗒嗒嗒……”
邢焇面对着言雳：“是摩斯密码。这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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