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死死地盯着调酒师的尸体, 宛若五雷轰顶。
四周响起一片喧哗声，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他的耳膜里飞舞。
不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四周的人群立即如潮水般涌来，不多时就把他团团围住。
苏末心下一惊，猛然意识到他被一群“路人”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现在他根本无法逃离, 除非他能够用电击笔把这些人全部撂倒。
可是即便能撂倒一两个, 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制服所有人,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这些人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派来故意围堵他的，亦或是真正看热闹的路人。
倘若他们都是路人, 那他无缘无故袭击他们，最后只会被香江警署抓走拘留, 到时别说完成调查任务了, 可能离开香江都是一个问题。
“太可怜了, 谁啊, 居然跳楼了！”
“我的天！这人脑浆都流出来，好惨！不会是仇杀吧？”
“跳楼还是自杀啊？叫救护车了没有？不对，还是赶紧报警吧！”
“这个小伙子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他不会认识死者吧？他俩什么关系啊？”
人群包围圈逐渐缩小, 苏末一边环顾周围“路人”的举止神态, 一边不动声色地掏出电击笔，并且做好防御的姿势。
倘若有人想要上来袭击他或者带走他，他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抢先用电击笔进行反杀。
就在这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紧接着，人群被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给驱散。
苏末静悄悄地把笔收拢在掌中，看着那辆凯迪拉克飞一般停到自己的面前，随即，车门猝然从里面弹开来。
苏末的心脏微微下沉，手指收紧，搭在笔头，准备开启电击笔的放电功能。
“上车，苏末！”
这个声音，很熟悉！
冷独孤！
苏末俯身看向坐在驾驶座的人，果不其然，冷独孤一身黑衣，戴着墨镜，正勾唇冲他微笑。
“你怎么会出现……”
“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你想被毒蜥蜴卖去缅甸噶腰子吗？”冷独孤骤然打断苏末。
来不及细想，苏末忙不迭来开车门坐了进去。
凯迪拉克迅速启动，倏的一声，飞快驶离事故现场。
……
11点半，万豪酒店VIP套房。
苏末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正巧看见冷独孤在看电视。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过去，只见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一则晚间新闻，一个青年男子从小蛮腰塔的顶层摔下来，砸坏了一辆车，被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画面中出现了自己，他一身侍者打扮，胸口别着领结，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惊恐地看着地面上鲜血淋漓的尸体，面色微微发白，同时一只手伸进了裤兜里，似乎打算掏出什么物品。
随即，一辆凯迪拉克开过来，把这男子接走了。
香江警署重案组闻到了一丝谋杀案的味道，风风火火派了外勤前往出事现场调查坠楼事故，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出头的警探面对记者的镜头和话筒，一脸严肃道：“警方怀疑这是一起恶性杀人事件，被害者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场所是小蛮腰塔顶层的电影首映晚会，接下来，警方会继续调查所有和死者接触过的可疑人士……”
苏末冷汗都下来了。
他刚来香江的第二天，调查还没出现进展，毒蜥蜴也还没真正和自己会面交谈，他就掉进了陷阱，被迫困囿在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巨网里了。
是谁杀了“调酒师”?毒蜥蜴？他的仇家？还是另有其人？
此人杀了调酒师，仅仅是和调酒师有私人恩怨，还是发现了他和苏末的秘密行动？抑或是故意引诱苏末上钩，然后将他以及背后更多的调查者一网打尽？
如果是，那么穆深的调查计划就暴露了。
“你手里带了武器？”冷独孤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扔到床上，看向苏末。
“嗯？”
“在事故现场，你的手搭在裤兜上，这是标准的掏东西动作。”冷独孤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末，“你在执行任务，而不仅仅是路过。”
苏末知道自己瞒不了冷独孤，干脆坦白道来，但他对此次行动的真实内容秘而不宣，而是选择了另一个理由，谎称这次他来香江是收到穆深的委托，对万理堂旗下的明宇科技公司进行调查，调查方向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东南亚人口贩卖案。
“穆深聘请你来当人口贩卖案的侦探顾问？”听到苏末的说法，冷独孤半信半疑，她皱眉思索半晌，随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么巧?”
“巧？你的意思是你也在调查万理堂？”苏末装傻充愣，故意去掉“曾经”两个字，装作自己以为冷独孤也同时受人委托当线人，正在秘密对明宇公司涉嫌犯罪进行调查。
冷独孤静静地端详他良久，“苏末，你以为自己的骗人水平很高明？你以为我是没脑子的？”
苏末内心一黯，几乎招架不住冷独孤的质疑和询问，差点就要和盘托出，毕竟冷独孤是当年执行“ET行动”的三个卧底之一，将实情如实相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再者她也是光州警署经常合作的线人之一，和她说了，还能让她透露一些当年的行动过程和细节。
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苏末脸不红心不跳：“你信或不信，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自己是受穆警司之托来调查万理堂涉/黑的案子，我会尽职尽责去完成，至于你说的巧合，我也不关心，或许他不止找了我一个人来调查……”
说着，苏末意识到一个问题，抬眸看着冷独孤：“那你呢？从我上了火车就一直偷偷跟踪我，目的何在？”
冷独孤一愣，似乎没料到苏末已经发现自己在跟踪他，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嗤笑：“你说我在跟踪你？有何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但我看到你的影子倒映在镜面热水壶上，而且，当时你正在假装看杂志，不就是你刚刚放在凯迪拉克后座上的那本杂志吗？”
冷独孤的笑容逐渐消失。须臾，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提出了质疑：“扯谈，仅凭一个瓶子上的模糊水影你就能看到我的脸，甚至还能看到杂志封面？”
“那倒没有这么夸张，”苏末放下毛巾，一边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但是我在那之后，举起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假装在自拍，其实是在偷拍坐在我斜后方的你……”
他喝了口凉白开，接着转身看向冷独孤：“虽然当时的你刻意用杂志挡住了脸，衣服也和今天晚上穿的不一样，但你忘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美甲。”
冷独孤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当时我偷拍了一张你正在看杂志的照片，然后把照片调大仔细查看一番……”苏末端着杯子慢慢走近冷独孤，然后抓起她的一只手，强行把她的五指摊开来，“绿色青蛙头的卡通图案，和你现在手上的美甲一模一样，需要我把照片翻出来给你看吗？”
“你……”
“哦，还有，你当时在看的杂志是《科幻世界》，今晚我在你车上看到的那本杂志也是《科幻世界》，这么小众的杂志，你别说这是巧合，刚好你和那位乘客都喜欢看？”
冷独孤彻底没脾气了，但她还是嘴硬：“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会反驳。实话和你说吧，是顾简派我来跟踪你的。”
苏末愕然。
“我不信。”
“他知道你一个人来香江出差了，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请我来一趟，看着你，保护你……”冷独孤也走向桌边倒水，“信不信由你。”
苏末并没有全信。
但顾简确实不是第一次找冷独孤当线人了，上次在调查小丑杀人案时，他就找了冷独孤和苏末混进黑夜精灵酒吧里打探情报，这次再派她来也没什么可疑。
“你不想说这次来香江是调查什么案子也没关系，”冷独孤仰头喝了口水，接着道：“但请你注意安全，不要私自莽撞行动，我能救得了你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救你，还有，你要万分小心毒蜥蜴这个人，不对，她连亲儿子都敢杀，应该说是冷血畜生才对。”
苏末一边整理背包和衣服，一边面无表情地听冷独孤说话。
“你若是惹恼了毒蜥蜴，被她抓到了，我可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
翌日一早，八点半。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苏末打车来到明宇科技信息公司的办公大厦，报上姓名之后，前台恭恭敬敬地对他说，“您稍等一下，盛秘书很快下来接你。”
“谢谢！”苏末笑意盈盈地回道。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末悠哉游哉地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设施，不由得被这个高科技风的办公环境惊到了。
盛秘书很快就出现了，她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女性，纤细瘦弱，彬彬有礼，虽然在接待的过程中她全程对苏末得体地微笑，但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审视，仿佛正在心中把苏末拆成了零部件，判断哪个器官是可以卖的，哪个部位是可以换取价值的。
来之前，苏末在网上搜过香江明宇科技信息公司的消息，发现最近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工贩卖案就牵涉到了这家公司。
据报道，多家香江公司专门招内陆的年轻员工，接着以外派、出差、旅游为由，让这些员工出国一段时间，再中转到东南亚某国，榨取他们身上的价值，先是让他们搞国际诈骗，业绩好的继续留着，除了不给工资，好吃好喝对待，但如果他们不听话了，或者企图逃跑的话会被组织里的人毒打。
倘若业绩不达标，那就只能拆零件噶腰子。但在噶腰子之前，他们会先给这些人配型，配到型了，就在客人即将做手术之前，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强行活体取器官。
这些新闻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苏末借这个由头来调查真正的“消失的卧底”案再正常不过，并不会令人起疑。
盛秘书很快将他带到了毒蜥蜴的办公室。
苏末推开门走了进去。
还没看到毒蜥蜴本人，他就被办公室里的环境和布置惊艳得眼花缭乱。
毒蜥蜴的办公室居然是赛博朋克科技风的装修风格，此时正在扫地的清洁工是一个AI机器人，它像是长了眼睛，“看到”苏末进来后，突然拿起扫帚走向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