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苏末迷上了格斗。
然而他刚打开手机准备报名市里最有名的一家格斗培训班时, 正在给他掰橘子的顾简眼疾手快地按下了他地手腕。
顾简及时阻止了苏末继续挖坑，对他说：“你想学习格斗技术，找我就好。”
苏末眼神里打个问号：“简哥, 你业余时间还开了一家培训班吗？”
听到这话，顾简被他噎了一下，苏末这是什么脑回路？
“当然没有，以前当过格斗教练罢了？你想学, 我教你就行。”
说罢, 顾简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将一片皮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递到苏末面前。苏末正在打游戏, 双手没空，他其实也不大想吃水果，他瞟了一眼橘子, 对顾简道：“我不吃，你吃吧。”
谁知顾简却直接把橘子塞入苏末嘴里, 苏末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酸甜的橘子, 内心忍不住也跟着泛起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觉：“我都说不吃了, 你还硬塞给我干嘛呢！”
见他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含糊不清地说出这句话时，顾简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你就是想吃，只是犯懒。”
“懒虫”苏末吞下橘子, 没什么底气地反驳：“胡说, 我在忙正事！”
“哦？打游戏吗？”顾简微微蹙眉。
“打游戏可以提高人类的思维逻辑能力，”苏末脸不红心不跳地嘴硬道：“从而能提高我的逻辑推理能力，对破案大有裨益。”
顾简轻笑出声, 他站起身, 把装着橙子片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
“中午想吃什么？”他问。
“臭豆腐螺蛳粉, 加辣加臭加酸笋！”
顾简走之前，伸手轻轻地将苏末嘴角的橘子渣，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半小时后，臭豆腐螺蛳粉煮好，苏末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和顾简一起来到餐厅里嗦粉。
顾简的高级公寓装修风格简洁冷硬，和苏末家以及他同学家的那种金碧辉煌的豪华风格截然不同，没有什么现代化的家具和设施，阳台比较宽敞开阔，放置了一些小型但看着很实用的健身器材。
铁栏杆延伸出去，搭建了一个盆栽区域。顾简在上面种植了一些苏末叫不出种类的绿色盆栽，以及一些细长的绿藤植物。绿藤一直往上茁壮生长，生机勃勃地将栏杆缠绕攀附，给人一种来到小森林的错觉。
顾简不大喜欢花朵，但他很喜欢绿色植物，因此苏末每次来到他家住都会有一种来到清幽盎然的小森林一般的错觉。
“好吃吗？”顾简看着对面嗦粉嗦得满面通红的苏末，问道。
“好吃。”苏末抬眼看了看不满绿色藤蔓的天花板，好奇地问：“简哥，你不打算在家里养宠物吗？”
顾简垂眸看着碗里的臭豆腐，然后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臭豆腐放进苏末碗里：“不打算。我不喜欢宠物。”
苏末静静凝视他的眼睛，半晌，斩钉截铁道：“你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害怕负责任。”
顾简慢吞吞地咬了一口粉丝，面不改色：“你说得对，我害怕。”
顿了顿，他淡淡补充一句：“我几乎没有休假时间，每天工作忙碌，经常要加班到深夜才回来……我不会是个好主人。”
不知道为何，苏末听到顾简冷冷淡淡地说自己不喜欢宠物，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害怕负责人时，他的心理有点不是滋味。
就连原本香辣诱人的螺蛳粉也咂摸出了一丝淡淡的苦涩味。
“不养就不养，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苏末动作僵硬地咬了口酸笋，“你也不必害怕承担责任，我就随口问问而已，我也不用你来负责任，我很独立自主的，别担心。”
说完苏末突然觉得自己又开始拧巴了。
顾简放下筷子，眉宇堆积了一抹微不可察的阴云，他神色肃然，连名带姓称呼他：“苏末，这不一样。对我来说，你不是宠物。”
苏末知道他生气了，顾简不善言语，惜字如金，和意见不同的人发生争执时也不会大吵大闹，除了缉捕凶犯，他甚至不会动手打人，因此，苏末经过仔细的观察，发现顾简生气时的表现就是几乎毫无表现，表面看起来相当镇静甚至彬彬有礼，但他有一个令人感到极具压迫感的行为，那就是静静地凝视着你的眼睛。
不是熟人，几乎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于是苏末不敢再作，捋平了舌头，说：“我就一时兴起随便问问，别放心上哈，哥，你就忘了这事吧!吃粉吃粉！”
顾简见苏末秒变乖巧小狗状，内心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重新拿起筷子，一板一眼地继续吃粉。
从小狐狸变成小狗狗，转变的速度挺快的，也挺可爱的。
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吃螺蛳粉，甚至说得上讨厌。
顾简见对面的苏末食指大动地嗦粉，甚至喝了口鲜艳的浓汤，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要不是苏末喜欢吃，打死他也不可能在家里煮这么臭的东西吃。
而且吃完还要负责洗碗。
“简哥，你怎么了？不舒服？”苏末抬起头就看到顾简脸色不大好看，眼里打了小小的问号。
“没什么……”顾简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片刻后，他认真地注视着苏末，冷不丁道：“我答应你，等过几年工作稍微清闲一点，我们就养一只宠物。”
*
下午，苏末和顾简在影音室里看完一部老悬疑电影《控方证人》之后，两人一起开车前往苏末朋友开的私人格斗训练室，准备进行格斗训练。
“这家训练室是会员制，且周末两天只对VIP会员开放，”顾简一边替苏末打开车门，一边说：“我朋友是比我更专业的格斗教练，在美国长大，在那边学习工作了十几年，回国后开了格斗培训班，他已经连续五年成为光州警校的格斗外教以及联邦调查局亚洲管理部门的顾问。
顾简的朋友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剃了板寸头，肤色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笑容阳光灿烂，他的中文不大好，一口听起来明显是ABC式的中文，磕磕绊绊的，倒也显出几分可爱来。
“嗨，顾，今天吹了什么风把你送来了？”
“Peter，好久不见。”顾简彬彬有礼地冲他点头，接着向他介绍一旁的苏末：“这是我朋友，苏末。我带他来学习学习。”
PETER从上到下打量了苏末一眼，眼里露出些微惊讶的情绪，随后，他转头对顾简道：“你朋友，苏先生，长得很好看。”
苏末被顾简的朋友这么一夸，内心不由开心又得意，但他面上依然镇定自若，在外人看来颇有些高岭之花的意味。
两人握了握手，短暂地寒暄了几句，然后他们一起来到更衣室换衣服。
“顾，你朋友有对象了没有？还在读书吗？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PETER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顾简，“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我还以为他是高中生呢。”
说着，他假装不动声色地斜眼觑了苏末一眼，苏末本来正在脱外套，露出了光溜溜的纤细肩膀，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于是重新把外套穿了回去。
“工作了，他是我们部门的刑侦顾问，专业素养非常高，协助过警署破获过几宗大案子。”顾简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他的语气平静似水，夸奖苏末时也不紧不慢的，让人看不出他内心强烈的情感。
不多时，苏末从单独的隔间里换衣服出来后，恰巧看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长相漂亮秀气的男子正和顾简说话。
男人身穿草绿色的运动服，脑门上绑着白发带，笑起来脸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黑白分明的双眸犹如黑葡萄，水汪汪地看着顾简，而顾简也正冲他微笑，眼神有几分温柔。
苏末脑海里警铃大作，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正巧听到那男子言笑晏晏的对顾简：“那下次一起吃个饭？”
顾简稍作犹豫，随后颔首，客客气气地回道：“好。”
老同学？旧同事？白月光？亦或是某个青梅竹马？
苏末脑海里乱成一团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最后转念一想，不对，顾简近三十岁，和眼前这男子根本不是同龄人。
苏末本想加入他们的谈话，但他打住了这个念头，面色如常地来到格斗训练场，走向Peter，冲后者灿烂一笑：“请问你能教我抱腿摔吗？这个动作太难了，之前我学过这个格斗技巧，奈何一直学不会。”
Peter答应得很爽快。
既然那边两个老熟人在聊下次约会的事，那他就不会那么不识相上去自讨没趣。
顾简朝他们这边的方向看过来，脸色倒也没那么黑，苏末不经意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抱腿摔最基本且最重要的一个技术动作就是用手抱住对手的腿，接着将其摔倒在地。
苏末心里有些舒坦，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顾简身旁的男子充满期待地问顾简：“顾哥，我也想学抱腿摔，你能带带我吗？”
空气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苏末微微瞪大眼睛，僵硬地转头去看顾简和那男子。
男子眼睛明亮，热情地看着顾简，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拉起顾简的训练服袖口，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我也想学抱腿摔……其实今天我本想让Peter教我的，但刚刚他已经答应教你的朋友了，可惜了……顾哥，听说你的格斗水平很高，不如你教教我吧！”
苏末：“……？？？”
所以刚刚他这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他简直想创死自己！
就在苏末以为顾简会答应他的时候，一道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的格斗水平不高，也不会抱腿摔，抱歉。”
说罢，他朝那男子微微欠身，随即大步流星走向苏末，一把抓起苏末的手腕，手劲大得出奇：“我水平不高，你也水平不高，一起训练最合适。”
还没反应过来的苏末就这么被顾简攥着手腕坚定地往训练场地中心走去。
苏末一边走，一边扭头去看顾简的线条坚毅的侧脸以及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内心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顾冰雕这是在生气？
不，他生气时表现得面色如常，客气有礼，待人也看似和风细雨，只是眼神凝冷，沉默不语。
然而现在他这个有点偏激的反应与阴阳怪气的语调苏末从前没见过。
他这是在发火了。
“基础格斗技术你已经学过了一些，”顾简对苏末微微苍白的脸色视若无睹，他随后从长架子上取下一根木棍，直指苏末，冷声道：“今天，我们来学习械斗。”
苏末的腿肚子颤了颤，腹诽：现在上前将顾简拉到更衣室道歉还来得及吗？
……
一小时后，这场艰苦的械斗训练即将结束。
顾简教人十分严格，态度一丝不苟，苏末几乎难以招架，训练过程只进行了一半他就举手投降，一脸委屈地对顾简求饶。
然而顾简却对苏末一叠声的“不打了”置若罔闻，用木棍敲了敲苏末的屁股，眸色沉沉：“起来，继续练！
其实顾简用的力道不大，简直可以说很轻了，但苏末怕疼，尤其是从见到他和一个漂亮男孩聊天聊得火热还打算去约会时，内心就憋屈到现在，因此屁股上的疼痛才被自己内心痛苦的折磨下瞬间被放大了几倍。
苏末疼得直吸气，捂着屁股转身就逃。
一只大手揪住他的领子，稳稳地他仓皇逃跑的身形。
顾简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的敌人永远不会停下，也不会因为你求饶就停手，继续！”
苏末咬了咬牙，摇晃着身体爬起来，慢吞吞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棍。
突然，他快如闪电地转过身，手握木棍，目光一凛，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刺向顾简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