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忍受黑暗, 如果不曾见过光 。”
——艾米莉·狄金森
“你胡说八道！”王佳德急不可耐地向前迈出一步，冲苏末疾言厉色吼道：“什么叶连心？什么论坛上的小说？这都是你杜撰出来的！你们警察办案全靠编排乱造？”
他故意做出被激怒的样子以此来掩饰心虚，然而叶音却抬起一根手指, 在空中顿住，王佳德立刻就注意到了，立马退回去，略有些不满地闭上了嘴巴。
“胡编乱造？”苏末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已经离职一年零三个月零二十三天, 我就查不到你是万高公司的前员工？”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有一下没一下的, 富有规律且满含自信，“我是在戴科办公桌上某个文件夹的交接表上看到你的名字的，王先生, 你以为以现在的信息技术和刑侦技术水平，警察要查一个人的真实背景信息有多难？当我看到设计稿上的叶音签字时, 我立刻联系同事查这人的背景信息……”
叶音静静地盯着苏末, 一双眼睛澄澈如水。
“警方想要查到论坛上注册作者的个人真实信息和IP地址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哦不, 甚至更容易。”
叶音不置可否，他不慌不忙地倾听着苏末的剖析，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 他知道苏末的目的不仅仅是剖析自己的破案思路, 他更是想和自己进行“谈判合作”。
“小丑凶手不就是他老板韩洋吗？”原本在一旁百无聊赖听苏末说话的鹿呦呦突然打岔。
他的内心闷得慌，因为这些冗长无聊的“揭开案子真相”的环节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架在烤架上烧烤, 于是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苏末的喋喋不休。
“今天早上庞彬那家伙风风火火地带领搜查组的几个伙计去了一趟韩洋的别墅进行搜查, 成功在他家搜出了小丑凶手的作案工具和制作面具的材料, 作案工具上带有他的指纹，证据确凿铁板钉钉，怎么现在突然凶手变成了这个小白脸？什么情况这是？”
叶音眼里的光芒在听到鹿呦呦这一番话后渐渐消散，一抹痛苦之色在他眼眸中一闪而过。
“你还是棋差一着了，叶音。”苏末不咸不淡地继续说，“你自认为完美犯罪，天衣无缝，你把自己当诱饵，警方，包括我也确实上钩了，然而你没想到的是，杨杭——哦，不对，真名是韩洋，也就是你前老板，替你顶罪了。”
叶音捏着香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别开了视线，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烟灰缸，似乎要把烟灰缸盯出一个窟窿。
“他替你完成了最后一案，也顶替小丑凶手的身份，” 顿了顿，苏末突然玩味一笑，用七分认真三分揶揄的语气说：“果然是真爱啊，这种枉顾自己的性命顶罪的绝世爱情，感人至深可歌可泣，我都忍不住要落泪了呢。”
就在这时，鹿呦呦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地用愕然的眼神看向叶音，嗫嚅着开口：“什么，你是叶连心？可是你不是在三个月前的万高仓库里就被烧死了吗？”
苏末抬手示意鹿呦呦稍安勿躁，同时抬眸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他和顾简，当他和顾简温和平静的眼神对上时，内心不禁感到踏实安定。
“叶音，接下来由你自己来讲述犯罪经过吧，我把机会留给你，你能不能打动我去动用我的能力和人脉抓住SM，就看你自己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叶音将从开始到现在的经历与谋划，娓娓道来。
*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回忆仿佛一只在河水里的行舟，被一只无形的手往后狠狠一推，接着迅速向后退去。一片云遮雾障的画面过去后，叶音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从一片白色的混沌中醒来，意识有些模糊，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有些记不清了。
半晌他的双眼才逐渐清明，望着窗外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太阳慢慢从远处东方的群山中爬起来，他终于彻底清醒了。
叶音从床上慢吞吞地坐起身，转头去看身边的人，韩洋正躺在自己身旁，呼吸均匀，睡容祥和。
昨晚，他俩上床了。
似乎听到了声响，韩洋也醒了过来。他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揽住叶音的腰，然后拉向自己，用脸颊磨蹭着他的肩窝，嗓音因为一夜的劳累而显得低沉沙哑：“醒了？饿不饿？我去替你煮碗面。”
叶音轻笑出声，提醒他：“这里是夜总会酒店房间里。”
“那我叫个外卖，你想吃什么？”韩洋一边说一边用胡子拉碴的下巴磨蹭着叶音白嫩的脸庞，动作亲呢无比。
房间里没开灯，有些昏暗，淡淡的晨光洒了进来，韩洋英俊的脸庞光影斑驳，叶音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内心五味杂陈，一股难以言状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他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想吃包子，肉包。”
韩洋听了，双眸里仿佛有光，他的一只手缓缓地往下移动，最后在叶音的臀部停下，用力揉捏着，附耳在后者的耳畔吐露狎昵话语：“我也饿了，想吃你的肉包子。”
*
甜蜜的日子看似细水长流，其实这不过是假象。一个星期过去，叶音被王涛的人找上门，逼迫他回夜总会上班。
一群戴墨镜、身着黑西装的打手站在叶音家的门口，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嘴角扯出一个极为不屑和轻蔑的假笑，手中举着枪，将冷冰冰的枪口对准惊慌失措的叶音的脑袋。
叶音想要打电话通知韩洋，却被那黑衣人猛地夺过手机，“咔哒”一声，子弹被推上膛。
他只能乖乖地跟他们走。因为他不想死，没有见到韩洋最后一面，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最后，那群黑衣人将他带到王涛的办公室，王涛笑眯眯地对他说，要么拿钱还债，要么打工还债，你自己的选择，二选一。”
叶音绝望地闭上眼睛，不为所动，他没有任何表态。
他没有钱还债，但他不愿意卖身抵债，他现在正在和韩洋热恋中，热恋中的人是不能背叛对方的。
“很好，那剩下的五十万就让你妹妹叶铃还债吧，”王涛和蔼可亲地看着叶音，“债是她欠的，由她来还，公平公正，不是吗？”
很不幸地叶音被王涛囚禁在密室里整整一个星期。
这个密室是王涛亲自打造的，用来囚禁不听话的MB“夜莺”与MG“玫瑰”们，每天只端给他们一碗稀粥和半杯水，直到他们饿得快死了，王涛才将他们放出来。
如此一来，无论再桀骜不驯的MB和MG们也会被王涛彻底驯服，他们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敢不听话，更不敢妄想逃跑。
就在叶音快要饿死的时候，韩洋带了几个心腹一起来到夜总会，把一箱红钞票放到王涛办公室的桌上。
他替叶音偿还了五十万的债务。
王涛笑得和蔼可亲，恭敬礼貌地推开书架，露出墙后的一条甬道，然后带领韩洋和他的心腹进入了密室。
当叶音被叫醒的时候，他睁着迷蒙的双眼，抬起头来，看到韩洋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方一脸担忧，眼角似乎由泪光：“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小音……”
他紧紧拥抱着叶音，然而叶音却双眼失焦地盯着密室上方的入口，入口的边缘搭着一条可升降的梯子。
一道微弱的光亮照射进黑暗寒冷的密室里，犹如天堂里的金光倾泻进地狱里。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
我本能忍受孤独，如果不曾拥有爱。
*
“哥，我求求你帮帮我。”
一天深夜，叶玲打了个紧急电话来，带着哭音将自己这段时间工作、感情上的挫折以及悲惨遭遇一并向叶音诉说，叶音静静地倾听完，终于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无奈地挂断电话，轻叹了口气。
叶玲最后一句话如狂潮似的冲刷着脑海，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说：“哥，我生意失败了，又找他们借了点钱。可是我还不上了，他们说，下周必须还10万，不然……”
说到这儿，叶铃崩溃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然我就死定了。”
可是我去哪里找10万去帮你还债呢？
叶音绝望地闭上双眼。良久，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墨色的天空和皎洁的月光，在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怎么了？你有心事吗？”身后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叶音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
“没事，睡不着，想呼吸会儿外头新鲜的空气。”
韩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也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又是你妹妹？”
叶音没有回答，他依旧眼神专注而深沉地注视着远方的夜色。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这次又是欠多少？”
叶音如鲠在喉，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韩洋：“不用帮我还了，我们是情侣，不是嫖客和鸭子。”
韩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一时哑口无言。
“我只是想帮……”
他的“你”字还没说出口，叶音就打断了他：“你和章笑笑，分了吗？”
韩洋点头道：“早就分了啊，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叶音突然抬手抱住他的后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能骗我。”
*
一星期后，叶音向韩洋借了7万，自己勉强凑了三万，没有告诉韩洋就一个人前往叶铃提供过来的交易地点。
地点位于某个阴暗潮湿的废弃仓库里。
让叶音无比震惊的是，出现在此仓库里的除了王涛和他的黑衣打手之外，还有组织的头目——SM。
她就是享誉盛名、功成名就的女企业家——黄流苏。
黄流苏坐在正中间的一张高档沙发中央，站在她身后的还有另一个人。
此人看着叶音提着一箱现金慢慢走近，嘴角噙着一抹残忍恶意的微笑。
她的眼神冷若冰窟。
她就是章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