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这一番质问说得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众人全都噤若寒蝉，尤其是万高玩具公司的员工，他们在得知自己被迫成为大冤钟差点中毒身亡的真相时, 每个人都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就在戴科看到苏末手中的小型票据打印机时，脸色顿时一变，他的双眼眯起，目光冰冷地凝视着苏末, 苏末毫不畏惧地迎着他不怀好意中带了几分凶悍的目光, 内心不由冷笑一声。
这种极端犯罪分子以及反社会人格特有的阴冷眼神, 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 甚至无比反感的眼神，别人看了之后或许会觉得心里发毛，但苏末已经见惯不惯了, 因此他并没有被戴科仿佛想要杀人的眼神吓到，而且扭头看向一旁的警员, 和他小声嘀咕了几个字, 警员毕恭毕敬地说了声收到, 然后转身跑出了会议室, 几秒后，他快步走回来，手里提着两个外卖袋子。
警员动作利落地把外卖袋子放到了会议桌主座的桌面上, 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末放下手中的票据打印机, 举起其中一个外卖袋向众人展示：“现在外卖店都必须遵守国家新规，所有的外卖袋子都必须贴封签，封签是保证送餐过程食品安全的一种重要手段, 防止运输过程中被掉包、破坏、污染等。大家可以看到, 我同事刚刚叫的这两份外卖, 店家都遵守了规定，袋子上的封口都贴了小票封签，所以，戴科在5.21日投放解药的时候，实际上曾经打开了袋子，但是他没有打开盛放食物和饮品的盖子。”
一边说，苏末一边气定神闲地开始模仿戴科的投放解药过程。
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撕开外卖袋的封签，然后迅速拿起桌面上的注射器，把头部放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水杯里，吸入液体之后，他干净利落地打开小蛋糕的纸质包装上的封口，不需要把封口撕裂，只是轻轻地地把针头斜插进蛋糕里，接着他按压顶部，待液体成功注射进去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封口重新摆弄好，如此一来，别人根本看不出封口曾经被不着痕迹地掀开过。
接下来，苏末按照和刚才一样的操作，轻轻打开饮品塑料盖子上中间的小孔，接着把注射器的头部放入饮品中，将液体注射进去，然后抽出来。
注射完毕后，苏末干净利落地将盖子中间的小圆孔按紧，封口折好，接着开始使用小型票据打印机。
他的手指敲击着键盘上，随意输入几个字母，然后摁下打印键，须臾，打印机发出滴滴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张小票从打印机的出口缓缓吐了出来。
苏末勾起唇角，一把撕掉小票，将它对折起来绑住袋口，接着抓起桌面早已准备好的双面胶，撕开一小块贴在封签内侧，最后不着痕迹地将袋口完全封紧。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终于明白过来戴科是如何从密封的下午茶外卖里投毒和投解药的，原来操作是如何简单，只需要一台票据打印机和一个注射器即可。
高明理双手抱胸，点了点头，对苏末的这一番模拟犯罪过程颇为赞同，他思索几秒后问：“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5.27日的下午茶里，法医并没有毒药成分，警方也查看了当日的所有监控录像，没有发现戴科出现在茶水间里，这就解释不通了，下午茶里没毒，戴科也没有进行投毒，那么黄岭为什么会中毒身亡？”
苏末轻轻一笑，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些细枝末节，这个疑点当然也被他解开了，“好问题。”
说罢，他转向大屏幕，摁了下电子笔，镜头转向了另外一个监控录像画面。
“警方确实查看了5.27万高办公室的所有监控录像，但是并没有查看国瑞会展中心写字楼大堂和门口的监控录像，对吧？”
高明理摇头道：“不，我们查看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哦，是吗？”苏末指向画面中的大厦门口，“根据戴科的审讯口供，27日下午三点半到四点二十五分之间，戴科跑了三次厕所，出去办公室外抽了根烟后回来继续工作，除此之外，他没有进入过茶水间。警方只是比对了重点嫌疑人马赟、蔡萍等人的口供和监控录像是否一致，却没有重点比对戴科的，大家可以看到，画面的角落显示着时间是三点四十五分，戴科确实走向了男厕，不多时他就回到了办公室，但是三点五十五分，他却忽然离开了办公室，下电梯到了楼下的大堂，然后从一个等候在大堂外的外卖员手中接过两个外卖袋子上了货梯，但他没有回到办公室。”
众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录像画面，他们确实看到戴科手里拎着两个外卖袋子，乘货梯上楼，画面转换，他们看到戴科从货梯的另一边的门出去，接着，画面再次切换到一个楼梯口。
苏末指了指这个楼梯口角落里的一个垃圾箱，“在货梯与楼梯口之间存在着一个监控死角，就是在这里，”他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指划了一下某个区域，“这就是监控死角，位于货梯外楼梯间和楼梯口的角落，监控头只能拍到人从楼梯间出来然后下楼梯或者扔垃圾的画面，却不能拍到这个角落的画面……”
苏末话音未落，画面果然出现了戴科打开楼梯间的门，但镜头拍不到他接下来的身影。
“戴科意识到在茶水间里投放毒药很不明智也很危险，因为随时都可以被刚巧进来的同事撞见他在碰外卖袋子，不过一开始只是投放解药，不会有人死亡，戴科不担心警方会查到5.21日的下午茶上，而且就算碰了外卖也很正常，确实会有人因为好奇心去翻外卖袋子，但戴科还是决定把投毒地点转换为这个监控死角……”
高明理眉头紧拧，打断了苏末的话：“之前审讯时，邓苗承认5.27日的下午茶是她去购买的，外卖也是她拿上来的……这不对吧，怎么变成是戴科去取外卖了？”顿了顿，他拍了拍脑门：“时间不对！戴科下去取外卖的时间是三点五十五分左右，邓苗是在四点十五分左右！”
“我明白了，戴科先于邓苗定了一份完全一模一样的外卖，然后把两份外卖掉包了！”冉佳棋语气颇为激动地抢答。
“对，戴科提前问邓苗下午茶向哪家店订，分别订什么食物和饮品，这些可以从聊天记录里翻到，邓苗发给了戴科一张外卖软件下单页面的截图，表示自己将订这些下午茶。一开始警方在查看聊天记录时并没觉得不妥，同事之间询问下午茶点了什么，发截图给对方看一下其实很正常，警方并没有往戴科会提前订一份完全一样的外卖的思路上想……”
说到这里，监控画面被替换掉，换成了模拟犯罪画面。
苏末继续不咸不淡道：“戴科没有和邓苗报备自己提前顶了一份外卖，他打着时间差，自己订的外卖先送到。但他不让快递员拿到门口，而是让他送到大厦门口即可，他自己下去拿了外卖后从货梯上来，接着把下午茶捣鼓伪装成被人吃过的样子，蛋糕被扯掉，奶茶被倒掉，最后扔进垃圾桶里，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一截手臂把两个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这就是戴科扔的没带毒蘑菇毒素的外卖！”
众人默不作声地听着苏末的分析，越听越心惊。这个戴科心思缜密行事狠辣，和这种人一起工作简直如同如履薄冰，倒霉透顶！
“第二个外卖到了之后，由于邓苗没空下去取外卖，她让外卖员把外卖放到大堂角落里的小圆桌上，稍后她再下去取。戴科肯定在一旁偷听到邓苗和外卖员的通话，得知外卖已经到了，于是他故意找些事情让邓苗去做，拖住她之后，他再次乘电梯下楼，和三点五十多分的操作一样，从小圆桌那里拿到了邓苗订的外卖，坐货梯上来，来到了货梯和楼梯间的监控死角，开始投毒，然后打印一份内容完全一样但时间不一样的封签重新将袋口密封……”
说到此处，苏末顿了顿，这时，一向惜字如金的顾简在沉默许久后再次提出自己的观点：“确实，我们在拿到外卖的时候，只会看小票封签上的取货人和食物信息，并不会去注意店家打印小票的时间，因此，戴科重新打印的小票上的时间即使不对，也几乎没人会留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
苏末点点头，“投毒后，戴科再次下楼，迅速把外卖袋子放了回去，不多时。邓苗完成戴科交代的工作后就下楼从圆桌上取外卖上楼。众人吃完后，戴科好心帮大家收拾垃圾，他把真正的有毒外卖收进洗手间里，喝剩的奶茶倒进水槽里冲掉，吃剩的蛋糕也弄碎倒进马桶里，还用刷子刷了马桶，因为巧克力蛋糕呈褐色并且粘腻，导致马桶内残留了巧克力蛋糕的碎渣痕迹，于是，他拿起马桶刷，把所有的痕迹刷干净后，随意地放置在地面上，他没有冲刷掉粘在马桶刷刷头上的碎渣……“
说罢，苏末拿起一个大密封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根灰白相间的马桶刷，“法证部在马桶刷的刷柄上验出了你的指纹，在刷头上找到了带微量毒素的蛋糕碎渣，并且警方刚刚逮到了你意图销毁证据的行为，戴科，你已经无从抵赖！”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过了很久，戴科忽然扬嘴嗤笑一声：“我没有动机杀害黄岭！你们的证据根本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