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消失的小丑？
凶手闯入张晓颖家里, 悄悄藏在她家的厕所里，等待她开门之后下手，不可能监控里没有出现这个人。
“监控有没有被人为改动过？比如删除某一段影象？或者替换掉凶杀案那一天的监控记录？”穆深一只手指轻轻地敲击桌子, 看向高明理的目光深不可测。
高明理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他不动声色地避开穆深略带质问的目光，“报告穆sir，案发后的第二天, 警方就去找物业调了小区里的监控, 技侦进行了调查, 并没有发现监控摄像被人为篡改的痕迹。”
穆深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顿了几秒，他继续问到:“死者家里的监控呢？”
高明理摇了摇头:“死者家里没有安装监控头。”
“天眼呢？”
“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高明理摁了下电子笔，屏幕跳出张晓颖所住的小区照片, “低档小区，只有一个年迈的保安当值, 监控头本来就没几个, 更不用说天眼了, 这个小区上空的天眼也不够密集, 所以……”
大家都懂了，天眼一般主要集中在城市的繁华地段，例如CBD的写字楼、购物中心以及各大交通枢纽地段, 还有高档豪华小区别墅, 而且天眼的作用也并非那么大，如果抓罪犯只靠天眼追捕，那么警署也就不需要费力侦破案件, 更不需要聘请刑侦顾问来协助破案了。
倘若碰到反侦查意识强烈的高智商罪犯, 那么罪犯在杀人之前提前确认作案地区的所有天眼布控, 然后刻意避开天眼即可。
张晓颖案和当初夏诗一样，住宅区的天眼分布不够密集，遇到了林远道和小丑凶手这种反侦查意识强的罪犯，那么天眼追捕对他们没什么用。
高明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穆sir，我认为凶手肯定在犯罪之前找出了死者住宅区的天眼和监控位置，在杀害死者的当晚，凶手刻意避开了天眼和监控摄像头，行走的路线在监控的盲区，所以监控摄像里找不到凶手的身影。“
穆深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奇怪的微笑，他点点头，像是赞同了高明理的分析：“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和冉顾问提出的推断就相悖了。”
高明理怔愣了一下。
会议室里的众人，除了顾简和苏末，全都露出愕然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了看穆深，再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冉顾问，没有人注意到苏末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略带得意的弧度。
“冉顾问说，凶手是随机在大街上挑选衣着暴露的女性性工作者然后杀害了她们，“穆深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既然是随机挑选被害人，那么凶手就不可能做到在犯罪之前提前调查天眼和监控的布控位置，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被害人会是谁，对吗？”
高明理哑口无言。
冉佳琪眉头紧蹙，暗道：穆深说得极有道理，那么之前他推断张晓颖夜归时衣着暴露，凶手把张晓颖当作犯罪目标就不成立了，如果是随机选择，凶手就不可能精准定位于死者住宅区提前调查监控的位置，这是自相矛盾的。
“好了，下一个线索。”穆深似乎不欲过于纠结监控的问题，他示意高明理继续，“嫌疑人的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报告穆sir，经过几天的调查，警方抓捕了几个犯罪嫌疑人。”高明理说着，再次摁下电子笔，下一秒，屏幕上跳出两男一女的照片。
“陈彪，男，年龄二十三，某平台外卖员，张晓颖的前男友，他被张晓颖抛弃，5.22日那天他不在场证明，在死者被害的这段时间里，他正在派送宵夜外卖，外卖软件上由他的派单记录。”
“黄岭，男，年龄二十六，万高玩具公司的设计师，和张晓颖关系不和，两人经常在办公室里争吵，有一次他还在办公室里威胁说，下次看到张晓颖继续破坏他的设计稿，他就会杀了她，因此黄岭的杀人动机最直接最强烈，5.22日那天晚上他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据他的供词，那天晚上在张晓颖被害的时间里他在自己家的房间里画图，但是没人能为他证明。”
穆深听了，只是点点头，然而没有做太多表态。
高明理继续用笔指向屏幕上的最后一个嫌疑人——一个年轻漂亮的长发女孩，“肖少婷，女，年龄二十二岁，和张晓颖是高中同班同学，现在张晓颖是黑夜精灵酒吧的同事，此嫌疑犯目前是全职女酒保，她是张晓颖的女闺蜜，然而警方经过一番调查，发现她在自己的个人微博上发过几条微博，破口大骂闺蜜截胡了自己的客户，脏话难听至极简直不堪入耳，甚至还诅咒她出门被车撞死，可见肖少婷对该闺蜜的恨意滔天，而且，肖少婷对该闺蜜的描述也和张晓颖的职业、外貌特征吻合 ，因此，警方推断，肖少婷也有杀害张晓颖的动机。”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众人聚精会神地望着大屏幕，静静地听着高明理的分析，肖翠敏低头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顾简稳如泰山，不管高明理说什么都波澜不惊，脸上一丝表情波动也无。苏末的眼睛看似紧紧盯着屏幕，实际上他的瞳孔不是聚焦的，因为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在认真听高明理的分析——
因为高明理所说的这些嫌疑犯的背景和信息，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并且他推断出，凶手不在这三个人嫌犯里。
穆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半晌，他缓缓地摇摇头：“如果小丑凶手真的是高智商犯罪者，那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在公众场合大声宣扬自己想杀害死者，这不等同于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有杀人的动机？”
高明理再次噎住。
穆深抬眼深深的看了高明理一眼，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不过高督察还是经验丰富，办案雷厉风行，短短几天就锁定了这几个嫌疑犯并进行审讯，做得很好。”思忖几秒，他突然停住敲击木桌的食指，然后正色道：“重点留意一下陈彪，目前看似最没有嫌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这几天着重对他进行审讯，不能轻易放走他。”
高明理点头：“收到！”
结束分析案情之后，高明理走下来，轮到顾盼上去，她把电子版尸检报告显示在大屏幕上，然后一边摁电子笔，一边调整屏幕的页面。
顾盼的尸检报告的结论是：死者体内没有提取任何精/液，身体除了刀伤之外没有发现被人殴打或者凌虐的痕迹，所以死者生前没有遭受到强/奸.
死者没有中毒迹象，体内没有提取出任何明显毒素，所以死者并不是被人毒死的。
就是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酒，死前精神恍惚，整个人呈现醉酒状态。
报告完毕，顾盼也归位。
“醉酒？不会死者生前看到的小丑凶手其实是幻觉吧？”关念念悄悄问鹿呦呦。
“凶手必然是真的，因为死者确实被害了啊！”鹿呦呦道。
穆深慢慢地站起身，双手撑桌，环顾着会议室里的众警察们，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领导者气场，掷地有声道：“留给各位同事们的时间已经不多，给大家７２小时时间破案，现在只剩下７１小时，大家有信心在７１小时内将真凶缉拿归案，阻止凶杀案再次发生，履行人命警察的责职和使命，保护华国每一个人民吗？”
听了这一番鼓舞人心的话，众人顿时精神振奋，每个人内心犹如被点燃了一把火，热烈的燃烧起来，纷纷点头应是，就连原本在开会途中眼皮打架差点的苏末也突然觉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撸起袖子加油干，快点把真凶伏诛，大功告成！
“苏顾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这时，穆深转头看向苏末，目光里带着期待。
苏末点头道：“穆sir，我想去万高玩具公司走一走，暗暗调查一下里面的员工，看看有什么重大线索，需要您批准。”他的潜在意思是，他想卧底进去这家公司寻找蛛丝马迹，而不是光明正大的以警察的身份去调查。
像小丑凶手这种疑似高智商罪犯，绝对需要小心谨慎地对待。如果凶手真的是万高玩具公司的员工之一，而如果警方大摇大摆地去他的公司查案的话，那么警方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凶手也极有可能成功金蝉脱壳。
苏末不傻，他知道想要抓住猛兽的正确做法不是直接冲猛兽开枪，而且要放一个捕兽器在猛兽面前，静静等待它上钩。
华国中央警署从２０１９年开始就颁布了新规定，任何警察去任何一个民营、国营企业查案，无论职位大小，事态紧急，必须得到直属上级领导的书面或批准。
穆深目光幽深地看着苏末，片刻后，他伸出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批了。”
*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苏末从早餐店里出来，低头看了下手表，七点十五分，开车去往万高玩具贸易公司约莫需要二十分钟。
这家公司八点上班，他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到达。
晨光熹微，苏末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扔进垃圾桶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随后戴上口罩，登上正巧进站的公交车。
他把时间掐得刚刚好，等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公交车就来了。
半小时后。
国瑞会展中心最繁华的一座写字楼的第二十六层，万高玩具公司的前台邓小姐突然听到门铃声，于是她连忙打开智能门，随后，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男孩子约莫二十岁出头，白衬衫、牛仔裤，上身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背着一个单肩斜挎包，虽然打扮休闲，然而却干净简洁，再加上他外貌端正秀气，浑身散发出一个属于大学生的青春朝气，让人的眼睛感到极端舒适。
邓小姐露出标准笑容，冲男孩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你找谁？”
男孩冲她灿烂一笑：“你好，我是昨天下午通过会计师面试的苏墨，今天我来正式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