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原路返回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只要一直向前走便能够与外面的部队相联合,但结果却是南宫皓执意要停下来,不愿再走。
“皓队?”赵思百看着低垂着头,脸色沉郁的队长,一时不知道该劝说什么,他担心南宫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但是他没有办法阻止。
南宫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有些不对劲,我们得回去。”
“皓队,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手中逃脱。”韩诺殇屈了一下手指,看着他“你确定要回去自投罗网吗?”
他们之间的实力这么的悬殊,回去除了送死就是给对方送去威胁警方的筹码。
“你不懂,盛奕丞那个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要走你们走,我必须得回去,而且说不定他并不是要我们走……”
南宫皓话都还没有说完,地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不正常的晃动,这晃动并不明显,只要再离远一些他们就感觉不到了。
四人倏的抬起头,对视了一眼,这一次不需要任何的争辨,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往那个方向跑。
……入眼是一片废墟……
南宫皓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了起来,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也将他的五脏六腑灼得生疼。
“这……怎么会?”邹岚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担心自己会大叫出声来。
原本富丽堂皇的大“会场”已然失去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一片沙砾片地的虚无。
不久前还拿着枪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以及无所畏惧的盛奕丞都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了一滩滩斑驳的血迹,四周一片寂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南宫皓捂着头后退了几步,一阵阵剧痛从脑海中传导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有关盛奕丞身影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播映,挥之不去。
“队长,你怎么样?”赵思百也是同样的震惊与悲痛,但南宫皓明显比他要严重得多。
他似乎沉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陷入了悲痛欲绝的深渊,像一头走不出迷阵的狂兽,随时都能暴发,亦或是大开杀戒……
赵思百抓着南宫皓的手臂猛的晃了几下:“队长,你冷静一点。”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出事……”
韩诺殇有些暴燥的把南宫皓拽了过来,盯着他看:“你闹够了吗,南宫皓,你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是打算把盛奕丞放弃了吗?你在这里自哀自怜有什么用?想知道他在哪就去找啊,南宫皓,你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南宫皓被他吼得一愣,继而醒过神来。
对!他得去找,他得把盛奕丞给找回来,那个人才不会这么轻易出事呢!他一定能把他给找回来的。
想着,南宫皓恢复了些状态,并默默的把韩诺殇抓着他的给揪了下来,转身想要走进那片废墟里去。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邹岚喊住了他,侧耳听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几人。
南宫皓脚步微顿,他也听到了,好像有人正往他们这边跑过来,脚步急促且沉重。
几人猛的抬起头,漫天飞扬的尘埃中隐约有几个庞大的身影像他们跑来,这体型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
韩诺殇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什么人?”
对面没有回答,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渐接近,几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从尘埃里来的人。
顾辞双手扶着一身血污的盛奕丞走过来,身后跟着挟持着伍夏的楚寒和宋芷月两人。
因为他们几人都是相互依靠在一起的,所以远远的看过去,体型异常的庞大。
才刚打个照面,顾辞便松开了扶着盛奕丞的手,让那人踉跄了几步撞到南宫皓的怀中。
南宫皓不可思议的的抬起手,却仅仅是停在半空之中,不敢抱住他。
盛奕丞这一身血色刺痛了他的眼,整个背部都是血肉模糊的,根本就没有能够下手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这有多煎熬,南宫皓怕自己的触碰会加剧他盛奕丞的痛苦。
“疼……”盛奕丞靠在南宫皓怀里沉吟了一声,异常的虚弱且没有温度。
南宫皓感觉自己怀里的这个人体温都是凉的,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一阵茫然无措从心底生出,他只能轻声安抚:“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很快就不疼了,很快就没事了。”
他快速的招来赵思百,让他帮忙把人盛奕丞转移到自己背上,小心谨慎又步履不停的向前走。
赵思百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队长,我来帮忙开车。”
顾辞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有从爆炸的余韵中缓和过来,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
突然间,有人拽住他的手把猛的扯到了怀中,韩诺殇有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以身犯险的,你食言了,顾辞,你又食言了。”
“对不起。”顾辞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阴险!不会再有下次了。”
“……”韩诺殇不再开口,微微松开他,抬手将这人的下巴捏住抬了起来,堵住了他的双唇。
还挟持着伍夏的楚寒和宋芷月莫名的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太像话,齐齐偏过头不再去看,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南宫皓一路畅通无阻的带着盛奕丞跑到商业楼外面去,警方还是很有效率的,把该处理的都给处理完了兴,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是安全的。
然而南宫皓却顾不上去想这些,他不断的跟自己背上的人说着话,并要求他给予回应。
盛奕丞的脑袋轻轻的在他后脖蹭了蹭,有气无力的开口:“……好累,南宫……我好困,好想睡觉……”
南宫皓心里一片冰凉,却还硬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带上暖意,只希望这样能够让他保持多一刻的清醒:“再撑一会,别睡过去,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所以不能睡。”
“……醒不过来了……”
盛奕丞机械的重复着他的话,这样的他让南宫皓感到害怕,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够抽身离开,干净利落得不留一丝念想一样。
南宫皓咬了咬牙,轻轻的给他露一个微笑“对,所以千万不能睡着……”
“醒不过来,也好……”这一次,盛奕丞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自言自语的呢喃了几句,却几度让南宫皓觉得自己坠入冰窖。
“怎么可以这样想。”南宫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像哄小孩一样跟他说着话“要是醒不过来了,你就见不到自己再乎的人了,见不到缉黑组的所有人,见不到我,这样子怎么会好呢?”
“……可是我能见到……”盛奕丞的声音更微弱了一些“能见到秦组,还能见到爸爸妈妈……”
南宫皓心里一撼,咬了咬牙,默默的下了一赌注,赌盛奕丞对那个人的在乎程度,他几近是咬牙切齿的说:“可是你让他怎么办?你走了留下他在这个世界上,他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南宫皓能感觉到盛奕丞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心里在苦笑--果然还是更在乎那个人多一点吗?
“……他会生气的,他会……”盛奕丞抓着南宫皓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可是真的好疼、好累……”
三人终于跑到了车前,南宫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速度是这么的缓慢,要是能够一下子便到达医院了的话该多好。
赵思百给他们拉开了车门,自己也迅速的坐进了驾驶座:“我来开车,皓队你照顾好盛队。”
南宫皓没有回答赵思百,全身心放到了盛奕丞身上,挑着位置把人搂到怀里:“快开车,用最快的速度。”
赵思百沉声应道:“好!”
盛奕丞眼神都开始有些迷离起来,似乎随时都能够长睡不醒,再也不会醒过来。
南宫皓抓住了他的手,还是在不间断的跟他说着话,这一次,他算是用尽了自己平生的所有脑力去吸引盛奕丞的注意力了,然而却总是收效甚微。
“小丞,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南宫皓用尽了全身的一气去维持自己的和颜悦色“你说,我都听着。”
盛奕丞费劲的回抓了一下他的手,嘴里轻声的呢喃着:“南宫、南宫、南宫……”
南宫皓每听一次自己的名字,心里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样,痛得不可言说。
“嗯,我在。”他只能给盛奕丞这样的回应,只要他能听得进去,只要他知道自己就在他身边。
盛奕丞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南宫皓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到看不见。
“南宫、南宫、南宫……哥、哥哥……”
“哥哥?”南宫皓废劲的捕捉和辨析他话里的每一个字“你是在叫我吗?嗯?小丞,在喊谁?”
“南宫……”
赵思百把一切的杂念都屏蔽在外,专心致志的把注意力放到了方向盘和路面上,用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在这路面上飞驰,也不在乎自己到底逼停了多少辆车。
皇天不负有心人,赵思百终于在盛奕丞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到达了医院。
两人带着一身血的盛奕丞一路飞奔医院,把那些个医生护士都吓得不轻。
杨尹匆匆的从办公室跑出来,看着几乎已经昏迷过去的盛奕丞,愣了一秒后什么也没有说,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看到盛奕丞被纷涌而上的护士护送到铁架床上推进了手术室,两人皆是身体一松,几乎就要滑倒在地上。
南宫皓踉跄了几步坐到了走廊边的椅子上,他快要站不起来了,留在外面的护士看着他一身的血污,以及脸上阴郁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
虽然心里害怕得紧,但是作为一名白衣天使,她有自己的职责,护士还是向他走了过来:“先生,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要处理一下吗?”
南宫皓淡漠的摇了摇头,先前在盛奕丞面前装出来的温柔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这些血都是从他身上蹭来的,我没有受伤。”
护士再次开口:“那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手术还有好久,在这里干等着也没有用处。”
南宫皓还是摇头:“我得在这里等着他,他很任性的,没有人陪他的话,可能就不愿意再见我们了。”
护士微愣了一下,在医院里呆久了,多少还见过一些这样的场面,给人的触动还挺深的,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再打扰南宫皓,让他们自己安静的呆着。
赵思百靠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但是手还是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过了,那种别人的生命依托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慢一秒都是无可挽回的要命的感觉!
这一次,他算是及时完成任务了吧!盛奕丞也要好好的才行,他最怕的就是听到医生嘴里说出没有及时就医类的话,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的话,赵思百觉得自己会崩溃的。
“你先回去吧。”南宫皓双手撑在额头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回去吧,这里我来受着就行,查清楚来龙去脉之后跟我说一声。”
赵思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头去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过去,赵思百从沉默中醒过神来,轻声的说:“知道了,我待会就回去,那你呢?要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着,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南宫皓闭上眼睛“我会回去的,也会参与收尾工作,在哪之前,我得在这里等他回来,思百,帮我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奕丞伤得这么的不明不白,他心里是极度的愤怒与痛苦。
一个人愤怒高达到极致的时候,表现就越是平静,赵思百深知这一点,也不打算再劝说他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南宫皓自己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前的椅子上,心里默念--我等你回来。
医院门口--
赵思百才坐上车,朗枂的电话便见缝插针的找了过来。
“怎么了?”
“……”朗枂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盛队情况怎么样了?”
朗枂才回到警局没多久,成批的尸体往法医科送了过来,所有的法医一起干活也没法处理完这些尸首,特别有一些是基本没法处理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遇到了大屠杀一样。
出于好奇,朗枂打听了一下这些尸首的来源,发现这些都是缉黑组跟进的案子里来的,并打听到了盛奕丞受伤的事。
赵思百听到她的问话,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回道:“不知道,现在在急救室。”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这话两年前也同样以这样的方式由同一个人说出口过,现在这场面与当初何其相似。
空气中一度弥漫着沉默的气息,赵思百的双眉微微下垂,而后才轻声的说:“对不起。”
朗枂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她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我自己已经想开了,你也别责怪自己了,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嗯!”
朗枂:“皓队呢?他现在情况如何?”
赵思百回想起南宫皓颓坐在急救室门前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太好,他说要在那里等盛队回来。”
“那就让他等吧。”朗枂抬头看着远处的风景,轻声的说“让他等吧,你们也别去打扰他,这事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处理吧。”
“我知道。”
两人后面又聊了一些有关案情的问题,交流一下彼此掌握的信息后便挂断了电话。
赵思百靠在车椅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过头看着壮阔的医院门口,叹了口气。
“该走了,还有一大堆工作在等着我呢!”
赵思百的车离开没多久,另一辆车驶进了赵思百刚才停留的车位上。
高诚从副驾驶上下来,站在医院门前,看着这栋高大的白色的建筑眯了眯眼,这阳光莫名的让人觉得不爽。
司机定在那里,正想要摇下车窗,高诚却对他挥挥手:“按照我跟你说的,先到那个地方躲起来,去到的时候会有人接应你的。”
车里的人身影顿了一下:“我明白了……抱歉我失手了。”
高诚:“我知道!”
“我下次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一定会……”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高诚有些不耐烦的挥手,他要是再说下去的话,怕是只会遭到高诚的厌恶。
司机想了想,终究还是把车倒了出去,听话的离开。
高诚侧脸看到那辆逐渐远去,眼角蓄着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其中还也蕴藏着一些冷意。
直至那车彻底的失踪在自己的视线,高诚这才收回心思,向医院里走进去。
司机抓着方向盘的手已经沁出了汗,来自对那人的害怕,也来自他自身的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个地方做错了,明明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才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不开心。
高诚让他到那个地方等人接应,这又是为了什么,那人做事越来越让人觉得抓摸不透了。
司机依言在目的地停车,独自一人走向高诚说的那片小树林,隐约间,他好像看见有一个人依靠在大树干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