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监控视频有问题。”罗丽丽在电脑前翻看了图书馆案发当晚的监控，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陈枫走到电脑前：“什么问题？”
罗丽丽打开了当晚图书馆所有相关监控画面：“依照法医推断，死者死亡时间为零点至凌晨两点之间，你看这些监控视频，从晚上六点半闭馆，直到凌晨一点四十八分，图书馆大厅、二楼楼梯间、二楼典藏室门口，还有典藏室里面的三个监控，全部都是雪花画面，没有任何影像信息。”
陈枫调节了一下视频的进度，发现的确是这样，罗丽丽又补充了一点：“而且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几个监控的影像并不是同时切换成雪花画面的，而是每一个间隔差不多几分钟，第一个画面消失的是图书馆大厅的监控，然后依次是楼梯间、二楼入口、典藏室正门，和从第一排书架至最后一排书架的三个监控。”
陈枫托着下巴想了想：“倒也比较好解释，如果是他杀，这个路线正好是凶手从外进入到案发现场作案的路线，他依次关闭了沿路的监控，所以有时间差。这样一来，倒也确定了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就是二楼典藏室。”
陈枫在学校听完安泽昊的话，当时就去了二楼查看情况，黑猫法阵的确是有，只不过，却完全没有勘查到类似打斗和挣扎的痕迹，一点也不像一个发生过命案的案发现场。
“丽丽，你去调朝海大学图书馆外围各条道路的监控视频，再依次排查是否有可疑人员。”陈枫给罗丽丽委派完任务之后又找来刘雨：“你跟我再去一趟图书馆，再带上两个痕检科的，重新勘查现场。”
图书馆二楼已经被封锁，继闹鬼传闻之后又出了命案，同学们都盛传说是厉鬼害人，于是更不敢再来这里，整个图书馆冷清得很。陈枫检查了典藏室的窗户，案发之后只有倒数第二个窗户是打开的，内侧窗台却没有任何脚印和攀登过的痕迹，而倒数第二个窗户也正对陈岭陈尸的地方。
陈枫拿出手机给法医打了个电话：“你现在帮我看一眼，陈岭的衣物上面有没有除了倒在草丛里沾到的灰尘以外，其他原因蹭到的灰尘痕迹？”
法医查看了一番：“陈岭的衣物完好，白色衬衫上除了沾到少量头部喷溅的血滴之外，没有半点沾过灰尘的痕迹。”
陈枫挂了电话，又仔细查看了窗台边缘，如果他是自杀，从窗子翻出去的时候，就算没有脚踩窗台，直挺挺地倒下去，身上肯定也会跟窗台的边缘有接触，但是陈岭的衣服没有窗台的印痕，窗台边缘的灰尘也完好无损，并不像是有人碰过，这就奇怪了。
“陈队，”刘雨跑过来：“刚刚检查了沿路所有监控探头，线路完好，没有人为损坏情况。”
“总控室去了吗？”
“去了，当晚直班的保安一直在总控室没离开过，我也看了当时总控室的监控，他并没有对图书馆的监控影像做过手脚，图书馆的监控视频依次变成雪花时，那个保安正躺在椅子上打瞌睡，应该可以排除他。”
陈枫皱起了眉，这么奇怪的案件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案发现场除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的黑猫之外，没有任何线索。尸体不符合自杀特性，却又没有他杀痕迹。监控设备在没有任何外力破坏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消失影像……难不成，真的是闹鬼了？！
“陈岭的社会关系调查得怎么样了？”
刘雨突然想起来，忙打开记录本说：“陈岭的风评的确不太好，个人生活挺混乱的，他勾搭过的女学生也不计其数，不过唯有一个几乎能与本案挂上钩，他在四年前与学校一个名叫吴瑞琳的女学生有染，最后那名女学生因为他的欺骗而受了刺激，跳楼自杀了，自杀地点就是这里，图书馆二楼典藏室。”
巧合吗？不可能吧，这件事给陈枫提供了思路，可却间接意义上加深了“厉鬼复仇”的真实性。
“去调查吴瑞琳的社会关系，要详细，还有当时她的死亡证明，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拿来。”
“好的，陈队。”
虽说与“幻境”无关的案件不用安泽昊插手，可如果袖手旁观，那就不是安泽昊的个性了。他有在学校里“御用”的小道消息打探专人，张雨涵。从她的嘴里也得知了四年前在图书馆自杀的女学生，名叫吴瑞琳，是当时信息学院的大四学生。
学校官方给出的结论是由于学业压力过大，所以想不开才跳楼自杀的。可是吴瑞琳成绩优异，马上就要顺利毕业，何来这么大的学业压力？
其实学生们之间已经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吴瑞琳和陈岭之间的关系并不正当，当时陈岭有家庭，却骗年少无知的吴瑞琳，说毕业就会娶她。可快要毕业的时候，吴瑞琳知道了陈岭已经成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才会自杀的。
安泽昊和张雨涵坐在学校花园湖边的长椅上，听她说着这些打探来的消息。张雨涵有些纳闷，问道：“安泽昊你为什么对学校里的小道消息这么好奇啊？总跟我打探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安泽昊解释着提前想好的说辞：“我吧，从小就是个侦探迷，咱学校不是有个挺出名的福尔摩斯探案社吗？我今年没入选，明年想进社就得有点表现，这不就抓紧机会么！”
张雨涵虽然半信半疑，可也没发现可以追究的点，也就算了：“哦，我说的呢，你比警察还卖力气。”
“哈哈，装装样子呗，反正平时闲着也没事。”
张雨涵也笑了，刚要接着聊，余光看见安泽昊身后石子路上走过来一个人，回头发现竟是陆冉，便赶忙站起来打招呼：“陆老师好。”
安泽昊脸上的表情一僵，却也没转过头去看。陆冉此时已经走近了，跟张雨涵点点头，然后看着安泽昊的后脑顶，开口道：“一会儿还有课吗？”
安泽昊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装什么装！我的课表你比我背得都熟，有没有课你不知道吗？
见安泽昊没回话，张雨涵也不知道这问题陆冉问的是谁，可是她觉得把教导主任晾在那里肯定是不好的，于是赶紧应声道：“今天的大课没有了，晚上只有个人的选修课。”
“那你有选修课吗？”陆冉依然看着安泽昊的后脑勺，又问了一句。
“我有…”张雨涵刚想回答，可见陆冉始终没看她，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场面一度尴尬，圆滑的张雨涵自然要保全自己，于是赶紧说道：“那个，陆老师，我晚上还有选修课，我去准备准备，先走了啊，陆老师再见。”说着，就脚底抹油，溜得可快了。
湖边只剩下安泽昊和陆冉两个人，安泽昊无聊地捡着地上的小石子往湖里扔，根本连回个头的意思都没有，就像这里只有他自己一样。陆冉站在他身后，等张雨涵跑远了，他才开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安泽昊冷笑一声：“陆老师突然这么关心学生们的社交活动，我简直受宠若惊啊！”他扔了一颗石子到湖中心，咕咚一声，泛起大片涟漪：“也没什么，您不是说让我上别的地方过侦探瘾吗？我在这儿过瘾呢，挺好的。”
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没消气呢，陆冉无奈地抿了抿嘴唇，接着道：“昨天我这么说，是因为沈老师当时在旁边，所以我……”
“所以您怕沈老师受委屈，才把我轰出来的，没关系，我明白，陆老师不用解释。”安泽昊抢了话，却依旧没回头看他。
陆冉微微皱眉：“我不是怕她受委屈，我是怕对你不利，万一沈老师生气找你的茬儿，学生污蔑顶撞老师，是不对的，弄不好还会背处分。”
安泽昊把手里所有的小石子一股脑都扔进湖里，湖面上乱成一团，交错的波纹像是网格一般，没有规则。
“这样的话，那我还要谢谢陆老师了，您真是帮我化解了一个大危机。”安泽昊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陆冉，微微一笑：“陆老师，是我错了，我误会您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反而冷得可以。陆冉心里默默叹着气，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问道：“那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住？”
昨天安泽昊闹脾气从办公室离开之后，原本陆冉以为等他晚上回到公寓，自己好好解释一下，这醋意满满的家伙也就没什么火气了。谁知昨晚他几乎等了一整宿，安泽昊愣是没有回他的公寓。闹脾气闹到夜不归宿，这家伙气性也太大了吧！
安泽昊转身往外走，一本正经地问：“回哪儿？我在宿舍跟纪霖涛权威他们住得好好的啊，还用得着回哪儿吗？”
得！还没消气！
看着气鼓鼓的人绕过他，径直就往花园外走，陆冉行动快于思想地一把拉住安泽昊的手，将他拽到湖边的大树下，两人贴着树干站着，外面经过的人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他们。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陆冉盯着安泽昊的眼睛。
安泽昊忽然就笑了，他歪着头望着拽住他不松手的陆冉，笑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陆老师，我就是在我的宿舍住得挺好的，您让我去哪儿啊？”
装傻充愣安泽昊最在行，这样也最能让有理说不清的陆冉着急，他深吸一口气，沉稳又平静地想认真解释一遍：“沈老师和我只是同事关系，我不管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如果我哪句话，哪件事，让你觉得不高兴了，我无心之失，请你原谅。”
这态度诚恳得，安泽昊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昨天的那些醋意瞬间消散了一大半，可是，他心里的结并不只是因为沈小文，还有从很久之前就结了的大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看着陆冉极其认真的样子，安泽昊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信你和沈老师只是同事关系，那么陆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师生……”陆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想脱口而出的一个词说出来，他犹豫了，微微皱眉，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泽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些许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是啊，这才是陆冉啊，怎么可能指望从这个不苟言笑又中规中矩的教导主任嘴里，听到什么惊心动魄的言词，看来这些日子都是自己想多了。
“师生关系啊…好，我知道了…”安泽昊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将他的话打断，他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陈枫，便按了接听键。
“什么事？”
陈枫的声音带着疲累：“说话方便吗？”
安泽昊瞄了一眼对面的陆冉：“你说吧。”
陈枫冷哼一声：“呵，还真他妈让你说着了！这案子，你不想接都不行！”
安泽昊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刚刚法医的鉴定报告出来了，陈岭的体内，检测出了‘幻境’的成份。”
好吧，这下倒是可以大大方方调查这个案子了，和他之前设想的一样，这个案子的确并不简单。挂了陈枫的电话，安泽昊叹了口气，轻轻甩开陆冉抓着他的手说：“陆老师，可能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不是两三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有些事情，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更不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所以…我们可以暂且不提，就这样吧，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侦探瘾要过，不必在意。”
他转身就要离开，背影带着落寞，可他却没有办法，他不能奢望陆冉给他什么承诺，毕竟现在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又怎么要求陆冉给他一个真心实意地回答。
随手折了根枯枝，用手一点点掰断，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应该是他的常态，这世上除了案情真相，他不应该在意别的任何事情，来朝海大学做卧底是任务，他不该动别的心思，都是他错了。
快要迈步走上石子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陆冉的声音：“安泽昊！”
顿住脚步，却没回头：“陆老师还有什么指示？”
听着陆冉的脚步踩在枯树叶上，干叶破碎的声音清脆扰人心。这脚步声一直跟到安泽昊身后停下，那人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开口说道：“我刚说师生，是旁人看来我们的关系。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换一种方式继续下去我们的联系，例如……”
说到这里，陆冉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更低沉了一些，他说：“例如，你觉得情侣关系怎么样？”
手中的枯枝上带了刺，被刺到的安泽昊手一颤，扔掉了枯枝，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掌发愣。陆冉拽着他的胳膊将他转过身面向自己，拉起他的手，仔细瞧了瞧，幸亏没刺出血。
“听别人说话要听全，这么毛躁，还怎么当侦探？”
“我……”
陆冉看到了安泽昊脸上泛起的红晕，配合着夕阳的余晖，相映成趣。他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相对，暖暖的都是对方的体温。
“所以，安大侦探，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回来住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猜到陆老师为什么会开窍吗？以及从什么时候起开的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