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第一人民医院,409病房外走廊。
徐智和宋克南挨着肩坐在过道,神色忧郁。
“你说这都什么事,项法医被劫走了,队长也倒下。”徐智压着声音说:“这案子怎么这么邪乎?自从队长遇上项法医,好像就一直在受伤。”
闻言,宋克南抬了一下头,徐智以为他要跟自己讲道理,结果他走了一下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对苦兄难弟叹了口气,默契地跷起二郎腿,抱着手,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沉思。
宋克南说:“一会队长醒了,他一定会去找项法医的。”
徐智:“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拦着。”
宋克南:“拦不住。他一听项法医跑了,一下子就气晕过去。”
徐智:“要不找医生给他开点迷药,让他暂时别醒算了。”
“……”
其实邢沉也没多大事,他的手臂没中弹,就是被擦伤流了点血。肩膀上挨了一刀,但刀伤并不重。只是因为两天未进食,又打了一架,不久前因为过于虚弱、情绪失控,这才导致急剧性昏迷。
躺了不过两个小时,邢沉就醒了。
沈照刚跟泉市警方开了会,结束后去打包了一份饭,来医院看邢沉。
彼时徐智和宋克南一左一右地压着邢沉,胆大包天地以暴制暴,坚决不让邢沉下床。
画面看着有些滑稽。
推门进来的沈照说:“要不我出去等会儿,等你们解决完了再进来?”
“……”
邢沉呼了口气,拍掉徐智的手,安分地坐了下来。
沈照拎着饭盒,徐智立马架起桌子,宋克南拿了个枕头放在邢沉背后,伺候人的架势办得十分周到。
邢沉牙疼地接过筷子,吃饭。
沈照看了徐智一眼,徐智拉着宋克南走了,他们俩也还没吃饭呢。
邢沉吃得嘴巴鼓鼓的,“有事就说,别搞这些没用的客套。”
“本来也没想跟你客套。”沈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皱巴巴的,“这是瓶子里的东西,应该是某种配方,不过只有一半,我跟局长商量过,这很有可能是松钉的配方。这事除了沈局,还没人知道。”
邢沉安静地听着。
沈照又问:“队长,这是从项法医家里找的吗?”
“怎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沈照有点怵邢沉的眼神,“真的,我没怀疑项法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护犊子?”
邢沉轻哼,“他是老子的人,不护他难道护你?”
“……”
沈照果断忽略这个问题,说:“这张配方怎么处理?沈局的意思是尽快销毁,颂炽盯上项法医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邢沉咽下一口饭,抬眸看他一眼,“谁告诉你,项骆辞跟颂炽有关系?”
沈照一板一愣地说:“早上开海路那边有枪声,你虽然开车离开了,但居民已经报了案,事发地点也已经确定,就是雷罪的老家。”
说到这个,邢沉想起来:“雷罪的资料,在泉市公安局是不是不完整?”
沈照吃惊:“你怎么知道?”
沈照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既然他猜到了,便干脆直言,“早上我们也讨论了这个问题,雷罪的资料应该是被人特意删减过的。当年他离开泉市不久,泉市公安厅曾有黑客入侵内网,但那还不到半分钟就技术人员就修好了防火墙,重要资料没丢失,资料库也没被入侵痕迹,只是丢了几份无关紧要的人员资料,当时他们没注意,最近才想起来的。”
邢沉没了胃口,沉默着。
沈照欲言又止。
邢沉抬眸瞥见,“怎么?”
沈照如实道:“队长,如果这事跟颂炽有关,那项法医是不是十年前就跟颂炽认识了?”
“这能说明什么?”
“确实不能。”沈照说:“我以为项法医已经跟你坦白了。”
邢沉:“……”
这货绝对是来气他的。
邢沉勾了勾手。
沈照莫名:“什么?”
“烟。”
“……”沈照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为了项法医戒烟了吗?”
“废什么话,给不给?”
沈照乖乖地把烟盒打火机递了过去。
邢沉点了支烟,吸了一口,说:“前段时间把方崇明吊打的黑客,找到了吗?”
“……没有。”
沈照忽然一愣,“难道是同一个人做的?”
邢沉呼了口烟,说:“这你查去啊,问我,我神仙啊。”
他抖了抖烟灰,又问:“你们开了会,商量出办法来了吗?”
“最近颂炽也在泉市这边活动,国际警方传来消息,说他最近有一个大交易,在缅甸那边进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一致认为暂停对石修诚的布控。”
“石修诚……你们查到了他的行踪?”
“查到了……下午刚刚查到的,还挺奇怪。”
邢沉斜睨他一眼,他说:“在一家公立医院,他抱了一个人去抢救,当时那个人身上是枪伤,伤得还很重,脸也被割伤,听说差点抢救不回来了。”
邢沉抖烟的手轻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照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见解,结果他又吸了口烟,没话了。
后面两人又聊了一会案子,介于邢沉还有伤在身,沈从良并不打算让现在他复职。沈照不放心,怕他又私自行动拉伤,让徐智留下来守着。
然徐智根本就是个二货,邢沉去散个步拐入厕所,他就把人跟丢了。
在徐智无头绪乱找一通时,邢沉已经坐上了一辆的士,车子开出一段距离,这才给徐智发了条消息:【回湖东,别跟着。】
徐智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是去找项骆辞就好。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自项骆辞回了房间锁了门,没人进来过,佣人给他送饭他也没理,最后还得颂炽亲自出马,让人撬了锁把菜端进来的。
房间里很暗,没开灯。
里面没人。
颂炽轻轻拧了拧眉心,正要让人去寻,突然发现厕所的门关着。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阿辞?”
里面没回应。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颂炽心里还是很担忧的,最近项骆辞的情绪不太稳定,他今天还故意用郁行来刺激他,想必他是要生气了。
但对项骆辞,颂炽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颂炽再次敲门:“阿辞,出来。”
还是没有回应。
颂炽这次觉得不对劲了,他挥了挥手,“把锁撬开。轻点。”
没一会,门被打开了,颂炽有些着急地推门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愣了。
“项骆辞,你在干什么!”
“别过来。”
项骆辞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他坐在浴缸边上,左手的袖子挽起至胳膊,小臂上已经伤痕累累,血流在浴缸里,染红了一大片,而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剃须刀。
他竟然……
颂炽的脸上立马起了愠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项骆辞好一会没反应,有人想靠近时,他才抬起头。
他的眼睛有点干红,眼神淡淡的,唇色发白,虚弱而冷漠。
颂炽往前一步,他便在小臂上又划了一刀,原本白净的小臂,被划得伤痕累累,因为刀口粗糙,让那些伤口看起来像一条条难看的血虫。
“我不靠近你,你再别划了!”颂炽忙停下。
但项骆辞好像一点都没有知觉般,颂炽停下后,他又盯着地上发呆。
颂炽心口一紧,明白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又发病了……
但颂炽不敢往下问,他让所有人离开,然后缓缓地蹲下来,安抚他:“阿辞,跟我出来,我们先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他呢?”
“他……他很好!郁行很好,他没事了,我没动他。”
项骆辞慢慢地抬眸,盯着颂炽的眼睛,重复:“他呢?”
“……”
颂炽抿着嘴,眼色微冷,“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威胁我吗?如果不是邢沉,我们还会跟以前一样好!”
所以他不可能会放过这个人!
项骆辞还是问:“邢沉呢。”
颂炽一言不发。
项骆辞不问了,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小臂,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小丑。他丢掉剃须刀,用手指狠狠地抠了一下。
颂炽抓准机会,上去拽住他的手,“好!我不动他。”
项骆辞抬头,颂炽咬牙道:“我不碰他,只要你能好好的。”
项骆辞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动了动手,但被颂炽用力按住了:“阿辞,求你了,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好不好?”
却听到他极轻地说:“太脏了。”
“它太脏了。”项骆辞说:“这么脏的手,应该剁掉。”
颂炽心里拧成一块,握住他抓到的那只手,说:“不脏,你一点都不脏。”
“郁行没事,你没伤到他。当年那个女人也不是你杀死的,你父亲……他只是找到了让自己解脱的办法,你是干净的。”
“阿辞,你是干净的。”
项骆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项骆辞才又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沙哑而冷漠:“放开我。”
“……”
颂炽知道他暂时走出来了,只好不舍地松开他,“出来让医生给你包扎一下。”
项骆辞淡淡地推开他,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他小臂上的血滴了一路。
颂炽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随即他摸出了手机,给石修诚打了个电话:“邢沉暂时不要动,准备一下,明天就回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