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灵阵开始运转时, 阵内瞬间聚拢的煞气与灵力交汇,紧紧拧成一股冲撞起来,将原本没来得及撤出大阵范围、此刻正分散在阵边缘的修士们全部绞得粉碎。

  截灵阵的作用是防止灵气外流,便于阵中人吸收更多灵气修行, 虽有灵气过盛人体承受不住的风险, 可也不至于凶得如此不讲道理。

  那力量极蛮横, 几乎不给人求助或自救的时间, 那些修士的修为与神识便被融进了冲天凶煞里。

  人体爆出的血雾随风飞舞, 将足够引起恐慌的浓厚血腥味送到众人面前,人群中一阵骚乱。

  这些灵力煞气吸收了诸多修士,截灵阵力量瞬间暴涨,江冽登时展开防护。

  但魔族因体质特殊, 既可吸收灵气修行,亦可吸收煞气修行,是以无论灵气还是煞气, 都是魔族修行的一部分——正因如此,在截灵阵正心, 他的防护没能完全避开这些扭曲的煞气与灵气。

  它们没对他构成危险,反倒是一股冲过来,竟冲得他修为隐隐有提升的趋势。

  意识到这点, 江冽原本平静的目光稍动, 眉心缓缓压低。

  江冽一手压着斜照微微用力, 剑尖刺穿地面, 剑气顺着地下的灵脉蔓延,却很快被灵脉吸收, 他另一只手朝外打出一道魔气, 灰色魔气冲撞上阵壁, 激起一串刺目的光,随之也消散了。

  与方才绞杀修士相比,大阵待他的态度堪称温和,江冽此时能确定,路缇霜布阵不是为了和他动手,更像是为了困住他。

  为何要困住他?而且还是以往他身上灌灵气的方式。

  ——很快,江冽就有答案了。

  随着灵气与煞气同时朝江冽涌去,天边迅速凝聚起不祥的雷云,蓝紫偏黑的闪电与震耳雷鸣交错其中,沉沉地垂在钟山上空。

  江冽仰头看去,阴云的形状像一只漆黑的眼睛,一束淡淡的黑光从瞳孔里落下锁定了他,那是来自天地的威压,宛如天道投来的冷冰冰注视。

  江冽明白了。

  路缇霜的确想杀他,却没准备和他光明正大动手。

  或者说,她没准备亲自动手。

  他的修为已经触摸到飞升的边缘,就差一步。

  路缇霜“好心”帮了他一把。

  她用截灵阵,将整条钟山山脉的灵气全部引到了他身上,为他冲破最后一道修行桎梏,以此引来了天劫。

  然而这并不是飞升天劫。

  江冽身上与灵气一样浓郁的,是那紧紧包裹他的冲天煞气。

  能同时被煞气引来的,是问罪天劫。

  飞升天劫是金雷,虽凶险,却并非全无生机。

  问罪天劫是紫雷,共有九道,天道每问一次罪,修士身上的罪孽便会被“涤清”几分,待九道雷劫全落,被问罪的修士若还有命在,那他此生的罪孽便烟消云散,可以迎接飞升天劫了。

  但问罪天劫九死无生,自古没有修士能在天道问罪后还能活下来。

  雷云压得愈来愈低,截灵阵内的煞气也越来越浓——除了枉死的可怜修士,还因那奇怪的阵眼,阵眼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煞气。

  江冽怔了怔,蓦地抬头望向路缇霜:“支镜吟在哪?”

  路缇霜唇角勾出个极浅的弧度:“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江冽眸色陡然沉了下去:“用支镜吟作阵眼布阵,引问罪天劫杀我,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折损魔域两大战力,路宗主相当好算计。”

  若不想被天劫问罪就只能离开这布满煞气的截灵阵,而出截灵阵就必须毁阵,想毁阵要先毁阵眼,但作为阵眼的支镜吟不会死,是以无解。

  “不敢当。”路缇霜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捋至耳后,目光像是看着他,又像是穿过了他看向极遥远的天边,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癫狂,与她平素冷淡至极的面容甚是违和。

  江冽定定看着她,忽而懂了自江纤尘出事始,那些路缇霜带给他的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路缇霜是无情道大宗师,无情道又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是以无情道修到极致便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换言之,无情道若有情了,那便是道崩,不说修为尽散,也与废人无异。

  而路缇霜没有被影响。

  江冽捕捉到她面上的每一分扭曲:“你不是路缇霜。”

  路缇霜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既能夺舍飞云宗宗主,修为便不在江冽之下,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布阵困住他待天道绞杀。

  除非是另一种可能,她原本就是为了困住他。

  江冽倏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也只是个饵,路缇霜,不,这位夺舍路缇霜的大能,另有她的目的。

  他最终想引谁过来?

  雷云罩在上空翻涌,没来得及反应的不只是死去的修士,满心疑惑的也不只是江冽。

  方才事发突然,一乐修眼睁睁见着自家弟子在面前惨死,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右手按住左手拇指,拇指上的指环遽然变成一把三弦琴,他狠狠拨动琴弦,三色流光迸发,朝离火宗宗主奔涌而去,直冲命门:“老匹夫,你什么意思?!”

  这不仅仅是他的疑惑,还是在场其余所有人的疑惑——除了离火宗与飞云宗到场的弟子。

  流光在即将触碰到离火宗宗主时,几位红衣如火的年轻离火宗弟子飞速围过来,各自祭出本命法器,为自家宗主挡下这一击,旋即分散在他四周,警惕他人攻击。

  这是离火宗的地盘,如若真打起来,有护山大阵加持,离火宗定然处于上风。

  恐慌之外,分歧也在人群中愈演愈烈。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论道会,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突然变成这样。那凭空出现的魔修显然是为寻仇,而离火宗——或是说离火宗所依附的飞云宗,又到底准备做什么?

  各大宗门面面相觑。

  但每一宗来得都是人精,骚乱很快平息,无声中划分出两个阵营,一边是依附飞云宗,诸如离火宗之类的宗门,他们御起法宝朝路缇霜而去,路缇霜并未拒绝;一边是不依附飞云宗的,他们站到一起,与飞云宗、截灵阵形成一个三角。

  离火宗宗主没准备答话,甚至目光都懒得分给他,只恭敬地问路缇霜道:“需要处理他们吗?”

  路缇霜望了一眼天际,那是魔域的方向:“不必。把护山大阵打开一些,免得有人进不来。”

  离火宗宗主未多问,依言照做。

  护在钟山上空的大阵裂开一条缝隙,其余宗门的修士彼此对视,却意外地没人离开,或是说,没人敢做先离开的那个。

  江冽看清她的视线朝向,眉头压得更低了些。

  下一刻,蠢蠢欲动的问罪天雷终于笔直落下来。

  江冽运转起全副修为,悍然赢了上去。

  渡劫修为的防护屏障挡了一击,旋即就成了纸糊的,残余的雷贯穿江冽识海。

  江冽眼前一黑,耳朵里盈满嗡鸣,禁不住踉跄了两步,咬牙咽下了一口心头血。

  第一道雷霆很快结束,天地的诘问却依然回荡在他识海里,那没有确切的声线与字句,但是有如实质,威压一下一下敲在他识海每一处。

  他微仰起头,冷笑在他唇边化开,目光毫无畏惧地对上那翻涌雷云的漆黑眼睛。

  截灵阵里,阵眼的煞气激烈地翻腾起来。

  一道雷劫不至于让江冽重伤,但对于支镜吟这只恶鬼来说是致命的——换言之,九道问罪天雷就是被她这个阵眼引来的。若非她乃不死之身,这一道雷就把她劈得魂飞魄散了。

  恶鬼无声的尖叫带起整个大阵的震动,阵内煞气左右冲撞,原本天边闪烁的天雷刹那间凝聚,落下了第二道。

  就在那一刻,斜照剑挣脱了江冽的手,拖曳着夕阳色的光芒迎向天雷——

  “轰——”

  月琉银在天雷灼烧下,融化成银光熠熠的水洒向地面,剑身坚硬无比的星辰碎片出现了裂痕,镶嵌其上的一十八颗凤凰泪玉珠渐次脱落,于空中盘旋一圈,紧密地护在江冽上空,但很快就被雷霆击碎。

  赤色光点炸开,刺得江冽眯了一下眼睛,凶悍魔气自他掌心打出去,与雷霆针锋相对,僵持数息,第二道雷霆不甘地散了。

  都说修真界至宝斜照剑有灵,它不羁一世,从不轻易认主,谁都没料到,它最终却甘愿当了一次扑火的飞蛾,为了护主粉碎。

  但飞蛾终究是飞蛾,拦不住天雷。

  还有七道雷。

  江冽心里来不及为斜照剑生出悲喜的情绪,第三道雷转瞬即至。

  这一道比先前两道凶了数倍,砸落下来时江冽五感先受到了极强的冲击,感官瞬间被封锁住,待他回过神,他已半跪在地,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血缓缓顺着手背流淌下来。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抹去唇边血迹,直起腰杆站稳身体。

  第四道天雷落下。

  就在愈发暴烈的雷霆充斥阵中时,钟山迎来了不速之客。

  魔翼族顺着护山大阵裂口处,冲进了钟山论道场。

  魔翼族身形巨大且坚韧,它们扬着遮天蔽日的巨翼,由天际俯冲而落,卷起狂猎罡风。

  人族各宗门都在严阵以待地对彼此防备着,见状也顾不上内讧了,纷纷祭出本命法宝迎上外敌。

  但那是戮州王。

  过去几十年,他镇守在人族和魔族交境,一夫当关。

  几位人族大能祭出法宝形成一个防护屏障,灵光闪动,风初醒看都没看,直直冲了过去。

  他的原型比山还大,撞碎屏障后顿时化成人形,钩爪式法器环在他手腕上,那几个人族老头连躲闪都来不及,胸膛就被掏出了窟窿。

  风初醒捏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随手朝后一扔,一只滑翔来的魔翼族张喙吞进了肚子里,而风初醒脚步不停,踢开挡路的尸体,朝截灵阵阵眼掠去。

  从支镜吟陷进飞云宗,被路缇霜重伤,他识海里的魂印就被触动了,但那时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派去人族的暗卫回禀消息,他才解开了他们魂印上的封印,去感知支镜吟在何处——谢天谢地,他们当年和离,支镜吟根本不知道魂印没解开,只是被他封印了。

  合籍魂印让他们二位一体,他感受得到支镜吟的痛楚,也确切感知得到阵眼在何处。

  只要把镜吟救出来,江冽的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离火宗宗主与飞云宗峰主对视一眼,同时出击迎上风初醒,一队魔族死士瞬间上前缠住他们。

  路缇霜见状皱起眉头:“不知死活。”

  她手腕翻转祭出长剑,变幻莫测的剑招直贯出去,风初醒眼也不眨地相迎,两人电光石火间过了数招。

  第四道天雷止息,截灵阵内暂时平静下来。

  阵中,江冽周身遍布魔纹,魔形完全觉醒。

  他身侧已经聚了一个血泊,但是他本人看起来并不多惨,腰背仍笔挺,甚至脸上挂了些不太明显的笑。

  江冽铤而走险,终于达成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的连心印裂了。

  三年前在秘境里,他直接废了自己,都没能做到“置之死地”。

  如今天劫下,连心终于妥协,承认了他目前的死局。

  江冽胸膛剧烈起伏,提防天雷发难,余光瞥见风初醒与路缇霜缠斗,他提醒道:“她不是路宗主,小心!”

  话落,第五道天雷降下,雷光刺向江冽的眼睛。

  风初醒在交手时便感受到境界的差距,且战且退,并不硬拼,是以路缇霜虽有境界压制,却并没在他身上占到几分便宜。

  两人再一次近距离交战时,一缕黑雾从风初醒身上窜出来,顺着交接的兵刃缠上路缇霜的剑。

  黑雾攀爬速度极快,眨眼间黏上路缇霜,她飞身后退,迅速布下防护结界。

  路缇霜没想到,支镜吟困兽犹斗,竟还能做垂死挣扎。

  只要七情炽盛就避免不了被黑雾侵蚀,路缇霜不敢在神魂面前托大,专心应付黑雾,被绊住一瞬的脚步,转而就被翼族死士围住了。

  风初醒抓准机会朝截灵阵阵眼扑去。

  但第六道天雷骤然落下,扑面而来的劲风将他一把掀了出去。

  紧接着第七道……

  第五道和第六道天雷还没散,若非江冽穿得不是黑衣,恐怕已经被血染透了,他再难站稳,防护已然无法凝聚成型,第七道天雷径直劈向江冽的命门。

  风初醒瞳孔骤缩:“少主!”

  就在那一瞬间,天地的风都好似被定格了,所有人交手的动作全部放慢。

  风初醒的肩背上突然多了一道威压,那是没有人能反抗的绝对力量,宛如亘古传来的天地之力,苍茫又宏大。

  他面色一变,心跳剧烈如擂鼓,什么人修为这么强大?

  可路缇霜朝向天际的眼神里却出现疯魔的笑意。

  “终于来了,他终于来了……”她喃喃道:“便让我看看,神怎么对抗天道。”

  问罪天劫下从不留活口,连神也不例外。

  她期待了一千年的一幕,终于来了。

  战斗被威压停止,无论人族还是魔族都匍匐在原地。

  众人难乎其难才能抬起的眼里映入了堪称壮烈的一幕。

  大火借着凭空出现的威压燃烧在截灵阵里,火焰跃动着升腾而起,一只展翅的赤金巨鸟在火里凝出形状,不躲不闪地冲向天雷,被雷霆贯穿而依然不减去势。

  赤金色的羽毛洋洋洒落,重新化回瑰丽的火焰,烧向阵里弥漫的煞气,也形成一层屏障,紧密地保护住江冽。

  整个大阵肉眼可见地清澈几分,原本雷云中酝酿着的第八道天雷因此迟迟未落。

  那鸟即将触到雷云时难以为继,消弭在空中。

  地面上的火焰重新凝聚成人形。

  他俯身抱住了江冽。

  见天雷不落,路缇霜一皱眉,咬牙运转真元,她朝左边一抬手,浩瀚灵气便裹着她左侧的一行人送进了截灵阵阵眼。

  那行人被绞成血沫,阵里煞气激增,雷云刹那凝聚。

  江冽扛了六道天雷,连心印被彻底劈碎,但他顾不上高兴了。

  他的五感神识皆有损,损得还不轻,眼睛被血糊着,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认出了来人。

  江冽想擦净眼皮上的血看看他,被他抓住了手:“别乱动。你调息,接下来交给我。”

  江冽没问逐衡怎么会来,生死关头,一切问题的答案都显得不重要。

  他身体里两簇火——一道是出生时便带着的,一道是火神的机缘,合二为一,卷着周遭灵气迅速修补起他的识海与内府。

  要快一些,更快一些。

  第八道天雷终于落下,地动山摇。

  那是比先前的天雷都要强劲的杀机。

  江冽半跪于地,身体晃了下,身侧的火焰卷成波浪轻轻托住他。

  江冽一怔,那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在他心里愈演愈烈。

  逐衡迎向天雷前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紧闭的双眼。

  他赶来时一见他道侣在这乖巧地被雷劈,便猜到了,江冽此番来论道会除了算账,就是为了让天雷消了那连心印。

  天雷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但江冽太冒险了,着实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逐衡叹了一声,发愁着他以后不在了,谁能管住他道侣呢。

  然后抬手接住了天雷。

  雷霆包裹住他的手,将皮肉尽毁,露出焦黑的骨骼,又顺着被劈裂的手臂向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雷光里,劈得他顿时灰飞烟灭。

  但很快逐衡再次从火里重新凝聚成人形,接住妄图向下落的天雷。

  如此几次,天雷的威力有一半都耗在劈他之上,余下一半被火焰裹住,自始至终未碰到江冽毫分。

  这徒手接天雷把在场众人全部看愣了。

  路缇霜也愣了片刻,待她反应过来,她面上的血色唰得褪去。

  逐衡接天雷时的修为已强悍如斯,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他全部的力量。

  逐衡于千人中精准捕捉到路缇霜的视线,微微眯了眯眼睛。

  路缇霜的识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你处心积虑布置一切,是为让我与天道对抗,死在天雷之下?”

  路缇霜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可笑,一千年的时间都不够你看清。”逐衡嗤笑,眸中划过淡淡的嘲弄:“我本就是天的化身。”

  “不可能!”路缇霜忽然抱住自己的头,失声尖叫起来:“凭什么!!”

  第九道天雷凝聚时,雷云又朝人间压低了几分。

  风初醒被路缇霜一嗓子喊回神。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截灵阵的阵眼,以拳抵住地面,艰难地扛着威压站了起来,朝阵眼处跑去,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走到了这里,绝不允许在此时功亏一篑,何况他还有话没给支镜吟解释。

  他想说关于当年的意外,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足够证明他从没背叛过支镜吟。

  待他们回魔域,他慢慢说给支镜吟听。

  阵眼处尖利的杀意凝聚着,将卷进去的一切都绞得粉碎,方才路缇霜扔进去的人是什么下场他亲眼目睹,但他此刻并不害怕。

  风初醒运转全部真元,身形寸寸抽长,毫不犹豫地以半魔之形撞进了阵眼里,同时他识海里的魂印骤然亮光,一道挣脱天地束缚的羁绊被鲜血催生出实体,连接了他与阵眼深处的支镜吟。

  支镜吟没有意识,但她凭着本能化成黑雾缠上了他,魂印造就的保护层牢不可破,将他们送出阵眼。

  同一时间,第九道天雷降落。

  逐衡神情平静地展开双臂,忍住了想回头看一眼他道侣的冲动。

  他此番临凡,本就是为了查探神农鼎的情况,与江冽有这一段缘分已是老天垂怜。

  逐衡本想过陪江冽直至飞升的。

  他也曾用“阿冽身边危险重重”做借口,想要在他身边久一些,想要帮他找出魔族的叛徒,想要帮他除尽潜伏魔族的恶鬼——但他道侣是少主,是未来的魔君,他道侣本就有能力处理一切,他的帮助可有可无。

  想到最后,逐衡发现,他能为他道侣做得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其实便是稳定苦海。

  稳定苦海便是稳定神界与凡界,出逃的恶鬼没有了力量源泉,也不成气候,伏巽会下来收鬼。

  届时世间百难全消,江冽无论是飞升,还是留在魔域做魔君,身边都不会再发生恶鬼搅乱的糟心事。

  想到江冽满是光明的未来,逐衡由衷地笑了。

  在无人看清的光芒笼罩之下,逐衡甩手分了一丝雷,那道雷光穿透截灵阵飞向路缇霜,路缇霜双目睁大,藏在那具肉身中鸠占鹊巢的灵魂便被雷推了出去,连声音都没发出,直接被劈成了灰。

  第九道天雷与其他不同,它看起来只像一道简单的光束。

  可它轻而易举扑灭了逐衡的火焰。

  骨骼尽断的声响放大千倍回荡在江冽耳畔,江冽猝然睁眼,顶着模糊的视线奔向逐衡。

  逐衡最终还是没忍住看向他,他从没有在他道侣脸上见过如此慌乱的表情,那一刻江冽好像什么都忘了,下意识想用血肉之躯挡在他身前。

  逐衡掌心推出一团灵气,将他拦在原地,完完整整接下了第九道天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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