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千里江陵>第81章 【第一更】又是一年石楠花开。

  江里给陈树木发了条消息, 陈树木很快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出口处。

  盛千陵把后座的门打开,等江里躬身坐进去后,跟着弯腰, 坐到了江里身边。

  陈树木从后视镜看一眼后面肩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热情地说:“里哥,师父,带你们吃晚饭去?黎黄陂路有家私人餐厅, 特有意思, 我老婆带我去过一次,真的很不错。”

  陈树木不知道江里味觉障碍的事,只想把自己知道的好去处推荐给江里。

  江里点点头,反问:“你是怎么追到徐小恋的?”

  提到这个,陈树木竟然还羞涩地笑了一下,边开车边说:“嗨,就死缠着呗,高中缠了一年多,大学缠了三年多,大四才追到的。”

  江里听得莞尔, 唇角很淡地勾了勾。

  马路宽阔,车辆很少。

  阳光落入高楼后,只余一片淡淡的晚霞红晕遥挂天际。

  车子穿过解放大道和中山大道,一路朝黎黄陂路驶去。车窗敞着, 傍晚温柔的风从窗外拂进来, 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拥抱住江里。

  江里的心很静, 在这静谧里,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丝陌生的安宁。

  好像过往一切, 只不过是云烟一梦。

  梦醒来, 不必伤怀。

  江里回头,看着陈树木的肩膀问:“梅超风怎么样?班上其他同学后来都怎么样?”

  提到当年的高三(7)班,陈树木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他一秒重回话痨模式,开始细数:“梅超风好得很啊,我们毕业之后,她还当上了年级长呢,就是那脾气还是好暴躁。我们那一届高考都考得不错,班上清华北大的好几个,武大复旦的也不少,哎,里哥,你记得蒋言吧,就是我们班女学霸,还帮你补过课的,是我们那一年市理科状元。”

  提到蒋言,江里首先记起她那张面无表情又厌世的脸。

  即便是给他讲数学题,她的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波澜不惊的,很有个性。

  江里说:“我转走之后,她应该没再为班级平均分伤过神吧。”

  陈树木听了,飞快从后视镜看了江里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那确实没有过了。”

  因为,其他人的分考得再低,蒋言也不关心了。

  江里随口问:“那她是去了清华还是北大?”

  陈树木说:“清华,上回在群里看了一眼消息,说是在清华读数学博士。”

  “嗯。”

  这时一直默默旁听的盛千陵忽然问:“江里以前还主动补过课?”

  在他的印象里,江里是个放了学就不会打开书包的学渣。

  江里听得一惊,正想否认,陈树木这个大喇叭已经开始叭叭叭:“是啊师父,我里哥牛逼的,补课之后,数学从8分考到了68分呢。哎里哥,要不是梅超风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想考去北京——”

  提到「北京」二字,陈树木顿时心虚,话头戛然而止。

  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开提及的话题,还是摊开在了两位当事人面前。

  盛千陵目光微沉,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侧头看向江里的眼睛。

  那一年想考去北京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为什么,江里当年分手的时候,要说自己是「玩腻了」,而如今重回武汉,他不肯去景苑,对时光台球也避口不谈?

  盛千陵敏锐地发觉江里隐瞒了他很多事,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一切。

  他嘴唇微张,刚想出声问点什么,陈树木一脚刹车,把车停下来了。

  陈树木说:“里哥,师父,到了。”

  盛千陵只好深深看了江里一眼,先下车为江里扶车门。

  仲春时节,夕阳西下,黎黄陂路在温柔的傍晚里,美得像一张色彩分明的水彩画。

  这里完整保留了多处租界时期的欧式建筑,鳞次栉比,美轮美奂,不喧嚣,也不浮华。稀疏的几位市民从青砖石上走过,慢悠悠的,像画中移动的倩影。

  江里在繁华热闹的中山大道武胜路生活了多年,从来不知道附近有这么风情优雅的地方。

  一时看花了眼。

  陈树木停好车后过来,笑道:“这里好看吧,一会儿那个私厨的菜,更好吃。”

  陈树木带江里和盛千陵走进一栋看起来像居民楼的小别墅。别墅门口什么招牌也没有,与寻常住宅别无二致。

  穿过一条十几米的院子,顺着墙边白色的旋转楼梯上去,到了二楼,推门进去,里面便别有洞天。

  这家餐厅里,天花板上用浅灰色颜料画着八大行星图,四面墙上都画着梵高笔下的彩色星空,以蓝黄基调为主,墙壁下沿以漫画手法画着五颜六色的小房子,被柔光一照,看起来活泼温馨。

  餐厅不大,目光可及的区域里,总共只摆了三套餐桌,每桌只能坐四个人。

  江里环顾四周,打量片刻,才收回目光。

  系着围裙的老板兼厨师笑吟吟地走出来,询问道:“是定了晚餐的陈先生吗?”

  陈树木上前一步,说:“是我。”

  老板说:“这边坐吧。”

  于是,江里、盛千陵、陈树木三个人在角落那张桌前坐下来。

  桌上除了水壶和纸巾,别无它物,也没有菜单。

  老板问:“请问三位是哪里人?”

  陈树木指指江里,答:“我们两个就是武汉的,他是从北京过来的。”

  老板又问:“有没有忌口?”

  陈树木抢答:“我没有忌口,但是他——”指指江里,又道:“他不吃酸的和苦的,不能放醋。”

  江里目光垂下,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时隔多年,高中老友还能记得自己当时奇葩的口味,比口味本身更值得人珍惜。

  陈树木说完又问盛千陵有没有忌口,盛千陵摇了摇头。

  等老板走了,陈树木才得意地说:“里哥,你就等着吧,一定让你吃开心。”

  江里有些好奇,抬头问:“不用点菜?”

  陈树木兴致勃勃:“刚才就是在点菜呀?问你从哪儿来,问你有没有忌口。老板只问这两个问题,他会自己根据客人的年龄、身形、籍贯、忌口来安排菜色,一次只接待一桌。”

  江里微笑着点头,舌根上一点点漫出苦味。

  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裤兜找糖,刚覆上去,盛千陵的手掌落下来,盖在他手掌上,很慢地摩挲了两下。

  是制止他的意思。

  江里顿了顿,翻过手心,与盛千陵无声地牵手。

  此时的牵手让他们都有点言之不尽的感觉。

  盛千陵的手掌宽大干燥,虎口处有一圈很薄的茧,是长年握杆所致,摸起来很舒服。

  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牵手,却叫江里很快静下心来。

  没过多久,老板开始一样一样上菜。

  炭烤牛肋骨、樱花牛蛙、蛋黄肉蟹、红酒鸡翅、虫草高汤娃娃菜、冰草沙拉,还有一份甜辣银鳗鱼。

  摆盘很精致,每一样分量都很少,但差不多够三个人吃。

  陈树木眼巴巴地望着江里,等着江里品尝之后的评价。

  江里没有办法,只好夹了一筷子最近的银鳗鱼,咬了一口,嚼几下,说:“很好吃。”

  他胡乱吞下去,回味了一下嘴里的苦味,想把左手从盛千陵的右手里抽出来。

  可是盛千陵不放,捏着他的指尖揉捏,跟摸不够似的。

  那块银鳗鱼的味道反刍,江里皱了皱眉头,未经思量已经脱口:“太甜了,我吃正餐时不爱吃甜的。”

  盛千陵闻言,手心忽然用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里,隐隐激动地问:“太甜了?”

  江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也很意外,很快又夹起碗里的半块银鳗鱼咬一口,尝了一下,却还是熟悉的苦味。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陈树木听了,也跟着吃了一块,好奇地说:“不甜啊里哥,这里面只有一点点蜂蜜酱,辣味是盖过甜味的,你觉得太甜吗?”

  江里有点尴尬,很怕自己扫了陈树木的兴,拂了他的好意,只好说:“我巨挑食你不知道啊。”

  陈树木点点头,回应道:“那也是,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挑食的人,也只有你师父能受得了你。”

  江里:“……”

  一顿饭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江里长松一口气,盛千陵却很高兴。

  夜幕下,陈树木去取车,盛千陵紧牵江里的手,将他搂过来一点,低声问:“刚才尝出了一点甜味吗?”

  “嗯,”江里据实以告,“很短暂,但是我尝出来了,有点像棒棒糖的味道,只要吃了,嘴里就没那么苦了。”

  盛千陵低头啄了江里的唇一口,舌头不自觉探进去,想试试他嘴里的味道。

  江里被吻着,说不了话,抬眸看到陈树木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正掩耳盗铃般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江里忽然起了玩心,仰头配合盛千陵的亲吻,还故意伸出一小截舌头。

  仍在指缝里偷看的陈树木:“……”

  仿佛沉寂很多年的炫耀欲被激发,江里甚至弯着一双桃花眼,一边用力接吻,一边拿目光挑衅陈树木。

  如同当年,得意满满向陈树木倾诉「被浇灌」的美好滋味。

  陈树木实在看不下去,脸热着扭过脖子,安安静静踩着刹车等候那两个树下亲嘴的人。

  可忍不了两秒,又偷看一眼,还是觉得那两个青年好般配,即便是接吻,也能吻得如此契合养眼。

  折磨他多年的愧疚在这一刻被治愈。

  五年以前盛千陵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孔慢慢淡化,变成如今不远处一抹高大温柔的影子。

  陈树木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不必再为当年热血气盛的鼓励而悔恨了。

  江里被强势亲得腿软,咬着盛千陵的唇含糊道:“陵哥……车过来了……”

  盛千陵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又啃了江里好几口,才意犹未尽放开他。

  江里虽然嘴硬,耳朵却很软。

  当着陈树木的面这么接吻,耳朵早红了一片,连着滑腻的锁骨都泛着一层暧昧的粉。

  上车以后,陈树木佯装专心开车,江里假装看窗外的夜景,盛千陵自顾自地牵着江里的手,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安静到诡异。

  但也很和谐。

  车子开到沿江大道,正好碰上酒吧一条街的入场时段,路上堵得满是汽车的尾灯,好几分钟都挪不了一米。

  晴江假日酒店的巨大招牌近在眼前,隔他们仅剩三四百米的距离。

  江里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见前面的拥堵并没有缓解的迹象,转头对盛千陵说:“陵哥,要不我们走回去?大树正好就在前面这个路口左转回家,免得堵在前边半天动不了。”

  盛千陵点点头,客气地向陈树木道谢,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江里朝陈树木挥挥手,忽然得意地一眨眼,什么也没明说,就牵着盛千陵往前走了。

  陈树木:“……”

  他里哥果然还是他里哥,就这么点路都等不了了。

  看来骚气可能会被隐藏,但绝不会消泯。

  江里和盛千陵人高腿长,走得都快。

  他们穿梭于热闹喧嚣彩灯齐放的街道,绕开拥挤排队的红男绿女,走到清净的江滩边。

  再走两百米,就能到酒店了。

  穿过酒吧街这一段以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江风拂过,春夜浪漫。

  光影声色里,江里看着自己被盛千陵紧握的左手,忽然希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

  空气里有一点奇怪的气味钻进他们的鼻子。

  江里脚步忽然停顿一下,用力嗅了几口,忽然垂眸笑了。

  盛千陵正好回头,将江里这抹难得的笑意尽收眼底。

  他心跳加快一些,轻声问:“里里,你在笑什么?”

  江里的侧脸浮于黑暗与灯光的阴影交错里,唇角向上扬着,桃花眼里浮上好久未见的蠢蠢欲动和缠绵情意。

  他拖长嗓音,跟撒娇似的,慢慢附上盛千陵的耳朵,轻轻地说:“陵哥,又是一年……石楠花开的季节啊……”

  盛千陵心跳漏半拍,还没答话,又听到江里开了口。

  江里:“陵哥……今晚你还开花么……”

  “……”

  作者有话说:

  陈树木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