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余心中怦然乱跳, 哪里能睡得着,他昨天还想强逼这人来着,却不知对方并没有失去灵力, 反被定住, 若不是牧归突然出现, 又不知是该如何收场。
但不管昨天应该有怎样的结局,他都不敢想象会有此时这般, 这人对自己如此温柔,好似……也有一些关切的情愫。
他又想起了昨天出门时祈宴还牵了他的手,不自在地开口:“我没有帮你劝牧归, 是你自己劝好的。”
所以,你其实不用故意对我好,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不是我劝的,他看到你受伤就想好了。”祈宴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你救了我们,他看在眼里,他是个很乖的孩子。”
“对,是很乖。”
“那……你要睡吗?”
“不……不睡可以吗?”
祈宴正给他拉被褥的手顿了一下:“都可以啊,你为什么……要问我?”
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还要征求我的同意?
“那我就不睡了, 我坐一会儿。”陆青余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介意昨天的事。
他还想说, 我以后也会乖的, 可没能说出口。
有关系才有资格来说, 他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呢。
是孩子的爹而已。
他眼眸暗了暗, 静静坐着, 祈宴没走,在床畔守护,只是他还在想阿青为何这样跟他说话,一直没有出声,陆青余便也不说话。
傍晚的室内昏黄,还未到掌灯时间,两人这般共处一室地坐着,虽不言语,却又好似有千丝万缕的情愫在缠缠绕绕,浮荡四周。
不知沉默几许,祈宴把他的手拉了过来,葱白如玉的手,背上一道细细的痕迹,那是流渊谷的雷击留下的,他在这手上抚了抚,轻声道:“若是不想睡,能不能好好跟我讲一下,这十年你是怎样过的?”
陆青余微一怔,话还未说,却无端鼻子发酸。
刀口舔血日子不曾惊惧,而在终得风平浪静后,与心爱的人细细说起,却忽然多了无数委屈。
他已经在这人面前原形毕露了,这人见过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那么,也没什么再需要伪装的,这些年,不管好的坏的,他都如实道来。
他已知晓祈宴并没有失去灵力,之前想要强制他的行为如今看起来又若笑话,而现在祈宴忽然对自己很好了,他又想及祈宴有灵力却一直甘愿被俘,也许只是为了孩子,但到底是自愿留下的,那些强制的心思全都烟消云散了。
可他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啊,卸下了重重伪装,好像也失去了庇护,让他全部现行,也就没有任何底牌可拿了。
现在又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可又贪念这份关切,仍装着体弱的样子,其他的,他也想不到了。
祈宴便一直在他这里,事无巨细照顾他,他时常瞪大眼睛,惊愕看着对方给他喂饭,帮他披衣,还会为他揉一揉胳膊和腿,温声对他道:“躺得久了,怕是会不舒服,你要不要下来活动活动?”
他的鼻子又发酸,轻轻点头,祈宴便将他扶起来,为他穿上外衫,搀着他走到院子里。
院中花香袭人,清风和鸣,祈宴扶他坐在一长椅上,从后把他那被外衫裹住的长发拉出来,看墨发落了满肩,好不容易才挪眼,问他:“想不想吃点什么?”
他怔怔摇头:“不饿。”
“外面有点风,会冷吗?”
“不冷。”
“好。”祈宴坐在他旁边,看桌子上有一盘果脯,便端过来一个个剥开,去核,把那一小盘全部剥好,再递到他嘴边,“一直吃药嘴里会发苦,吃一点有味道的东西。”
他木讷地张嘴,抿住一颗他喂过来的果脯,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你为什么……”
后话还是不敢问,说至一半又打住,生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
若只是因为救了他,他才对自己态度好转,真的不需要,他挡那剑是出于本能,没有缘由。
祈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话:“什么?”
“没……没什么。”不说答案,还能自己遐想。
祈宴只好不再问,两人在院中坐了会儿,微风拂过,落花满肩,祈宴撑着胳膊看他,看那略显局促的脸,有微泛红的羞涩,耳边玉珠轻轻晃,眉心花衬的他面若桃花,生涩动人,又十足魅惑。
他不吝啬自己眼里的情意,要看个够。
他爱的人,他也许能够在一起长相厮守的人,以前不可以动的心思,如今,要好好补回来。
他的心也剧烈跳动着,那是不再压抑的怦然而动。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对方数次抬眼又羞涩低眉,终于忍不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为何一直这样看我?”
他抓住那手,轻轻拉回在心口,温声道:“好看。”
手心贴着温暖心间,那眼中是浓浓情意,祈宴靠近他,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陆青余怔住,一瞬间若有亘古思念终究尘埃落定,却又不大确定,唯恐幸福如镜花水月弹指便消散,不敢多言不敢多问,乃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想将这画面定格,深深烙印在心间。
他的躯体微颤,也不敢将幸福抓得太实,怕一捏就碎了。
祈宴亲完又问:“你冷了吗?”
“我……”
“进屋去吧,好吗?”祈宴抚一抚他的眉心,正此时有医修送药过来,他回头看看,“我去熬药,你先进屋。”
陆青余不舍地点点头,刚要起身,忽而身子一轻,被人横抱起,他又呆愣:“你……”
“我先把你抱进去。”祈宴笑对他道,抱着他走进寝殿,拉好被褥,俯身捋一捋他的发,“我等会儿就来,你再睡会儿。”
他只有点头的神思,其他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人走后,又才后悔,也才开始思量。
“他为何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救了他,还是……”
就让我任性地想一回,或许他也喜欢我了呢。
就再……争取一下,再一下。
又睡了会儿,算算时间,马上就到了祈宴来给他喂药和晚饭的时候,他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把衣领拉了拉,想了一想,又解开了几颗扣子。
祈宴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心口与肩上肌肤,金体咒留下的花朵透出一点点红,更衬得肤白若雪。
他之前只觉两个人没希望在一起,压制着情感,如今看到了曙光,不愿再压制,谁知这情愫突然放开,就如脱缰野马,哪怕是只看了这么一点点,就有气血流窜,蠢蠢欲动了。
他强装镇定走过去:“好点了没?”
“差不多了。”
“那就好。”祈宴坐在床喂饭,看那唇齿红润,耳畔玉珠轻动。
床上的人低头吃饭,忽抬手摸了摸那玉珠,在手指间摩挲了一会儿。
祈宴:“……”
这是什么酷刑啊。
他不过脑子地问了一句:“你的身体真好了吗?”
“真差不多了。”对方顿了一下补充道,“力气恢复了许多。”
“哦哦。”祈宴喂完饭把碗碟放到床边桌子上,又给他喂药,药汁溢在嘴边,他用不惯帕子,直接以指腹帮他抹掉。
指端温热,那唇畔还有些许痕迹,萤亮地泛着润润地光,他有些受不住,讪讪收手,还是拿了丝帕过来,把那痕迹擦拭干净。
手上动作很轻,心中早已汹涌澎湃,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要多呆了,得回去冷静冷静,于是收拾好碗碟就要走。
“你怎么这么快?”衣袖被拉住,他回头,见那人轻咬嘴唇,瞪着明亮的眼睛,怯怯问他。
他又捂了一下鼻子,再次不过脑子回话:“我不快。”
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而祈宴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了掩饰,他也不能现在走,于是又重新坐了回来:“好,那我在这里跟你说说话吧。”
床上的人低眉,轻轻点头,玉珠随之晃动,祈宴想挪过眼,又忍不住盯着看。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存心思,却也没说上什么话。
过了会儿,陆青余先开口:“我想躺下。”
“好。”祈宴很自然地去帮他拿掉腰下的枕头,浑然忘记对方说过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枕头拿掉,陆青余慢慢躺下,不小心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也拉倒,压在了身上。
陆青余眨着眼睛,轻声道:“我真的是不小心。”
“哦,没事。”祈宴也轻声道,脖颈上的手已经收回了,但他没起来。
四目相对,近在迟尺,周围有些若隐若无的香气。
陆青余又道:“这香气……我也是不小心放出的。”
“没事。”祈宴还是没起来。
眼前人红了脸,轻轻侧头,把那戴着耳坠的一面展露在他眼底。
祈宴也攥了攥手,定了好几回神,香气萦绕鼻息间,他在那玉珠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情/欲流转,只觉那一根神思断裂,咬了咬牙,唇轻轻碰上那玉珠。
怀中人微一瑟缩,将他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