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郁延从回到房间开始, 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判断并非基于观察、推算、或者什么科学的方法,而是……直觉。
直觉并不是一个完全唯心的东西,优秀的士兵需要直觉。
直觉是千百次应对危机后提炼出来的自我防御机制, 郁延很信赖、甚至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仰仗着自己的直觉。
所以,当他感觉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
他在当值中途回宿舍,是为了传输一份留在电脑上的文件。
平日里也偶尔会有这种情况, 每次小龙崽和雪团子都以为他提前结束工作、有时间陪他们玩儿了, 很兴奋;等他重新离开又满眼失望。
今天第一个步骤就不对。
他开门进来, 只有雪团子一个蹦蹦跳跳过来迎接。
郁延朝屋子里瞄了眼, 龙崽一反常态没有抢在宁宁前面要自己抱抱, 而是坐在床边,小尾巴不安地甩动。
金色的龙瞳抬起来瞥他,又移开视线, 目光闪烁。
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
他觉得好笑, 这么年幼,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郁延没有立刻去问法拉米怎么了,反正这小家伙有话是憋不住的, 自己不开口,它也迟早要主动找自己吧啦吧啦。
他把宁宁抱起来,慢悠悠地收拾这个收拾那个,转悠了好一会儿,甚至和宁宁聊着今晚吃点什么好。
就这样, 龙崽依旧没有过来。
坐在原处, 眼巴巴地看着他, 视线跟着转啊转, 就是不说话。
哪怕绒灵兽在它面前和人类表现得更亲密, 哪怕谈到了“吃”。
要知道,自从蔺上校把宁宁送过来之后,碳团团和雪团子就成天争风吃醋个没完。
只不过一个是有意识地在嫉妒和竞争,另一个则完全没有别的心思专注于撒娇卖萌。
这就是第二个不对劲。
郁延皱起眉,放下雪团子,走进卧室,蹲下来和小奶龙视线平齐,捏捏它的小脸蛋:“怎么了,不舒服吗?”
对于郁延来说,看的是幻象中龙崽的脸。
可真实情况……对着他的却是人类形态的腰部及以下。
所以捏的地方……
这就很尴尬了。
法拉米差点就绷不住了。
他出了点儿问题,一时半会自己回不到龙类形态(无论大小),只能紧急求助。
绒灵兽控制郁延的大脑中枢,迷惑感官。
简单来说,就是让郁延看见的不是一个至今没穿衣服的金发男人,仍旧是他的乖乖小奶龙。
“……没有。”
法拉米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来。
绒灵兽控制的主要是视觉神经,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也随之生成。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郁延在听到他的回答(还好,没察觉出异样,绒灵兽的精神控制功力实在了得)后更担心了,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从脑袋到“翅膀”到“尾巴”,检查是不是有哪里痛。
在郁延看来,都是龙崽身上很……正常的地方。
但实际上的部位就很微妙了。
就算不是些敏※感部位,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老婆蹲在自己面前,还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这谁受得了啊!
可惜,他还必须得受着,且不能出任何异状。
否则以格斗技巧著称的郁延能把人类形态的他打骨折。
法拉米强撑着一动不动,汗都要下来了。
他原本就比郁延高,现在又是自己坐着郁延蹲着的姿势,低头就能看见人类纤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尤其是当郁延专注地用双手捏了捏……
他是个年轻的、健康的、充满活力的雄性。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尤其是,老婆闻起来还是那么香……
……随便来个谁把他打晕好吗。
*
小龙崽还是很奇怪。
确定了身体状况没出什么问题之后,郁延从复制机拿出他们仨的晚餐。
从大到小三个盘子,最小的那个是宁宁的,最大的则是法拉米的。
他特意给法拉米选了甜芋汤配黄油面包,这可是小家伙平日里的最爱,能吃三大碗外加盘子。
但今天法拉米好像没什么食欲,不仅吃得慢,还拒绝了郁延喂它。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也许就是小朋友心情不好吧,郁延想,就算是头龙,有情绪起伏也正常。
更何况天气越来越冷,白昼愈发短暂,缺少阳光连人类都觉得不舒服,更别说与自然紧密相连的小动物们。
相比起法拉米很明显的不在状态,宁宁小小的异常都显得没那么明显了,只不过是不再和龙崽打打闹闹,还总是头仰得特别高去看对方——就好像虚空中又另一个人存在似的——明明他俩的身高也没差多少。
郁延其实想过,是不是房间里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影响到了崽崽们。
但他怎么也不会去把这种诡异的现象和法拉米联系在一块儿,毕竟,目前在他看来,小奶龙只有一种形态。
晚饭过后,郁延并没有休息,而是再次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宁宁代替不便开口的伙伴问:「小郁,去哪里?」
郁延摸摸它的小脑袋:“今晚基地有个篝火派对,让士兵们放松一下。我得去露个面。我会尽快回来的。”
宁宁问:「‘派、对’?」
“就是很多人类在一块儿。”郁延解释。
宁宁点了点头。
除了小郁以外,它不喜欢其他咋咋呼呼的两脚兽,对这个派对没什么兴趣。
绒灵兽听见的是“派对”,而龙注意到的则是“篝火”。
龙是火中创造的生物,有种天然的亲近。
法拉米对“篝火”很感兴趣,但“派对”并不。
他知道什么是派对,他见过。
一大堆人闹哄哄地挤在一块儿傻乐,一通嚎啕,有时候还会哭;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个没完。
他可不想让那些傻兮兮的人类离老婆那么近。
再说了,刚才郁延换了件新的制服,纯白的,银色的腰带把腰线衬得好看极了,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哪儿能让给别人。
法拉米本来坐在郁延的电脑桌上(这是人类主动把他抱上去,万一他真把它压坏了,也不能算是他的错……吧),这时候唰啦站起来:“老婆!”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完全是下意识的,毕竟已经叫了这么久了。
可处在幼龙形态时,“老婆”这个概念完全是阿岚灌输给他的,作为一只小幼崽,他只要知道喜欢和这个两脚兽待在一块儿就叫他老婆,完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相当单纯。
但他是人形,称呼似乎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味——他比幼崽更能深刻地理解伴侣的含义。
以及伴侣该做点什么。
喊出口,法拉米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郁延已经习惯了小朋友乱喊,反正除了那个模模糊糊的所谓印记以外,他的生活也没多少改变,就随龙崽开心。
他站定:“怎么了?”
法拉米感觉到脚下的桌子都被自己的体重压得有点儿晃,又坐下来:“可以带我一起么?我保证不让别人看到……”
这个请求听过无数遍了,龙崽变着花样找各种借口想跟他出门。
郁延则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行。”
法拉米:QAQ
就算是成熟帅气的成年男人,被老婆拒绝当然也可以QAQ
“指挥官指挥官,你准备好了没?”窗外传来阿岚的声音,“快点,去晚了就赶不上第一排了——!”
还是龙崽的时候法拉米倒是愿意和少年一块儿玩,但人形就不同了。
这小子能在郁延身边跟前跟后还不会被嫌弃,甚至能看着穿新制服的郁延一起去派对——
法拉米占有欲作祟,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好,马上就来。”郁延回答道,又低头对法拉米说,“别闹啦,乖,等我回来。”
他说完,捧着小崽崽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它的额头。
儿时在孤儿院,修女也会这样亲吻孩子们。
这是一个纯洁的、安抚性质的吻。
在郁延看来,亲一亲小龙崽,和主人亲吻自己的宠物小猫小狗没有差别,自然不觉得这种动作有任何问题,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房门关上,留下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一直对两人之间纠葛的感情不明所以、完全状况外的宁宁,对此表示·o·吃惊。
至于胸口的位置被老婆印下一个吻的法拉米,彻底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