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冲天而起, 在阴霾中破开一道缝隙。
笼罩在丹穴山上的阵法,被一剑斩得零散,阵法还未来得及愈合,紧接着又是几道剑气斩了上去。
带着神树气息的剑气, 斩得魔气再也无法聚拢。
扶桑神树枝桠所过之处, 魔气怨气尽散。
被吞噬的霆城还有丹州重现于世, 却了无生气, 两座城池中死气沉沉一片, 无一生物。
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在丹穴山的大地上, 遍地缠绕黑气的一品红,在碰到阳光时,燃气熊熊烈火。
遍地妖艳的一品红,纷纷化作灰烬, 散落于风中各处。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整个丹穴山面目全非,唯有神树灵力覆盖之处, 草木重生。
那是新的生机所在。
凤弈死了,笼罩在丹穴山上的阵法也被破除,那些被凤弈束缚用来献祭给阵法的魂魄也得到了解脱。
无数冤魂在神树的灵力中得到超度, 可是他们的怨念却永远停留在丹穴山。
冤魂得到超度,可以前往轮回, 原是一大幸事, 可是子桑言书看到和听到的,只有一片一片的哀鸣声,还有一个个枉死的生灵, 面目全非在他面前哭喊, 朝着他拉扯, 要把他一起留在深渊中。
“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救我们?”
“留下来陪我们!”
“凶手!你也是凶手!”
无数怨灵全都因为子桑言书身上的煞气,而缠在他身前。
子桑言书心底非常清楚,这些怨气缠着自己,是因为钻入他心底的魔气,还有自身的煞气,魔气不除,怨气不散。
阳光重新洒在丹穴山的大地上,凤微看着满目狼藉,晶莹剔透的一滴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看着倒下的凤族族人,凤微将丹穴山的涅槃大阵打开。
凤族族人,死后若是留的一丝魂魄,还有尸身存在,浴火涅槃即可重生。
安置好了族人,凤微走到子桑言书身边,看到他全身覆盖冰霜,刚想运行真气给他疗伤,就被他给推开,听他虚弱的开口:“我没事,你去看阿澈……”
几剑斩破魔阵,叶珺澈是耗费了不少真气。
然而无论他耗费多少真气,心口的逆鳞一直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灵力,他知道那是源于子桑言书,他耗费的真气越多,子桑言书就越是虚弱。
才缓了一会儿,叶珺澈就撑着疲惫的身子跑到子桑言书身边。
看到子桑言书面色惨白,身上布满了寒霜,便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在他耳旁轻声道:“言书,阵法破了,我带你离开。”
余光看到不远处,无数怨灵中,安安静静站着的一个虚幻的魂魄,子桑言书全身冰冷僵硬。
虚幻的魂魄就是死在子桑言书面前的景廉,幻影也是他死前的枯槁模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个地方。
即使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说,也能让子桑言书清楚的意识到,他死了,就在他的眼前断气。
他所看见的,并不是魂魄本身,而是这些生灵死前留下的怨念,那些怨念会永远缠着害死他们的魔气。
那道魔气如今就在子桑言书体内,唯有他能看到那些散不去的怨念。
要么融为一体,要么只能将魔气给清除彻底镇压。
他轻轻推开叶珺澈,走到巨石下躺着的冰凉尸身。
尸身上盖着他的白衣,子桑言书连着白衣一起将枯槁的尸身轻轻抱起来,低声道:“景侯,我来带你回人间……”
他满身寒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连站起来都困难,耳旁全是怨灵的哭喊声,几乎要分辨不出来那些声音是虚幻,那些声音才是真实。
他抱着景廉轻飘飘的尸身走在一片狼藉的丹穴山上。
当消失的两城重现人间时,明羽撤去怀州的结界,迫不及待往丹穴山的方向而去。
当结界被撤走,叶行岳和景谦也就知道了外面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立刻带着人往霆城的方向而去。
快马加鞭赶到霆城,只看到了满城的尸骸。
他们一家一户推开房门,看到的全都是已经被吸干的尸身,干枯得只剩下皮囊和枯骨。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景谦看到这幅场景还是忍不住感到背脊发凉。
一直都在灵明山修行的庭樾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就直接忍不住跑到一边呕吐出来。
原来神明成魔,比妖魔本身要更加恐怖。
等他再找到众人的时候,天空雷鸣交加,大雨毫无预兆的滴落大地。
眼前的场景也让十四回想到了三千年前的场面,此时面色发白。
大雨落到他的身上,没有半点沾染他的衣发,可他却面色惨白,双手不自觉在发抖,声音也跟着在颤抖,小声说:“是我哥……他……”
庭樾还没有听清十四在说什么,就看到子桑言书和叶珺澈还有凤微从远处走来。
子桑言书抱着一个白衣覆盖的人,身上斑驳的血痕能够看到他身上受了多少伤。
看到他们自一片死寂中走出来,众人全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三人脸上面如死灰的神色,即使不用只言片语,有些答案也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只要没有亲口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或许就还有希望。
景谦双目紧紧盯着子桑言书怀中被白衣盖着的人,神色紧张,可是他也说不清,那股不安从何而来。
其实心中早有预感,只是不敢承认,也不敢去想。
他看着三人向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每靠近一步,自己的心跳就快了一份,一直到子桑言书无力的身躯,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可是双手却一分也未曾放松,始终抱着那白衣不松开。
那一刻,明羽攥紧了手,想要冲过去,脚上动了一下,下一刻却又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他们。
只有叶行岳立刻冲到他身边,关切的问着:“子桑先生,你们……”
话未说完,就看到子桑言书双目中带着愧疚和悲痛,远远凝望着呆愣在原地的景谦。
对上那道目光的时候,景谦再也无法安慰自己,或许还有希望,他看着被白衣盖着的人,已经全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