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皇后是只小猫咪>第38章 

  云棠第一时间就猜出了来者的身份。他转过头。

  黎南越——未见其人时, 猫崽曾凭着听来的闲话猜测过他的模样。

  也许无论如何,阮英环和挽姑到底是黎南越至亲的长辈,在她们口中:这是一个英武精神的孩子, 只是不大懂事, 性子也养得不太好。

  但是此刻,从小猫的角度看去,这个巨大的「孩子」真是长得又高又壮。

  也不知道阮家都给他吃了些什么,他看起来肤色黑黄, 眼睛被满脸的肉挤成了一条缝,能看得出来他五官底子还可以, 却生生被一股蛮狠阴邪的气质冲毁了, 叫人看过去就生不出多少亲近的心思,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不管从哪里来端详,这个人身上都找不出跟阮英环或者黎南洲相似的地方。但唯独有一点——他面相中有一股跟他母亲极其一致的疯狂。

  被这人突然撞上门来, 云棠站在原地, 一时未动。

  这里往日也静悄悄的, 但临近秋祭礼,整个宫城都忙碌起来,连此处也会有不时路过的宫人。今日却不知是否叫人支开了。

  见云棠转过头来的样子, 黎南越眼中倒是迸发出一丝亮光。

  “嚯!”这人发出了一个玩味的感叹声, 像是那种自诩高人一等的公子哥儿见到了什么令人惊艳的小玩意儿。

  “你这小东西长得还真是有点意思,原来也不全是我那好皇兄故弄玄虚啊。”

  他话语中对黎南洲的恶意昭彰,又隐含一种听来荒唐的轻蔑, 几乎立刻就将云棠触怒了。

  小猫后退一步,像盯紧猎物那样盯住了安王。

  只是黎南越看猫崽这般表现, 还以为是小玩意见到生人胆怯了。这种从云棠外表上得来的柔弱、怯懦的直接观感仿佛叫他更兴奋了。

  安王心里难以控制地升起了一丝丝又算喜爱又极为残暴的念头。

  他想在那柔白的皮毛上填几道……黎南越的眼神微微地变了。

  “你躲什么?”变声期的嗓音粗嘎难听:“你过来——小东西, 本王这里有好东西给你。你莫要躲……不是说天降祥瑞吗?怎么还怕人啊。”

  云棠被他这样盯着, 爪尖都不由得伸了出来,狠狠地抓在地上。

  小猫原本不想惹事的。但他现在着实想在这个恶心东西的皮肉上狠狠来几道。

  不要冲动——难得淘气包子也会这样劝自己——以后教训这人的机会有的是,没必要在秋祭礼的节骨眼上生出变故。

  况且此事着实透着不对劲——本该被禁足的黎南越先是出现在南苑门,此刻更是跑来了正中六殿的范畴。

  云棠是不相信黎南越大费周章地跑来此处只是为了惹是生非。

  也许他该想办法立刻知会秦侍书。

  猫崽幅度微小地在草皮上磨着爪子,又后退了一步,他计划着择路离开这里了。只是理智是一回事,感应到主人心里的战意,幼猫周身细软的乳毛都乍起来了。

  黎南越又不知道什么叫小猫炸毛,他只觉得这个什么祥瑞——看起来真的柔软又蓬松,让他总是燥热的掌心隐隐发痒,十分想把这小东西狠狠捏住,叫它在自己拳头里发出细软的啼鸣哀嚎。

  在这种隐隐的对峙中,终究是安王按捺不住先往前迈了一步,他有了行进方向,小猫也就立刻把跑离的路线计划好了,几乎纵身几跃就将黎南越甩到身后。

  云棠已经听到有接近此处的脚步声,是从他灵犀园的方向传来的。从脚步声临近的速度来判断,想来黎南越必定来不及离开,很快就会被正中六殿的宫人撞在当场。

  那脚步声不是一道,听来也比侍女的足音更沉重。估计不是太监就是侍卫——起码不必担心来人会再被这个混混所伤。

  不对!

  猫的警觉突然在云棠脑海中鸣响。

  距离渐进后,云棠猛地意识到——他居然没有嗅闻到任何属于生人的气息。除了那一道道足音,他只能感知到黎南越的存在和一股浓烈的花香。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当下小猫没办法辨别出黎南越在这件事里只是个受人利用的小卒子,而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都在他身上。

  良好的身体敏捷性让云棠在半路上突兀地转向。却已经来不及了。来人是一群面貌怪异的男性,左眼下都有两长一短三道血痕,此刻皆直勾勾盯着他,眼泛浊光。

  而小猫眼前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眩晕,他的身体在这时就像困乏无力般变得酥软了。

  电石火光之间,云棠猛地抬头望向也在朝他逼近的黎南越——这个他本不打算在今天教训的恶棍成了所有方向中唯一的突破口,猫崽猛然从伏地的姿势弹起,如离弦之箭般朝安王的脸直冲而上。云棠不知道这些人想对他做什么,但是他们显然已经用了药。而这周围为何没有侍人,此刻也变得明晰了。

  ——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他们到底准备做什么?黎南洲那边又是怎么样了?

  小猫在这瞬间凭借本能挥出了自己尖利的指爪——该感谢皇帝虽然时不时念叨要给他剪指甲,专门的小剪刀都命人做了几副了,但从来没付诸行动——云棠这时才能直接将黎南越的眼睛抓伤。

  眼睛是最能让一个人感觉到恐惧和慌乱的部位。温热的血流顺着安王那张肥脸缓缓流下,他几乎立刻大声叫喊起来,声音惶惶。

  在云棠紧接着又一掌抓破人鼻子的时候,黎南越死死地抓住了扑在自己脸上的小猫,将他大力扯开,为此还勾下了一条自己的皮肉。

  云棠被人抓在手里,便感到一阵巨力在向他周身拼命挤压,当下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人捏碎了。窒息的痛苦灭顶而来,小猫一声不吭,在疼痛带来的清醒中思索着逃生的办法。

  好在黎南越的反应一如他先前的计划。

  慌乱之下,安王并顾不上将小东西直接捏死。扯开了云棠后,他狠狠地将手里的猫崽掼向一旁,那个方向正对着一块嶙峋的巨石,是灵犀园外围用作造景的。

  这一撞已是不可避免,云棠在眩晕和疼痛中尽量扭转角度,不让自己的头部直接跟巨石尖锐的地方相碰,而是用侧身摔落在石面尽量平整的地方。

  这一刻,猫崽眼前整个黑了一下。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了。

  云棠凭着一股巨大的意志力翻身而起,当下情境不能容许他有喘息的片刻,他要趁着这些人查看自己主子伤势的时机迅速离开这里,只要能隐没在灵犀园高高低低的植物造景里,他就能够顺利逃脱了。

  只是小猫怎么都没能想到,黎南越压根不是这群陌生来客的主子,这帮人更懒得理会这个王爷。

  甚至见云棠被摔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还怒目向安王,似乎要跟这个被抓伤了的少年发作。

  而其余人压根未容云棠跑走的时机,便身形如鬼魅般向他靠近了,其中一个隐隐为首的男子直接在云棠摔落的巨石边跪坐下来,用一种极其肉麻的心疼目光注视着他——云棠尽力挣动了一下,可他周身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小猫只能任这个陌生人颤颤巍巍地捧起他。

  后面的事情随着云棠渐渐失去意识都变得模模糊糊了。他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压低声音——

  “直接将神兽带出宫去!”

  接着又有人反驳:“不成。就按先前说好的。否则我们压根躲不过狗皇帝的追查!”

  猫崽听到此处,才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黎南洲没事,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在堕入黑暗的最后时刻,云棠在脑海中呼唤:“7321,我授权你实时监测从此刻起到我醒来的周边环境,见到任何人,扫描他的样子,记住他的对话。”

  小猫好像听到了治愈值系统稍显慌乱的应声。但他瞬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清平殿。黎南洲微微蹙眉,下头一个察言观色的附属国使臣立刻便噤声缄默。

  皇帝若有所觉地扫了他一眼,很快又重新露出微笑,好像方才的一点波澜只是使臣自己看错了。

  使臣纳苏是个很精明的人,要不然大竺国今年恢复在秋祭礼向梁朝纳贡也不会派出他。这个人精通汉语,又有个梁人妾室,生得也算白净可亲,大竺王认为纳苏在梁帝面前一定比别人更说得上话。

  纳苏进入大梁的一路都默默观察着。

  要这个大竺人来说,梁朝疆域虽大,却未必比他们大竺好到哪去。起码他一路经过的城池、见过的平民百姓,大多都衣衫破烂,面露苦难之色。而越往云京走,情况越要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纳苏都恍惚觉得自己久没见过人的笑容了。

  若不是黎南洲显见是位吃独食的雄主,西北的兵民又在近三年里将多个「无意犯边」的大竺部落打怕了。今年这个举行了皇帝封禅大典的秋祭礼,大竺王也不会派人来的。

  可今日既进宫来觐见皇帝,从看到黎南洲的那一刻起,纳苏就将自己过去对梁帝的所有想象都推翻了。

  什么唯我独尊、刚愎自用、霸气尽显——

  大梁的皇帝看起来是既斯文又和煦的。

  他们先寒暄交谈几句,纳苏震惊地发现黎南洲竟会说大竺话。非但如此,皇帝好像还对大竺各部落都了然于心。

  虽然端坐在万里之外的皇座上,却像是昨日刚从大竺王的席间饮过茶。

  思及这背后透露出的深层含义,再偷觑两眼梁帝和煦的笑意,纳苏面上越来越放松,背后却不由被冷汗浸透了。

  而最可怖的是,纳苏明白——他现在察觉到并为此恐惧的,正是年轻的皇帝有意让他察觉并使他恐惧的。这位皇帝陛下表面上慈爱垂问着臣属国,同时却不动声色地享受着他的惧怕。

  纳苏想:大竺王其实做错了。他派来一个蠢货也许会更好。

  因而见到黎南洲皱眉,使臣不自觉便打了个激灵,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竟有些不敢说话了。

  等过了片刻,一切都像是恢复如常了,原本坐在纳苏对侧的礼部侍郎同使臣搭起话来,纳苏便也装作什么都没发觉一般,跟梁官情情切切地叙上,同其他番邦来使一起相互吹捧起来了。

  只是纳苏一面应对着身周这些人的客套话,一面还忍不住将余光投向上首的皇帝。他看到梁帝叫来了原本侧立柱后的一个面容平凡的侍女,然后微低下头吩咐了什么。

  使臣已不敢再抬头确认皇帝的神情了。但他认为此时此刻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又过了几息,龙椅上的帝王轻咳。见堂下的宾客全都抬首望过来,黎南洲面含笑意地对着他们略一颔首,然后表示自己不胜酒力,要先回后殿休息了。皇帝嘱咐梁官将使臣招待好,就起身缓步从屏风后离开,而先前那个侍女却被他留下。

  纳苏还欲探头再看,秦抒的目光却立刻投过来,准确地盯上了他。

  侍书女官心里猜测着龙三七突然来至的缘由,眼神却不引人注意地在殿内巡逻。见到大竺国的使臣探头探脑,秦抒微微偏头,向殿中侍候的宫女略作示意。再送上纳苏桌案的酒壶就已经被传膳的小太监换过了。

  这等行事只因为秦抒习惯了周密谨慎,她心里是不觉得满庭使臣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还未等大竺国使臣带着她的人更衣回来,侍书女官便先接到了消息——

  就在那一刹,就连秦抒也不由脸色为之一变:

  圣婴教潜进宫城里了。陛下使人来问她,可曾看到祥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