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巨石入水, 陆小六的队友当场骇得绊了一跤。

  陆小六不动声色向人群靠拢,就见秦晷不慌不忙拿出手机,开始答题。

  “邵蕴容, 邵氏医院院长的女儿, 出生时就被人从医院拐走,不知所踪。院长夫人俞诗槐花了几年时间,多方打探, 终于得到确切消息,女儿被拐后卖给了国外一家财团, 数年后财团破产,她被送往了当地福利院。”

  “你有病吧!”邵蕴容不满地大叫。

  陆小六也觉得秦晷过分了,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背景说明, 登陆小绿标就能看到。

  秦晷半途斜插一杠子, 难道是看穿他的意图, 想要抢功?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陆小六不容分说挡在邵蕴容面前, 推了秦晷一把:“别捣乱,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秦晷没理他, 继续低头按手机:

  “俞诗槐得到消息后, 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福利院, 双方达成协议, 由福利院派人把邵蕴容送回来。但在回国当天,福利院临时有事,只能把邵蕴容送到机场,于是, 从邵蕴容上飞机到回国这段时间,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谁。”

  “你的意思是……”听到这里, 俞诗槐警觉起来,目光困惑地在邵蕴容和方晓媛脸上来回移动。

  而方惠娟的反应明显更剧烈些,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邵蕴容连了两步,眼神里满是戒备。

  秦晷不动声色打量她,话却是对着俞诗槐说:“如果仔细查的话,便会发现,方惠娟和她的女儿方晓媛也在同一个航班上。”

  “所、所以,方晓媛,这姑娘才是我的女儿?”俞诗槐脸色发白,喉咙像钝刀一样干涩。

  俞诗槐呆了片刻,目光变得迷惘,然后她如缺少润滑的机器人似的向方晓媛看去,而后者的脸色比不比她好,甚至更糟。

  方晓媛骇得跌进了身后的椅子里。

  陆小六总算挤到了队友身边,队友小声问:“陆哥,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方惠娟在同一个航班上,他信息哪来的?”

  “哼,这种事,随便打听下就知道了。”陆小六尽力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心底却十分不满。他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秦晷,而秦晷却对他有所保留,虽然对方能力有限,肯定嬴不了他,但他不高兴也是真的。

  他朗声道:“在一个航班上不能证明她俩互换了身份。要知道,邵蕴容回国时已经六七岁了,是已经懂事的年纪。”

  “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秦晷看向方惠娟,时隔二十年,知道真相的只有方惠娟了。

  谁知方惠娟还没开口,陆小六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讥讽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秦晷并不欲与他逞口舌,轻轻道:“方惠娟真的是方晓媛的亲生母亲吗?她看着女儿被众人欺负却不帮忙,对邵蕴容却十分好,甚至可以为了使邵蕴容不挨俞诗槐的打,偷陆阿姨的房卡来交差。荀觉曾提起,看着方惠娟替邵蕴容忙前忙后的样子,他都要以为邵蕴容才是方惠娟的女儿了。他一个外人都这么觉得,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住此处想呢?”

  俞诗槐下意识向方惠娟瞪去,终于大悟:“是了,你热情地接近我们,并不是对我好,你是在帮蕴容提行李,帮她拿吃的,甚至帮她掩盖偷我房卡的恶行。”

  她又去看邵蕴容,脸色苍白如纸,“我说怎么养不熟,原来你根本不是我生的!”

  “胡说什么!”邵蕴容拧眉叫喊。

  俞诗槐一把捉住她胳膊:“你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你-妈妈!你的目的是邵氏和俞家的家产,我不给,你就不高兴,指责我不是好妈妈,其实,你才不是好女儿!”

  邵蕴容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唇相讥,方惠娟赶忙把她拉开,弯下脊梁对着俞诗槐讨好地笑:“俞太太,没证据的事不好乱说的,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女儿呢。当年邵小姐回国时,各项手续不是都齐全吗?”

  “你怎么知道手续齐全?”俞诗槐冷冷瞪她。

  方惠娟怔了怔,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风声怒嚎,餐厅里气氛愈发古怪了。

  陆小六趁没人注意,把秦晷拉到一旁,小声又焦急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你能完成的任务,乖乖等我完成了,你领那些边角奖励不好吗,逞什么能呀!”

  “?”秦晷没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

  还没甩开陆小六,斜刺里伸来一只手,猛地把陆小六推得一个趄趔。

  “分明警告过你了,不许对别人户口本上的人拉拉扯扯,否则告你拐卖人口。”荀觉严肃地说。

  陆小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跺脚道:“正经点行不行!这是B级任务,不是你们以前经历的D级,抱主角大-腿那套不是不行,可你们能不能有点脑子,总不会连谁是主角都分不清吧!”

  闻言,秦晷难得主动地和荀觉交换了个眼色。

  秦晷收起手机,站直了问陆小六:“谁是主角?”

  “这不明摆着吗,穿书者针对谁谁是主角啊!”

  “那谁又是穿书者?”

  “当然是……”陆小六话到嘴边,下意识停住了。

  他没有忘记,秦晷是数字编号安排的空降兵,是诡计多端的竞争者,他可不能把关键性答案泄露出去,否则功劳就要被抢了。

  他暗暗向队友使了个眼色。

  队友会意,将藏在口袋里的匕首拿了出来,悄然向方晓媛靠近。

  只要杀了穿书者,一切就结束了。

  谁知就在他匕首将要碰到方晓媛之际,不知从哪扑腾来一只大红公鸡,没头没脑地朝他脑门啄,他骇得连连退避,匕首啷当一声落到地上。

  死一样可怕的沉寂笼罩着餐厅。

  俞诗槐抢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方晓媛拉到了身后。

  方晓媛踉跄几步,目光死死瞪着那锃亮的匕首,半晌后,她如同犯病似地捂着脑袋大声尖叫起来。

  “不好,她要放技能!”陆小六警觉地握紧武器,就要向方晓媛冲去。

  荀觉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走。

  他讶异地回头,只感到一阵阵磅礴的力量挤压着骨骼,随即连四肢百骸都疼痛起来。

  荀觉不过一个刚刚觉醒的字母编号,榜上无名,哪来这么强的力量?

  荀觉表情轻松,嘲讽地向他勾了勾唇:“让你走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陆小六说不出话来。又去看秦晷,这人倒是没荀觉那么嚣张,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陆小六不禁有些自我怀疑,这两人,真的是只完成过D级任务的菜鸡吗?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方晓媛已经叫完了。

  她并没有放技能,而是眼眶通红地瞪着方惠娟和邵蕴容,声音有些缥缈:“我想起来了,六岁那年,我被福利院的院长叫去,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并不是国外财团的女儿,他们因为生不出孩子,从一个跨国人口贩卖组织买的我。而我的亲生父母,在晋城。”

  她看了看俞诗槐,眼神依旧有些迷茫,“我带着福利院准备的所有证明文件来到机场,福利院的人却接到紧急电话,把我交给了机场的地勤。那个地勤临时有事,走开了几分钟,就在那几分钟里,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唯独方惠娟疾步冲过来,劈手就要朝她脸上掴:“还不闭嘴!这是你说话的场合吗!”

  啪!

  方惠娟的爪子还没落下来,俞诗槐先给了她一巴掌。

  方惠娟怔住,就听俞诗槐颤抖着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女儿!”

  方惠娟下意识要分辩,但俞诗槐眼里熊熊的怒火陡然让她清醒,眼下,无论她说什么,俞诗槐都不可能再上当了。

  在俞诗槐的鼓励下,方晓媛哆嗦着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

  那一天,在国外赌场欠下巨额债务的方惠娟带着女儿也来到了机场,好巧不巧,买了和方晓媛同一个航班。

  赌场的人在身后追赶她们,方惠娟把女儿放进行李车,推着车子没命地跑。女儿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一头撞在个头小小的方晓媛身上。

  方晓媛脑袋磕在柱子上,当场晕死过去,血涌如注。

  方惠娟惊觉自己闯了大祸,又要躲避赌场的抓捕,只得把方晓媛拖进附近的母婴室。

  这时她发现方晓媛身上的证明文件。

  想到女儿总是对滥赌的自己不满,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不是她的女儿就好了,方惠娟恶向胆边生,做了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她让女儿和方晓媛换了衣服,梳上和方晓媛同样的辫子,拿着证明文件回到了原地。

  那地勤是名心大的直男,又很忙,并没细看小姑娘的脸,方惠娟的计划因此而得逞。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愧疚吧,方惠娟并没有丢掉我,反而把我当成使唤丫头一般地养大了。我失去了记忆,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妈妈。我还以为自己有个姐姐,在有钱人家打工,姐姐改了名,叫邵蕴容,每月会往家里寄钱。有一次,我听见她对妈妈说,她想要继承邵氏医院……”方晓媛呓语似地说着。

  话到此处,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秦晷拿出手机,迅速把故事背景那一题写完了。

  陆小六仍有些挣扎:“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方晓媛和所有怪事无关……”

  话音未落,邵蕴容突然嘶叫一声:“行,你们信这个杀人犯不信我是吧,我死给你们看!”

  她猛地扒开众人,从摇晃的玻璃门跑了出去。

  新一轮的暴雨下了起来,狂风如无形的大手,于众目睽睽之下,瞬间将她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