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剑修不想被攻略>第66章 

  李道先解了身上的衣服, 露出前胸后背数不清的伤口,宁虞为了节约时间,给他上药时动作一点都不轻柔, 缠布缠得又紧又快,痛得李道先额角直跳, 面色发青。

  他额上淌下冷汗, 沉着脸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用两条腿走进来的,”宁虞给白布扎了个牢固的结,“还能喘气说话, 看来确实没有大碍。”

  宁虞看了看指缝里残留着的绿油油的灵草粉末,面不改色将它们全擦到了李道先身上,把手蹭干净后起身就走:“回去记得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李道先左手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以右手扶地, 摇晃着将自己撑起来, 他忍着浑身的痛,快走两步一把扣住宁虞的手腕:“去哪儿?”

  宁虞扭头看他一眼,挑眉问道:“你不用去捉狐妖吗?”

  “妖我会捉, ”李道先圈着对方的手微微用力,“你……”

  “我是跟着纪风绵来的, 我去找他。”宁虞见他望着自己的神色有些紧张, 又补了一句安抚道:“放心,我不会趁机逃跑。”

  李道先一听见纪风绵三个字, 就忍不住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风绵也来了?难怪封城的符被摘了下来……

  他胸中莫名有些滞涩, 压了块石头似的。

  也对, 一只猫妖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 除非是跟着门中弟子一同前来, 总不可能是听说了降妖塔出事, 特意来寻他。

  那妖梦之中,又是为何要冒着那样的风险救他?

  李道先喉头一动,就要将话问出口。

  “李师兄!你没事儿吧?”远远的有一名道宗弟子乘风飞来。

  宁虞动作迅疾,将手一挣,转身飞奔出去。

  李道先在他身后说道:“明日子时,你来思过崖。”

  那人转眼就闪进了巷弄深处的拐角,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道宗弟子在李道先身边落地,着急上火地问道:“师兄,没事儿吧?”

  他看着李道先满身的白布,如有同感,倒抽一口冷气,已经开始觉得痛了。

  “夏师兄他们已经拿着寻妖盘去捉狐妖了。”师弟一边从怀里掏出治外伤的灵丹递过去,一边随口问道:“刚是不是跑过去一个人?”

  李道先接过丹药,面不改色道:“你看错了。”

  师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怎么弄成这样?”

  和幻境中猫妖温柔中带着嗔怪的那句一字不差。

  李道先险些被口中的丹药噎住,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解释道:“中了狐妖的计,自己伤的。”

  师弟看着李道先的脸颊,犹豫再三后开口询问:“李师兄,这……也是你自己动的手啊?”

  李道先顿了顿,咬牙承认:“是我自己扇的。”

  师弟望着他一阵默然,心中肃然起敬,李师兄,真乃狠人也。

  李道先右手一转,降妖杖复又出现在掌心中:“走。”

  师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忧心道:“李师兄你伤得太重了……”

  “先捉妖。”

  天上雨渐歇,只剩下檐角还有水珠嘀嗒落下。

  “纪风绵!”

  京半月微微偏过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

  那人长着和宁虞所化猫妖一模一样的面孔,看见自己时双眼一亮,加快了脚步站到京半月身边:“有道宗的找到李师兄了,他已经没事儿了,我们也走罢……”

  京半月垂眼看着他,不着痕迹避开对方挽过来的手,连袖子都没让对方碰到。

  纪风绵对得道成仙的兴趣不大,修为也就是个半吊子的金丹期,在进城的一众道宗弟子中,毫无疑问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九星玄灵符还捏在自己手里。

  找纪风绵,既可以拿回符纸,还可以擒走一个人质。

  狐妖的手僵在空中,不解道:“怎么了?”

  京半月道:“你窥了李道先的心。”

  陈述的语气。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扮作猫妖的样子接近自己。

  狐妖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反而扬唇笑起来,饶有趣味地看向他:“不像吗?”

  京半月不答,眉宇间都是郁气。

  狐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面上的笑一点一点敛了下去:“移相之术……你不是纪风绵,你的术法与我是同源。”

  京半月问道:“要对我用窥心之术吗?”

  “不。”狐妖瞳孔微缩,中央一点紫芒闪过,他警惕地眯起眼,微不可察地后撤半步:“你没有心。”

  “有的,是你道行不够。”京半月淡道:“再试试。”

  千年修行,幻术臻至化境,怎么可能道行不够?

  狐妖心中警铃大响,欲移开目光而不能,脚像是被钉在地上,背脊之上冷汗涔涔,他极度抗拒地想闭眼,眼皮之上却传来撕裂的痛楚,有血泪刹那流出,不受控制地瞪大双眼。

  对方的那双黑瞳像一道深渊,只消对视一眼,便被摄住心魂,永堕黑暗,最深处的是火光和……血光。

  即便被关在降妖塔内不见天日几十年,狐妖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景象是妖城,还是他最熟悉的绿腰城。

  城墙下堆了满满当当的妖族尸体,他窥见一个少年被一根长长的骨刺贯穿胸膛钉在城墙之上,右肩下空荡荡一片,骨刺勾着少年一下又一下摔进墙里,快而狠,两三下将人砸得头破血流。

  这根骨刺万分眼熟,狐妖曾见过无数回,是蜀中仙姑的足肢,长在她的虫身之下,锋锐胜过刀剑,迅疾凶猛,前半段因吸饱了血而呈暗红。

  就在他以为这场单方面的虐杀已经结束时,那根骨刺却被硬生生地掰断了,碎片纷纷扬扬砸到地上。

  少年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到城下的尸堆上,仅剩的左手被碎片扎穿。

  狐妖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因为那人断掉的右臂正重新长出来,他从尸堆滚到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抬头露出血肉模糊的脸,被划烂的双眼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不是京半月的心,这是……蜀中仙姑的。

  是她生前最恐惧的一段。

  狐妖喃喃道:“你居然把她吃了……”

  死得过于凄惨,则怨恨之心万古不化,化作对方身上背负的累累恶业。

  他浑身一震,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方拿走符纸,若不是因为他会解,便只有一种方法,用自己的血来让九星玄灵符易主。

  这并非不能做到,只要此人杀过的妖,比张庐香多。

  “就在附近!”

  道宗弟子手里握着寻妖盘,铁盘中央镶着一颗西海的鱼目石,此刻睁开大半,盘上下了数道禁制护着中间的石头。

  凭空落下紫电惊雷,整个荆城骤亮,狐妖厉声尖叫。

  道宗弟子们对视一眼,转向左侧出声的地方,他们接连越过数道墙,而后看见墙头狐妖的紫影一闪而过。

  他们连忙追赶上去。

  鲜血顺着京半月垂落的右手滴答落下,将地上一个水洼染成红色。

  地砖的罅隙之中有嫩芽探出头,抖开两片叶子。

  他将袖子撩开,狰狞的伤痕从手肘一直蜿蜒到腕间,被狐妖抓过的地方已经不淌血了,他看了半晌,又将食指探进了伤口中,刚刚将愈合的伤拉开分毫,京半月忽然一顿,转过头看向身后。

  宁虞正站在巷口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京半月知道对方这是生气了,他将受伤的手放下,微微侧过身将右手藏在后面。

  道宗,降妖塔。

  晌午日头格外烈,将外头一丛一丛的脑袋顶都晒热了。

  降妖塔封了门,弟子们进不去,只能在远处围成好几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捉回来了吗?几个师兄没事儿吧?”

  “那自然是捉回来了啊,不过听说全都伤得不轻,李师兄就别说了,他身上的血吓坏了好几个师妹,夏师兄中了狐妖的术法,这会儿还没醒呢!”

  “纪师兄也伤了右手,不过听师兄们说,若不是他下了一道雷符,狐妖说不定还捉不到。”

  李道先听说宗主和长老们守了一夜半日的塔,刚将降妖塔的**压制下来,重新贴了镇塔的符纸,这会儿正在降妖塔后面的林子里休息。

  他领着几个弟子来到降妖塔后方,只见一张张草席铺在地上,上面躺着的都是道宗的长老,一个个仰着面,头上盖着一片比脸大的叶子。

  草席上众人都像是死了一般,寂静无声。

  弟子们吓得心头一跳,惨白着脸纷纷奔到各自师父身边蹲下,此起彼伏唤了起来,却无一人有回应。

  降妖时硬气得要命的大弟子们一个个显得手足无措,甚至有人哽咽起来。

  李道先环顾一圈,发现远处一张草席上趴着的正是张庐香。

  宗主上衣解开,一动不动趴在上头,后背的爪伤深可见骨,即使已经上过了药,看上去依然形状恐怖。

  李道先心中愈发凝重,连忙走过去,蹲到宗主身边:“师父。”

  听见徒儿的声音,张庐香轻轻抬起手,气若游丝:“道先啊……”

  李道先立马抓住张宗主的手,低声道:“师父放心,狐妖已经捉回来了。”

  “好,好好……”

  张庐香咳了几声,他睁着浑浊的眼,声音有些虚浮:“哎,人呐,不服老果然还是不行啊,寻常人到师父这个岁数已经驾鹤西去了……”

  这样不吉利的话令听着令人害怕。

  李道先皱眉打断他道:“师父!”

  张庐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降妖塔:“你去看看……”

  “师父你说,我听着。”

  李道先心情沉重地俯下身,将耳朵凑过去:“要我看什么?”

  难道是降妖塔还没彻底封住,又有妖物逃出?

  张庐香在他耳边吐字艰难:“你去看看……西瓜切好了没有……”

  李道先:“……”

  他嘴角一抽,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再问一遍,背后传来声音。

  “李师兄?”

  一个执事女弟子正拿着木托盘转到后边:“师兄伤得这么重,怎么还不去找医修看看!”

  李道先转过头,看见她托盘里的都是切好的一片片西瓜,在烈日下浸得莹润发亮,片片都是甘甜诱人的模样。

  李道先手臂上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痛得他当即脸色一白。

  张庐香气也不喘了,人也精神了,指挥李道先:“愣什么,抢!挑籽儿少的!”

  长老们一个个动作麻利地从草席上翻身而起。

  “诶,各位师兄师弟,我不客气了,我先拿了!”

  “滚一边儿去,我是师兄,我先拿,还有没有规矩了?”

  “早说了席子不要拉那么远,躲了太阳又如何,这瓜你可来不及抢!”

  眨眼的工夫,西瓜都被长老们分完了,只剩下弟子们沉默地看着他们。

  某长老扭头看见自己徒弟红着眼圈看自己,挠了挠胡子解释:“年纪大了,晒半天太阳有点中暑……要不,这瓜给你?”

  张庐香扭头见徒儿仍然跪着不动,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他这才注意到李道先浑身的伤和鼓胀的脸,上下打量两眼,而后关切道:“怎么弄成这样啊?”

  李道先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脸上隐隐作痛,他真的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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