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演武场。
戚亦然伸了伸手, 示意程越然先出剑。
程越然也不多客气，起式就是春风剑法的第一招。
戚亦然只觉得眼前的「岳关山」，挽剑的姿势和程越然一模一样, 只是剑招的威力没有程越然大。
戚亦然演奏了《潇湘水云》的第一个音, 轻轻松松地化解了春风剑法的第一招。
程越然不急不躁, 接着使用春风剑法的第二招, 试图靠近对手。
《潇湘水云》的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程越然的第二招。
到了春风剑法的第三招, 还没使出，戚亦然早已化被动为主动，琴声先至。
琴声与剑锋碰撞在一起, 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诚然如戚亦然所言，他不会伤害程越然，他用的也是金丹的实力, 而非大乘期的实力。
现在并非是金丹期的程越然对战大乘期的戚亦然, 而是金丹期的程越然对战只有金丹期实力的戚亦然。
程越然继续第四招、第五招……一招招使出。
而戚亦然琴声不歇，与程越然战得不分上下。
戚亦然越战越觉得心惊, 因为眼前「岳关山」使用剑法的模式和程越然一模一样。
每个剑修使用剑法的方式都不同，轻重急缓、活死前后、上下左右，都和剑谱不完全一样。
每个剑修都有各自的习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使用剑法。
而眼前的「岳关山」使用春风剑法的模式，竟然和程越然一模一样！
快慢轻重, 都和程越然一模一样！
在漫长的几百年间，戚亦然有事没事就和程越然打上一架, 对程越然如何出剑了然于胸。
“难道眼前的岳关山就是程越然？！”
戚亦然心中骇然, 这个想法一出现, 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出。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 戚亦然故意改变自己奏琴的方式。
果然，程越然使用剑法的方式也改变了，这个改变的方式和程越然一模一样，是程越然生前惯用的手法。
“绝对不可能有两个人使用剑法的方式一模一样！”
戚亦然心中已经暗下判断，认定眼前的岳关山就是程越然夺舍而来。
他的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席卷。
他不知道为什么程越然重新活了，活在岳关山的体内，却不肯透露自己就是程越然这件事，而非要以岳关山的身份生活。
程越然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伤心吗？
戚亦然失而复得，一双瑞凤眼不禁渗出泪水。
世人皆言他冷漠，可面对程越然他如何冷漠得起来，他在对方面前只有溃不成军。
戚亦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只好配合对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顿时，他心中又喜悦又酸涩，五味杂陈，说不出分毫感受。
难怪岳关山进阶会如此之快，只因这具炼气期的躯壳内生存的是大乘期的程越然，这才会不到十日内，从炼气期进阶到金丹期。
思索间，戚亦然的《潇湘水云》漏弹了一个音符，而被程越然的春风剑法所伤。
程越然收剑，惊讶道：“你方才走神了，是什么事影响了你？”
戚亦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本来无情，此刻却格外多情的瑞凤眼深深凝视程越然。
程越然被这样看着，仿佛自己的灵魂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不舒服地问：“你究竟怎么了？刚刚还和我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走神了？”
“没什么。”戚亦然声音沙哑道，险些要哭出来，“我只是觉得此刻不适合我们对战，我们还是回各自的房间打坐修习吧。”
“好。”程越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他想，或许戚亦然有重要的事情呢。
程越然收起剑，朝自己的客房内走去，而后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入定。
他心境平稳，本来不应该出差错的，但他却陷入了一处幻境。
“这里是魔界的梦幻境。”程越然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环顾四周，只见眼前有一刻高耸的榕树：“这里是魔榕。”
“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程越然！”
花善成站在魔榕下面，他一见到程越然的神魂，便扑了过来，将程越然抱了了个满怀。
他瞪着一双可爱的杏眸，杏眸中满是水光，他嘟起嘴，抱怨道：“我就知道你的神魂还在，没有死。我白天招魂了，现在你的神魂就入我的梦了。”
程越然这才知道他入了花善成的梦，这下他神魂没有散入五大□□大洲的事实被花善成知道了。
“程越然你好狠的心，你的神魂明明还在，为什么不来找我？”花善成含着泪水，质问程越然，“你忍心见我使用招魂阵，被抽干鲜血吗？”
不说招魂阵还好，一说到招魂阵，程越然就来气。
他一把推开花善成，教训道：“你还好意思提招魂阵，你为了招魂我的神魂，要谋害其他九百九十九位修士的性命，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算！”
花善成眼睛骨碌一转，重新抱上程越然不肯撒手：“我使用招魂阵，还不是为了找你。你也是，你神魂还在，为什么不入梦来找我。我要是早知道你的神魂没有散灭，还在人间，也不会使用招魂阵了。”
“你还倒打一耙！”程越然越来越生气，“你能不能好好认识自己的错误，而非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好吧，我错了。”花善成一双杏眸充斥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发过心魔誓的，以后再也不会用招魂阵法，这点你放心。知道神魂还在，我安心了。我发誓，我以后保证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程越然气消了一点，但仍然很是气愤，他的气愤没有被花善成的眼泪所撼动；
“你虽然认错了，但态度一点也不诚恳。”
“好吧，我诚恳地认错。”花善成一抹眼泪，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天真可爱的无害状，“我不应该视其他修士的性命为无物，只为了召回你的神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程越然闻言，气这才算消得差不多。
他再度教训道：“这次要不是戚亦然及时赶到，那九百九十九位修士，还有你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那我还要谢谢戚亦然？”花善成抬头，仰视着程越然，他一双杏眸眨巴眨巴，甚是可爱。
“你当然要好好谢谢戚亦然。”程越然严肃道。
“好啦好啦，有机会我会去无双山庄好好感谢戚亦然的。”花善成破涕为笑，“你现在神魂寄存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需要你来找我。”程越然想起了决战前夜，花善成说的话，“你不是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吃你的同类来增加修为，再也没有人来管束你了。现在你不是如愿了？”
程越然也是个人，他也有心，被人伤害了也会疼，也会记得别人在他心口上划下的疤痕。
“不嘛。”花善成开始耍赖皮，“你赶紧告诉我你寄存在哪里？我们重新结灵契，这次我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契约魔兽，再也不吃同类。”
程越然却不理会，继续算账：“你当时还对我说，要我一定要输啊。”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离不开你。”花善成眼中重新盛满泪水，“我还以为你的存在束缚了我，却没有想到你的存在丰富了我的生活，让我感到温暖。程越然，我离不开你。”
但是程越然已经被花善成搞得精疲力尽，几百年相处下来，决战前，他听到自己的契约魔兽说出令他心冷的话。
在他死后，花善成还抓了九百九十九位修士来布置招魂阵。
他深深地感到一种疲倦——就是他和花善成不是一路人，更不是一路魔，两人的价值观完全相反，他没有办法改变花善成。
“我不会告诉你我寄存在哪里的。”程越然冷酷道，“这一世，我们再无瓜葛，我们也没有必要结灵契。”
“不要！”花善成大喊出声，眼泪簌簌而落，“我不要我们再无瓜葛，我们一定要重新结灵契，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契约魔兽。
“你希望人妖和谐，我就帮助你。你不希望我伤害其他族类，我就不做伤害其他族类的事。只要你别抛弃我！”
“你真可笑。”
戚亦然冷漠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程越然被花善成白日的招魂阵招入梦了，但他身处无双山庄，神魂一旦入梦，无双山庄的阵法也会将戚亦然的神魂一并带入梦中。
在梦中他们没有灵力、魔力，感知力差得可怜。
因此程越然和花善成说了许久的话，被戚亦然旁听去了，他们一人一魔也没有发觉。
“花善成，你真可笑！”戚亦然见不得花善成抱着程越然，上前一步，将花善成拉开，“你没有听见吗？程越然不要你了。”
“没有！他还要我的！”花善成声音陡然变大，泫然欲泣，他似乎急于证明程越然还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程越然是不是，你说句话，你是不是还要我的？”
程越然沉默片刻后，回道：“我不要你了，你好自为之。”
花善成睁大了一双杏眸，难以置信。
他瞪着戚亦然，露出动物的凶狠，仿佛是戚亦然挑唆程越然不要他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