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冷云麟对他做过多次, 傅清瑜还以为不难,可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

  也就是他喝了酒, 若是放在平时, 他根本就不敢。

  冷云麟倒是不挑剔, 甚至还心疼要他不必做太久。

  但傅清瑜存了补偿的心思, 执意要做完。

  因而等到结束的时候, 傅清瑜只觉得下巴都脱臼了。

  被冷云麟伺候着洗漱之后,傅清瑜累的眼睛都睁不开, 殷红的唇微微肿着, 很快就睡着了。

  冷云麟以目光描绘他的模样, 最终长长叹气一声。

  这三日傅清瑜都没说要回府,白日里冷云麟去上朝, 他就在寝殿里跟阿喵玩耍, 阿喵也问他为什么非要走, 傅清瑜就解释了理由,不知道阿喵能不能理解。

  阿喵不愧是最为善解人意的喵咪, 它慈爱地拍拍傅清瑜,喵了一声, 意思是让他尽管放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傅清瑜将阿喵抱进怀里,低声道:“阿喵, 等我回来, 好么?”

  他其实想过,能不能带阿喵也出去转转, 但是留冷云麟自己在宫中,又觉得太残忍,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阿喵应了。

  傅清瑜犹不放心, 伸手欲与它击掌:“阿喵要说到做到。”

  阿喵好脾气跟他击掌。

  三日时间倏忽而过,傅清瑜这三日尽职尽责陪着冷云麟,手腿几乎都废了,甚至还答应冷云麟在文德殿批阅奏折时与他厮混。

  以至于等他终于被放回左相府的时候,几乎有种被掏空身体的感觉。

  傅林氏亲手给傅清瑜打点了行囊,准备了整整四辆马车的东西,从春夏秋冬的衣衫,到常用的药材,傅清瑜觉得太夸张了,连忙道:“娘亲,我又不是一去不回,盐县距离京城不过七百里路,等到年末,我会回来的。”

  东西着实不必带这么多。

  傅林氏叹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真恨不能跟着你去,照顾你。”

  傅清瑜笑道:“娘,我已经十七,再过几年便可及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

  事情已成定局,傅林氏也没再说话惹他伤心,只道:“那你时常写信回来。”

  “儿子知道。”傅清瑜虚虚抱了傅林氏一下,“我一定时时给娘亲写信,写到你烦为止。”

  傅林氏这才被傅清瑜逗笑,不再伤感。

  傅文庭对傅清瑜道:“清瑜,你随我到书房来。”

  “是,父亲。”

  书房里,傅文庭给了傅清瑜一本册子,上面是傅文庭着人、以及自己亲手整理的徐州各地官员资料,以及盐城近二十年的人文历史,风俗习惯。

  单这本册子,便是无价之宝。

  傅文庭平日里跟傅清瑜并不如何亲近,但慈父之心,却被这一本册子完全泄露出来。

  傅清瑜躬身接过册子,心中极为动容,正色道:“爹,儿子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我信你。”

  傅清瑜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浓浓的不舍之情开始蔓延,他自认识冷云麟后,两人便时常相见,最久远的一次也就是他去国子监读书了,即便如此,两人也都是在京城,想见不难。

  但这次去盐县,他们便不能时常见面了,他是地方官,冷云麟亦有事情要做。

  不过傅清瑜却不会后悔,毕竟这是他想了许久的事。

  因而在不舍之余,还有一股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凌云壮志。

  只是今晚上,冷云麟会不会来?

  傅清瑜今日离宫时说过,今晚不必过来,当时冷云麟也应了。

  但没有冷云麟在身边,傅清瑜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只能将被子蒙在脸上,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睡着。

  直到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以及床幔被掀起来:“清瑜,睡了么?怎地还蒙着被子,不怕憋气么。”

  傅清瑜猛地将被子一掀,倒把冷云麟吓了一跳。

  傅清瑜坐起来直接扑进冷云麟怀中。

  “不是不想我过来么?”冷云麟搂着他,墨色的眼眸里也全然是不舍。

  傅清瑜闷闷道:“麟哥,你生我气么?”

  虽然冷云麟不常说甜言蜜语,但傅清瑜知道,他爱自己更深一些,甚至为了自己,一直忍到现在。

  一想到要与冷云麟分开,傅清瑜就觉得心里头闷疼,可想而知,冷云麟是什么感觉。

  幸好,还有阿喵能陪着他。

  “说实话么?”冷云麟问他。

  傅清瑜迟疑一下,又不敢听了。

  “确实怪你。”冷云麟笑了一下,胸腔震动,“我好好的皇后,还要过几年才能娶回来。”

  傅清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没忍住,跟着笑了。

  “我知你心意就足够了。”冷云麟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温声,“只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

  他身体稍稍挪动一下,让冷云麟上来。

  冷云麟十分顺从,解了衣服躺下后就将他抱在怀里,傅清瑜嗅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躺在他臂弯,很快来了睡意。

  “睡吧。”冷云麟在他额头轻轻一吻,没有闹他的意思。

  “嗯。”傅清瑜很快睡熟了。

  翌日一早,傅清瑜早早醒了过来,身侧的床铺已经凉了,冷云麟显然是早早就走了。

  傅清瑜用过早膳,就要出城赴任,跪别时,傅老夫人与傅林氏俱都红了眼眶,就连一向是严父的傅文庭也难得软和语气,叮嘱他一路平安,到了之后一定要写信回来。

  傅清瑜一一应了,一直被众人送到大门外,上了马车。

  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傅清瑜没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爹娘仍旧站在门外,目送他离开。

  傅清瑜出行的阵仗不小,单左相府的府兵就拨了两百人给他,再加上冷云麟给他的隐龙卫在暗处护着,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危险。

  徐州地处运河途中,东又临海,设有盐厂,十分繁荣。

  傅清瑜原本想去个贫瘠一些的地方,但冷云麟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傅清瑜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稍稍落后一些的盐县。

  毕竟盐县虽然有盐厂,但地势崎岖,无法开垦太多耕地,土壤也不够肥沃,因而许多百姓都是靠捕鱼为生,生活并不算富足。

  傅清瑜首要的目的,还是因地制宜,看看能否有更好的法子,让百姓多一些收入。

  去上任前,需要先去拜见知州大人。

  徐州知州姓陈,名叫陈远道,今年四十有六,与傅文庭并无什么交情。

  傅清瑜一开始沿着运河南下,只走了两日不到便到了徐州码头,接着换乘马车,又走了大半日才到了知州府上。

  此次来徐州任职的官员有十一名,陈远道自是早早就接到了消息。

  在得知未来的皇后娘娘要到他治下做县令时,陈远道心中着实担惊受怕,但又有些希冀,若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留下了好印象,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因而他估算了时间,命人严加管控城中,务必不要出现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皇后娘娘。

  傅清瑜到达徐州城时,便见到了整洁街道,百姓们皆是穿戴簇新。

  若是傅清瑜没有提前了解,恐怕真的能被蒙混过去,以为徐州城多么富饶。

  陈远道这人看起来能力较为平庸,胆子也小,不敢贪。

  曾经有一则他的趣闻,便是说他回乡祭祖时,族长见他当了知州,便向他行贿,意图谋得好处。但陈远道吓破了胆,连连推拒,伺候回乡祭祖时,每每都选在夜半时分,还不定哪一日,导致族长等人都等不到他,行贿之事,自然就没了下文。

  这事情曾被人当成笑谈,但是冷云麟却对他挺感兴趣,故而千挑万选,选定了徐州这个地方。

  一个这般胆小的官员,其实并不是件好事,代表他做事畏首畏尾,不敢放手去做,也就是徐州这般较为繁华州适合他,若是去了别处,必定会搅得一团乱。

  所以傅清瑜还有个任务,就是试探一下,这位陈知州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傅清瑜到的时候是在下午,休整一番,换上正七品知县官服,到达知州府上的时候,大门正开着,陈远道甚至亲自等在外头,一见到傅清瑜的马车,就笑着迎了上来:“傅知县,一路辛苦,快请进,歇一歇脚。”

  伸手不打笑脸人,傅清瑜也朝他行礼,口称“知州大人”。

  “不必不必。”陈远道连忙扶他起来,带他到了府衙内。

  两人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陈远道就说道:“盐县共有人口十九万,不算多,也不算少,大部分都是捕鱼为生,耕地不多,在徐州算是中下等县城了,傅知县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

  傅清瑜道:“天下各州各县皆是大晏国土。”

  他虽然外放任知县,但也是有一丝“母仪天下”的责任在的,总不能白出来一趟。

  陈远道倒是颇为敬佩,笑着道:“傅知县高义。”

  今日天色已晚,陈远道欲留傅清瑜住一晚,明日再启程去盐县,傅清瑜并未推辞。

  陈远道设了晚宴招待傅清瑜,席间多有阿谀奉承之言,傅清瑜官职比他低,也不好越俎代庖,提点他如何做官,只能。

  见傅清瑜这般表现,陈远道就知道自己没拍对马屁,在次日傅清瑜要去盐县上任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官。

  傅清瑜只笑了笑:“大人两袖清廉,陛下已有耳闻。”

  一听这话,陈远道就来了精神,谁料傅清瑜只说了这一句,就向他请辞离开了。

  说明他也只有为官清廉这一个长处了。

  坐在马车上的傅清瑜心里想,陈远道并非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只是他有顾忌,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能留待以后慢慢来看。

  徐州城距离盐城有些距离,傅清瑜清晨就坐了马车,一路上没怎么歇息,也用了足足一日才到了。

  傅清瑜跳下马车,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除去些许劳累,竟是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就连陪同他赴任的小厮都没有他这么好的精神头,皱着一张被疲累打蔫儿了的脸,一脸敬佩:“少爷的身体真好。”

  小厮一提这事,傅清瑜就想起来他为何会身体好了,是因为阿喵与冷云麟。

  若不是这番际遇,想必他这辈子,都不能出京城吧。

  傅清瑜的上一任知县是连着两次吏部考核都为末等,所以已经被贬黜到岭南做县丞了。而傅清瑜即将到任的消息已经派了人先过来通报,这会儿他们已经迎了上来。

  盐县的县丞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美大叔,留着整齐顺滑的长须,身形纤瘦,看起来有些纤弱,身后则跟着县尉、主簿、典史、捕快、牢头等人,共计有十五人。

  俱都向傅清瑜见礼。

  傅清瑜回礼,询问了姓名。

  美大叔叫做纪怀凌,主簿也姓纪与纪怀凌是出了五服的兄弟,主簿姓戴,典史姓魏。

  他记性好,一遍就记住了,他开口道:“我自京城而来,对盐县并不甚熟悉,还需劳烦诸位辅佐。”

  纪怀凌拱手:“一切遵从傅大人安排。”

  此时天色已晚,傅清瑜先住进知县府,明日再做安排。

  知县府上已经打扫完毕,傅清瑜入住正屋,上一任知县好似喜欢园林样式,对这里多做改动,傅清瑜随遇而安,并不打算再捯饬。

  他带的人有些多,府衙也只能容纳一百五十人左右,其余人就只能在府衙周边安顿下来。

  傅清瑜对纪怀凌道:“我带的这些人,一应开支俱都是从我这里走,不走公账。”

  临出行前,傅林氏直接塞给他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冷云麟也给了他十五万,养这些人绰绰有余。

  傅清瑜做事仔细,早早就派了人过来打点,他手里有银子,买房子再简单不过,将隐龙卫与府兵挑了些安置在府衙,其余人就去到衙门周边住下。

  “另外,烦请你找人再帮我物色几个好厨子,工钱就照最高了来算。”

  纪怀凌一一应下。

  小厮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傅清瑜的东西安置妥当,床铺也都换上了新的,傅清瑜让他赶紧休息去。

  沐浴过后,饶是傅清瑜身体健康,这会儿也有些乏累,他擦干头发,坐在床上,目光落在某个檀木箱子上。

  片刻后,傅清瑜抱着一件明黄色的衣服,躺进了被窝里。

  这衣服上淡淡的龙涎香气让傅清瑜耳根有些红,这是冷云麟非要他带上的,说是自己不能过来,就带件衣服,留作念想。

  同样的,傅清瑜也被迫留下了自己的衣服。

  也不知道冷云麟会用自己的衣服做什么事。

  简直不敢细想。

  傅清瑜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拿出来,谁知道,连一晚上都没有挺过去。

  但抱着衣服的时候,傅清瑜却觉得心里安定,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傅清瑜早早起身,小厮睡了个好觉,也精神焕发,过来伺候他洗漱用朝食。

  知县每日三餐也是有份例的,不能超过六个菜,傅清瑜不挑食,也没要那么多菜,只点了两道菜,并一碗粥两个小馍馍。

  纪怀凌他们并不住在府衙,不过早上亦是早早就过来了。

  傅清瑜让小厮倒了茶,询问他们本县的情况。

  尽管大致情况他了如指掌,但通过问询可知道他们有无欺上瞒下之举。

  幸好,纪怀凌人如其名,所说之事与傅清瑜了解的相差无几,傅清瑜道:“管账的是何人,我这几日先看看账目。”

  纪怀凌道:“是下官,我今日便让人将近些年账簿送过来交由大人查阅。”

  “好。”傅清瑜笑道,“纪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

  纪怀凌很快将账簿拿过来,傅清瑜跟着傅林氏学过管账,而这次也带了个账房过来,两个人翻看了一下,账目确实没什么问题。

  主要也是盐县实在穷困,根本没什么可做假账的地方。

  傅清瑜本日并没有什么工作,便叫纪怀凌他们回去处理公务,他自己去街上转转。

  县里的人不少,不过与京城繁华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且有一条专门卖鱼获的鱼市,渔民们出海捕鱼,都是卖到这里。

  临县的商人,或是再远一些的,会过来进货,不过大多是集中在秋冬季节,盖因海鱼极难储存,只能用冰,否则一旦死掉超过一日,就会腐烂发臭。

  春夏季节,有些商人会存冰,用来冰鱼,但也只是买那些名贵、味道鲜美的鱼。

  但名贵的鱼大多在深海,极难捕捉。

  因此,盐县的人几乎顿顿吃海鱼,吃的都有些咽不下去,但内陆的百姓,只能吃河鱼。

  傅清瑜是自京城里来的,傅家吃穿用度并不奢靡,海鱼吃的次数不多,采买的碰上了会买一些,而冷云麟吃穿用度更是粗糙,只吃过银丝小鱼,因而傅清瑜看着足足有三尺长四指宽的新鲜带鱼,银光粼粼,有些想吃。

  纪怀凌没陪着傅清瑜视察民情,但安排了小吏,这小吏察言观色,立刻笑着道:“大人,这带鱼香煎最好吃,肉极嫩滑,刺也不多。”

  “不错。”傅清瑜让小厮赶紧去买下来。

  之后又买了些手掌大小的海螺、肥美的猫眼螺,前者清蒸,后者酱爆,都是极致的美味。

  傅清瑜叫人先送回去,等中午就吃这些,之后又去到各处转了转。

  盐城的条件就是如此,百姓们有耕地的,有捕鱼的,也有在盐厂或者码头做事的,因而要是让老百姓富足,首先是多开垦耕地,其次就是想办法在春夏时节,也能将海鱼卖出去。

  这两者看似不难,但真要实施起来,却不容易。

  傅清瑜骑着马转了一上午,大概是了解了一些情况,便先回去了府衙。

  这里厨子极擅长烹饪海鲜,咬一口都是满嘴鲜嫩香滑,极致的享受。傅清瑜没忍住,比平日多吃了一些,肚子都稍微鼓起来一块。

  他揉着肚子,心想这样好吃的美味,若是祖母他们以及阿喵还有麟哥也能时常吃到就好了。

  还是得想法子,能让这鱼经得住长途的运输才行。

  府衙也存了冰,一般是夏日用来降温,存量加上损耗,其实并不多。

  这会儿傅清瑜就越发敬佩起冷云麟来,在殿试中考校的题目全都是为官时能用到的。

  就比如说,如果他此刻能懂制冰之法,这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关于制冰之法,先朝古书曾有讲述:“取沸汤置瓮中,密以新缣,沈中三日成冰。”

  但这法子后人试过,并不能出冰,所以如今大晏依旧还是存冰之道。

  傅清瑜只觉得自己读书不够,应当再多读几本书。

  到了下午,傅清瑜仍旧是熟悉公事,不过隐龙卫却忽然出现,呈上来一封书信。

  是冷云麟写来的。

  算算时间,这是他刚走没多久,就开始写了往这里送。

  傅清瑜连忙打开来看,厚厚一叠尽是冷云麟的思念,询问这里的人是否好相处,询问行途有无吃苦,盐城气候能否适应,事无巨细,一一都询问了一番,之后又说,若是傅清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只要他能做到的,一定想法设法做到。

  最后在末尾写道:昨夜用了你的亵裤,得省着些,我手劲大,用不了几次就破了,你呢,可有抱着我的亵衣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唐代就有制冰啦,这里虚无一下,让傅小猫发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