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积雪覆盖屋檐,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琉璃天,青色的月牙挂在梦泽殿角楼窗户的一隅。漫天的星光容在飘雪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并非人间。
寒意料峭之景,春日温暖之风,这般怪异的景却异常的美。可见主人是一个风雅之人。
只可惜,客人却很粗鲁野蛮,十几个白衣人抬着一副担架,被赤衣少年拿鞭子催促,责骂:“再快点,你们是不是没吃饭?再耽误,小心我不客气!”
这嚣张跋扈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华胥境,还不待人看清楚,一群人已经飞进了梦泽宫。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
梦境的主人,前冥王崔安澜大人刚醒,他取了一件道袍,让两个半大的童子梳发。黑发的童子捧梳,白发的童子执冠。两个童子也是一身道袍,长得一模一样。
黑童子的性格活泼些,大胆地问:“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崔安澜把玩着手中的莲花灯,取一只狼毫笔在花瓣上描色。他的手指细长,沿着花瓣的轮廓描绘。
白童子见黑童子梳完发,回黑童子:“是人间的白虎使提前来了。”
黑童子讨厌白虎使,嘴巴一撇,不客气地骂着:“提前?为何!怎么还有人提前来。那个无礼的家伙,之前殿下面前大放厥词,简直就是竖子!”
白童子为崔安澜戴好冠,整理起崔安澜的衣服。他可不像黑童子那般义愤填膺,冷静地告诉他:“可能是因为他弟弟的身体不好。”
黑童子翻了一个白眼:“身体不好?哈,死人还会生病吗?真是被娇惯的孩子。”
白童子整理完崔安澜的衣物,恭敬地跪在一旁,听黑童子的埋怨。
若不是梦泽宫的大门被人踢翻,黑童子还在骂着无礼的赵瑟。
唯有主人崔安澜专心制作着莲花灯,他听到赵瑟的动静也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赵瑟要他将自己表弟“救活!”。
他却感觉冻晕过去的人,根本不愿醒来。只说:“过段时间自会醒来。小白送他们去住处。”
白童子领命,可赵瑟却觉得不放心。他还赖在原地不走:“不行,我表弟还没醒呢!这怎么让人放心!我告诉你……”
赵瑟的聒噪终究让崔安澜失去了成人之美的想法。他伸出手,抚过程渔的头顶,发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没入程渔的脑海中,没过多久,程渔就恢复了意识。
他是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感觉身边有很多人。
程渔虽然恢复了意识,但还没有完全恢复,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表哥赵瑟的身影。
赵瑟见程渔清醒,才停止大吵大闹,小声地说着:“渔哥儿,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表哥就要哭了。”
程渔有点厌烦表哥的啰嗦,他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不是平日里那种觊觎的厌恶眼神,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欣赏。
只是在看着他,没有被惊艳,没有被喜欢。
那眼光很快就消失。
他被人抬了起来,表哥啰嗦的声音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程渔实在忍不住表哥的啰嗦,睁开眼看见琉璃色的天空中飘荡着雪花。那雪花落在眼睫上,并不冷,反而很温暖。
表哥还在一旁啰嗦,只是说出的话越来越让程渔觉得难受。
“渔哥儿,表哥把你送到黄粱居就要离开了。”
黄粱一梦的黄粱吗?
程渔心里有些难受。他还没到离家独自一人生活的年纪,没有习惯过早的离别。
他又闭上眼,听到表哥说:“
“渔哥儿,这里是华胥境,仙人修仙的地方。你好好在这里跟华胥仙人修道。家里就别担心了,表哥帮你看着。”
程渔心中一痛,明白自己已经被抛弃。
他被人抬进一间房,感觉到表哥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程渔知道,表哥要走了。他不想睁开眼,怕表哥看出他的懦弱。
他心里一直默念着:走吧,快走吧!别再说那些废话。
赵瑟对着倔强固执又孩子气的程渔始终疼爱,他伸出手摸着程渔的额头,温柔地道一句:“渔哥儿,别怕。等到你出师之日,表哥就来接你。”
一语闭,榻上如艳丽的少年终于睁开眼。他眼角含泪,问着:“你骗我?”
赵瑟摇摇头:“不骗你!”
程渔不信,他拉着赵瑟的衣袖:“可……可你怎么知道我学没学成,什么时候出师了!你不是说,我因为身体诅咒,需要待在这里,否则就会死吗?”
赵瑟点点头:“对啊,那是因为你是普通人啊!若你也修了仙,就是神仙了,还怕什么诅咒。”
程渔没好气甩开赵瑟的衣袖:“你又骗我,以为我是孩子吗?修仙,那要修到什么时候。修到大家都死光了嘛!咳咳。”
赵瑟知道程渔的脾气,将他的手塞进被子中:“夜里冷,你身子弱,别闹。之前就告诉过你,戾气不要太重,会被反噬。真是个傻孩子。”
他坐在床边,小声地说着:“你这傻孩子,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个地方的老鬼……不对,仙人很厉害的。你就是他救的,诅咒也是他种下的。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套套他话,骗他帮你解了诅咒不就好了!”
程渔真的怀疑自己表哥的文化水平:“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你这么用的。”
赵瑟可没觉得自己用错,指间点出蓝色的火焰。火焰之中,三只蓝焰鸟飞出,落在程渔的周围。
赵瑟指着蓝焰鸟:“这是雷鸟,我放三只在你身边,等你修成大道,表哥带一车子美人来接你。”
程渔冷哼一声,任由三只雷鸟如同灯火般停在他的周围,将他眼角的通红与孩子气的一面都照亮。
赵瑟的手摸过他的眼角,心疼地说着:“渔哥儿,等我。”
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程渔在这里坚持了四年。
可惜,整整四年的时间,他什么都没学会,连仙人的脸都没见到!
黄粱居的人都说:“哈?修仙?你在说什么笑话。黄粱一梦多好,来这里的人不都是忘却凡尘琐事,来这里寻求幸福。你要是真想干大事,可以去南柯居住一段时间,他那边可以当太守。做得好,皇帝都成!”
程渔不想与这群逃避现实的蠢人为伍,带着雷鸟在黄粱居里又炸了一波闪电,把那群贪图他美色的家伙电晕。
他本意是电死,可华胥境中没有死亡,无论遭受多大的伤害,哪怕成灰尘,过段时间也会活过来。
程渔的怪脾气在这里与日俱增,成为了华胥境内出了名的暴徒,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美貌也出了名。
不怕死的人前仆后继,最后都被雷鸟电成灰,最后程渔开始不电人,改成折磨?囚禁后,终于打消那群疯狂的人。
不过,也托这群人的福,程渔变得老练成熟很多。
他睡在黄粱居的最东边,靠近月亮的位子。每天月亮升起时,程渔都会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望月骂表哥。
雷鸟飞在他身边,听到他提到赵瑟,会激动地挥舞翅膀。
不过,今夜不同。虽然月上中天,但程渔没念叨表哥,而是被屋内的女郎责骂:“你是不是蠢,都说了别把人电成灰。我扫了半天,他们过几天就会恢复!到时候,他们再来怎么办?你就给他们看几眼怎么了?你本来就好看啊!”
程渔不理睬女郎,他坐在窗台上,望月听唠叨。
女郎见程渔不理睬她,生气地叉腰道:“程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在这样,我就不告诉你梦泽宫的事情!”
程渔这才转过头,唇红似火,眉梢媚意随年纪增长越发迷人。他身上套了一件粉色的外套,却没显女气,反而因为那张容姿妖冶的脸而感到正常。
女郎见了这张脸,顿时气消,只说:“知道了,知道了,华胥仙人的消息。说实话,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收过徒弟,只听说……”
程渔听她停顿:“听说什么?”
女郎神秘兮兮的凑近,小声地说出:“他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说:
华胥:出自《列子·黄帝》、李商隐《思贤顿》不见华胥梦,空闻下蔡迷。黄粱:黄粱美梦。南柯:南柯一梦。其实一开始我打算写华胥仙,但是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套路,所以我直接告诉大家崔安澜身份,不过程渔只知道华胥仙!哈哈哈哈哈!剧情还是要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