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被身后的男人拖到了绿化园的小巷口,也是知良医院附近的小型垃圾回收站。

  女人的白裙子在地上蹭到了灰,头发散乱,模样狼狈的疯狂挣扎。

  因为恐惧与害怕,她的眼睛里很快泛起了晶莹的泪水,想要呼救,嘴巴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捂住。

  而她的女儿也被角落里走出来的胖男人拎了起来,同样被堵住了嘴巴。

  “龙哥,要不要先教训这娘们一下?”胖男人看向站在一旁慢悠悠点烟的高大男人,讨好的询问道。

  潘昊龙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不用,等你嫂子来再说。”

  “哦对,松开她一点,我想和这位刘小姐聊聊天。”

  控制住刘敏的那名小弟很懂规矩,在松开这人之前,低声警告了一句。

  “你要敢大呼小叫引人过来,我们就直接把你女儿摔死,听到没有!”

  刘敏吓得浑身止不住颤抖,连忙听话的点点头。

  她的嘴巴刚一松开,便声音带着哭腔开口道:

  “你们到底想干嘛?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别伤害我和我的女儿。”

  潘昊龙没说话,冲她笑了一下,想要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然而他长的本就凶神恶煞,刘敏吓得缩了缩脖子。

  “孩子挺可爱的,像她爸爸。”

  刘敏愣了一下,以为这人是和唐修平有过节才绑架自己,连忙解释道:

  “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唐修平养在外面的女人,我不是她合法老婆!”

  “你们绑我没用,唐修平除了给我钱之外,根本就不管我们母女两人的死活,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刘敏苦苦哀求,为了自保,一时之间竟然急于和唐修平撇清关系。

  这倒是让潘昊龙有点没想到,脸上露出一抹惊奇。

  人真是个奇妙的动物,身处在不同环境里,就会变成不同的形态,丑状尽显。

  潘昊龙笑了,他从胖男人怀里接过孩子,见到刘敏明显变得紧张的神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但唐修平很爱这个孩子,并且这是他唯一的种,不是么?”

  刘敏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笑笑确实是唐修平唯一的孩子。

  要不是他老婆不能生,哪会轮得到自己上位,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刘敏才对孩子宠爱有加。

  如果笑笑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去和唐修平交代。

  想到这,刘敏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哽咽道:

  “求求你别伤害孩子,她才只有三岁!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潘昊龙赞同的点点头。

  “孩子确实是无辜的,但是这事还就是和孩子有关。”

  “什、什么?”刘敏不太明白,愣愣的问道。

  潘昊龙没说话,因为薛盈盈来了。

  薛盈盈来的匆忙,身上的白色护士服也没来得及换,避开旁人的注意,一路小跑过来的。

  她刚到便看到跪在地上、神情狼狈至极的刘敏,还有那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孩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潘昊龙搂住了她,两人举止亲密。

  刘敏彻底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薛盈盈找来的,难以置信的怒骂道:

  “薛盈盈你这个贱人!臭不要脸生不出蛋的母鸡!修平知道你在外面偷男人么?”

  “你要是敢伤笑笑一下,我绝对饶不了你!”

  薛盈盈在她的辱骂声下,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潘昊龙皱了皱眉,冲小弟眼神示意。

  下一秒,刘敏的脸就被扇歪了过去。

  女人惨叫一声,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顿时显现。

  “想怎么解决她?宝贝?”潘昊龙捏着薛盈盈的手,神情很是轻松。

  薛盈盈犹豫了一下,她性子弱,原本也只是想给刘敏一个教训,将人逼着离开无名镇就好。

  然而现在,刘敏像是一条不停乱吠的疯狗一样,不断辱骂着她。

  即使她的脸已经被身后的男人抽得肿胀起来,嘴巴都抽出了血,依旧满眼恨意的盯着薛盈盈。

  “唐修平可不在这里,贱人你居然还能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不和他离婚,无非就是想拖死我对吧?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么?”

  刘敏想到她每一夜独守空房、又被男人忽略无视的滋味,明明她有了女儿,然而依旧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因为唐修平有他自己的妻子,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三者?”薛盈盈再也忍不住的喊出了声,“你破坏了我和唐修平的婚姻,你毁掉了一个家庭!”

  “你怎么有脸骂我?”

  刘敏笑了,“是我破坏了你的家庭么?没有我,唐修平也会有其他的女人!”

  “你知道原因的吧?贱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你才是破坏了一个原本美好家庭的坏人,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刘敏满脸怨恨无比的眼神,让薛盈盈忍不住向后后退了一步。

  “薛盈盈,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有孩子么?”刘敏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薛盈盈怔了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当母亲!薛盈盈你没资格当母亲,你不配你不配!”

  刘敏笑的很癫狂,她在发泄这么多年被唐修平忽视的怨恨与嫉妒。

  “上天在惩罚你这个贱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薛盈盈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是死灰的惨白。

  她看着刘敏疯狂的模样,像是在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生活的苦难没有击垮她,即使相爱多年的丈夫出轨,也没能压垮她。

  但刘敏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剜着她的心脏。

  孩子是她一辈子的痛,而刘敏却说她没资格当母亲。

  薛盈盈彻底被刺痛了,她大步走到刘敏的面前,拉扯拽动女人的头发,眼睛里的恨意并不比刘敏少那么一丝一毫。

  “你怎么知道我不配?是上天没给我这个机会!”

  “你没脸教训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薛盈盈的发泄很脆弱,她仅仅是推打了刘敏几下,便浑身失去力气坐倒在了地上,脸上布满了痛苦的泪水。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吵得她脑袋发晕,直到潘昊龙一把将她拽起,薛盈盈还处于绝望无助的情绪中。

  “嘴巴太硬了,给我打。”

  潘昊龙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敏,冷漠的说道。

  听到吩咐,那两名打手便再也不留情面,拳拳到位的砸在了刘敏的身上。

  女人痛苦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又比一声弱。

  一直打到刘敏求饶呼救,那两名打手依旧没有停下。

  “会不会……把人打死了?”薛盈盈后知后觉的抓住了潘昊龙的手。

  男人没说话,只是死死咬着压根,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女人。

  那些血色的欲望与冲动,如果不全力控制,根本难以压制。

  “你怕么?怕我就喊人停。”潘昊龙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薛盈盈刚想喊他停手,被捆在一旁的小孩突然双手摸着脖子,一幅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孩子没了哭声,即使刘敏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视线模糊,但依旧发现了犯病的女儿。

  她发了疯的想要站起来,甚至不管不顾的去咬那两个打手。

  “你们滚开!笑笑!救救我女儿!啊啊啊!”

  笑笑的哮喘犯了,而她们刚从医院买回来的药就扔在垃圾桶的旁边。

  刘敏伸出手去够,却被男人一脚死死踩住,她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声。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薛盈盈!薛盈盈你救救她!孩子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薛!盈!盈!”

  刘敏的哭喊太过凄厉,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她的模样也太惨了,漂亮的美甲早已断裂,满脸都是血的在地上爬,拖出一条条血痕。

  薛盈盈怔住了,下意识的捡起了那袋装有治疗哮喘病的药品。

  而刘敏随着她这小小的举动,眼睛里又重新亮起了光芒。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指向犯病的笑笑。

  薛盈盈是护士,即使她没有哮喘病,但也知道基本的药物怎么用。

  潘昊龙看着薛盈盈捡起了药物,疾步走向倒在一旁的孩子,心里有了结论。

  嘴巴里的软肉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仅仅是为了克制潘昊龙嗜暴的欲望。

  他像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一切,明明掌管着生杀大权,却不多说一言一句,目的就是为了知道薛盈盈的选择。

  游戏在戏弄他们的同时,而他们何尝也不是在戏弄着游戏。

  这是他在赌徒游戏里能找到的唯一平衡,以至于控制自己不要发疯的最后底线。

  潘昊龙心里五味杂陈,但薛盈盈最后的选择,到底是令他感到一丝慰藉。

  这个可怜的女人,失去了拥有孩子的资格,又失去了挚爱的丈夫,面对小三的孩子,依旧选择去救。

  她的心里始终是存着善念的,毕竟大人造的孽,稚子何其无辜。

  薛盈盈拿着药的手在颤抖,眼见着药就要喷到笑笑的嘴里,她犹豫了。

  刘敏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哭喊。

  “你救她!你是护士你不能见死不救!!!”

  而这一声彻底唤回了薛盈盈的理智,她看向刘敏,眼眸里是从所未有的冷漠与无情。

  薛盈盈冲她笑了一下,随后扔掉了手里的药瓶。

  刘敏彻底疯了,血水混着眼泪沾满了她肮脏的脸。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你们都会下地狱……下地狱……”

  刘敏的声音弱了下去,直至没有。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依旧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但那里已经没了丝毫的光亮。

  母亲刚刚死去,女孩抽搐的身体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相继死了。

  薛盈盈站在原地,苍白的脸被一片阴影所笼罩,看不太清楚表情。

  她没有丝毫血色的唇微微颤抖,随后轻声道:

  “这一次,我选择救自己。”

  她是护士是救死扶伤的天使,然而她却不能拯救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一次机会再也不会有了,都怪自己以前的软弱,才走到如今可笑的地步。

  孩子是无辜的,可所有的病痛都出在孩子的身上。

  薛盈盈知道,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资格成为母亲,那唐修平也不配成为父亲。

  “龙哥,那女的死了。”

  两名打手走过来,尽管声音紧张,但又不是很害怕,毕竟不是第一次打死过人。

  “我和阿伟都没怎么使劲,打着打着就死了。”小弟抱怨道。

  潘昊龙没说话,周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薛盈盈最后的选择,居然会是这样。

  大人和孩子,一个都没有救。

  香烟早就燃尽了,落了男人胸襟上一片灰。

  潘昊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若无其事的掸了掸。

  “死了就死了吧。”

  随后他看向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麻木了的薛盈盈,皱眉道:

  “小孩……”

  薛盈盈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不耐烦的打断道:

  “你不是上帝,没办法审判我的罪责。”

  “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恨意。”

  潘昊龙没说话了,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发现她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都明白,刘敏没了,依旧不能从根源上修复她和唐修平的婚姻。

  孩子没了,也解决不了薛盈盈不能生的悲剧。



  如果是从前的薛盈盈,这种血色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凡是个正常人,有血有肉的正常人,都知道什么才是对的选择。

  然而,这一幕还是在薛盈盈的身上发生了。

  潘昊龙不太明白原因,但也猜到了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无限的放大了他们的欲念,或是悲痛或是爱恨,又或是愤怒。

  那东西看上去很复杂,但又简单的很可怕。

  简单到只用两个字就可以概况,那就是人性。

  潘昊龙觉得后背有些凉意,薛盈盈抗拒不了的,恐怕也是他无法抗拒的。

  事情结束之后,薛盈盈独自一人从小道回了医院,而潘昊龙也撤掉了自己用来屏蔽试听的道具。

  刘敏母女的尸体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被人发现,等到警察查到凶手的时候,牌场恐怕早就结束了。

  潘昊龙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只是一个看客,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潘昊龙一愣,很快便认出了来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宜图的目光还落在巷子口那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上,他没回答潘昊龙的问题,而是蹙着眉反问道: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么?”

  他这话一出,潘昊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男人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先点燃了一只烟。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换句话说,你在偷窥我的思维?”

  宜图没否认,只是轻声提醒道:

  “别让它给你判罪。”

  潘昊龙一愣,夹着烟的手顿在了唇边。

  宜图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和他多说半句废话。

  这座牌场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动着他们的情绪。

  他和江寒屿都犯了相应的罪责,而其他人如果也无法逃脱,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

  薛盈盈因为一己之私,杀了两个本不该死的人。

  这也是宜图万万没想到的,人的欲望如同沟壑难以填满。

  而他们所在的楼里,已经聚集了太多令人心寒的欲望。

  潘昊龙这事结束后,宜图便回去找江寒屿。

  原本这天就不是男人值班,他过来上班也就是硬凑。

  江寒屿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没事给老婆发几条信息,等的很是无聊。

  宜图一来,他便坐不住的要走。

  两人这便回了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宜图不是很饿,江寒屿就抱着自家配偶闹了一会儿,才去做饭。

  由于阚星渊的这一身份,江寒屿顺利的点亮了做饭好男人的金手指。

  他也不让宜图帮忙,但是人又必须亲自看在眼皮子底下,不然就生闷气。

  宜图被他闹的没有办法,只好站在厨房外陪他说说话。

  如果不是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是在牌场内,还真的以为这只是平淡又满足的简单日子。

  日子过的太慢了,慢到他们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里的一员。

  进入牌场这么多天,宜图依旧摸不到太多的头绪,甚至过日子才是这里的主要主题。

  宜图猜的费劲,但江寒屿这种不在乎的人,却很是享受。

  “哎,你说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的目标完成了么?”

  宜图突然想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强制任务,他的任务目标是沈昕,另一个则是逃出小镇。

  而到现在,第二个任务都没有任何可以完成的预兆。

  那江寒屿呢?他的任务目标会是他么?

  听到宜图的话,男人摘菜的手顿了一下。

  江寒屿的眼眸深不见底,但他看向宜图的时候却泛上了柔光。

  “你说呢?还有我不能完成的目标么?”

  宜图没想太多,毕竟他的这位配偶是榜一黑桃King,仅仅九级牌场任务,不可能不完成。

  “你的目标是我么?”宜图冲他笑了一下,眉眼温柔。

  男人心里一动,没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薄唇。

  “必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