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道看向云白。
“青非掌门与魔界往来,屠戮我六派弟子之时,可有想过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此行事,又对得起已故的青声吗?”云白一改往日的温和,高声斥责。
在场诸人神色各异,俱皆面面相觑,听不懂云白的意思。
非道的笑意迅速消弭,神情有些冷凝,心中也起了警惕。
“云白掌门,没有证据的话,可不好凭空乱说。”百善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锦萸也侧首扫了云白一眼:“云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诸位,”云白走出人群,指着非道,“今日我云白便以六派之名,向各位揭露乐非道的真面目,他不仅与那魔界少主关系匪浅,恐怕还涉及当年无根一战中六派的节节败退,涉及前几日无昼谷中凤禅之死!”
非道的心神有一瞬间的紊乱,他敛目,思索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俱已不在人世,云白怎么会知晓。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江怡然手持落虹,高声质疑:“云白掌门,你给非道罗列的罪名可不少,证据呢?”
非道朝云白看去,却见他身后隐约有个人影,有几分熟悉,他思忖之后,方觉正是东南密林那人!
一阵骤风吹过,众人正惊诧间,非道已冲到那人近前,伸手去拿他,却被云白接住。
灵力碰撞将四面的六派弟子推到边缘处,云白与非道站在人群之中,对视了一眼,云晷自云白手中出现,非道退了一步,踏地凝冰,一个旋身躲开了云晷的攻击。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众人神色急切,却又碍于二人实力强劲,实在插不进手,百善也隐约有些担忧,紧紧地盯着二人。
“云白!非道!住手!”锦萸怒斥,木灵之气荡入二人之间,非道本想停手,却觉一股血气自丹田上涌,直至太阳穴。
他伸手捂住头,耳畔早已无半点鼎沸的人声,只听得频繁的振翅声,如万缕千丝缠住了他的心神,如千万把刀刮在他的骨头上,那种难以抵抗、从内而外的疼痛席卷全身。
木灵之力撞偏了云晷,也将非道带得踉跄了半步,可那云晷仍是不偏不倚撞在了非道的前胸,非道勉强支起结界,却仍是实打实接了这一击,当下便退了不知多远,恍惚地朝地面载去。
百善几乎是立刻便接住了非道,难以置信地朝云白看去。
锦萸愤然落入二人之间,看向云白,无声指责他下手太重。
寒棠也站到了非道那侧,拧紧了眉头。
“非道!”失了功法的江怡然跑到他身边,才觉他状态不对,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青筋暴起,皮肤也由白皙转红。
非道的体内本就气血翻涌,受了云白那全力一击,更是肺腑震荡,满耳俱是那魔音,他连勉力以吐息压制创伤都做不到,脑中尚有余念,却也俱是仇恨。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状况他也并不陌生,他只恨没有及时抓住那人。
寒冰之气暴涨,四面的树叶开始挂霜,似乎感受到非道的不对劲,百善推开了近在咫尺的江怡然,被巨大的灵力撞了出去,当即吐了口血,幸而是落入锦阖弟子中。
弟子们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纷纷远离,几位掌门以灵力支撑,锦阖仿佛步入寒冬,自地面生起的浮冰暴裂之声,四周树干的冻裂声不绝于耳。
非道站在冰雪中心,猛然睁眼,一双血红的眼睛令在场众人无不胆寒。
咒痕蔓延至手背、脖颈、爬到脸上,那恐怖的容颜令无数锦阖弟子对青非掌门的清冷印象一瞬幻灭。
云白含笑立于原地,云晷的光映得他一脸胜券在握:“诸位可看清乐非道的真面目?那魔痕便能证明他来自于魔界!”
云晷祭出,山河皆碎,众人不由避退开去,那云晷携裹毁天灭地之势,径直朝非道压去。
浮莲引生,千秋雪魄,飞霜挡住那云晷,乱山残雪将云晷也凝固其中。
随着杀气的蔓延,飞雪如染胭脂般,血色浸润而去,即便再想辩驳,众人也已被这股邪妄之气震得说不出话来。
云白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灵气,非道也毫不退让尚在抵抗。
两相对峙间,一缕箫声如凤鸣般打破了因这寒气凝滞的天地寂静,紫火从天而坠,霞光掀翻云晷,赤焰流火,再度将不屈不挠返回的云晷弹回。
折礼执箫落于非道身侧。
他在青芜左思右想,总觉得凤霞与锦阖联姻的事情,云白插手必然不简单,决定跟来看看,果真如此!
箫声婉转,振翅声却由不绝于耳,折礼眸中寒意凛然,蟠根裂土朝那人群而去,以间关莺语封闭非道的听力。
冰霜寒意刹那回溯,携裹无数冰雪飞舞于天地之间,视线一片模糊。寒风凛冽中,折礼扶了神志清醒了些的非道,便要退离锦阖。
云晷再度追来,焚天紫火直冲而上,云白那处传来一声讶异的惊叹,含恨收回了那云晷。
折礼正要起身,便见一抹剑光直刺而来。
他闪身避开,来人不屈不挠,阻于折礼面前,面含正气,大义凛然。
“武空蝉。”折礼怒极反笑,低声嘲讽,“你还真是冥顽不灵。滚开!”
“魔界之徒,我辈得而诛之,休走!”武空蝉周身灵力暴涨,朝折礼攻去。
四周的飞雪落地,众人眼前渐渐清晰,却见北面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极快地卷了过来,自那乌云之中射来一箭,正是冲着武空蝉而去。
武空蝉闪身退避,才堪堪躲过,那箭落到锦萸面前,魔气缠绕,令她心中一紧。
“今日还真是热闹。”来者很快便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也让众人纷纷拔剑,怒目而视。
那人见状诡异地呵呵笑道,叹道:“好大的阵仗。”
从声音听不出来性别,折礼警惕地朝那人看去,他身后还带了两个帮手,一行三人周身魔气缠绕,必然是魔界之人。
“我奉少主之命,前来护卫贵客。”那人看向非道、折礼,“若今日谁敢伤了他们,魔界必然血洗六派。”
折礼眉头紧皱。
叶星阑一向低调,又怎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三人必然不是他所派来。
“满口胡言。”折礼冷笑,“谁是你魔界贵客,我师傅同我,与你们魔界仇深似海,势不两立。不管你们受谁之托来构陷我师傅,他日待我查明,必不会放过!”
那人闷笑一声,抬起手,指尖出现一只血蝶。
折礼心头一震,便见那血蝶扑扇着翅膀,一路飞到二人面前,围绕着非道,落在他的肩头。
“少主所言,这便是信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语点出万般疑。
“信物?”折礼挥开那蝶,“区区一只蝶,也能称之为信物?诸位,我师傅自担任掌门以来,可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六派之事?”
即便折礼发问,这一番下来,外围的众人无不是充满揣测与怀疑,也无人应答,倒是云白大笑道:“那他可又为六派做过任何事?”
“以他如今的情况,莫不早就是魔界的爪牙了,先是害死了落诚,再是害死凤禅,今日他若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又怎么能平息众人的愤怒?”
“对啊!”盛书笠紧接着附和,“瞧他如今哪还有半分正派,魔界还派人来保他,定然是他勾结魔界害死了我师傅!”
就连寒棠与锦萸,也站在远处,满脸惊疑不定,怀疑这六派究竟还有几分清白……
折礼见众人讨论,看向江怡然身旁的百善,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又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快走”唇语。
江怡然侧首看了百善一眼,耳语道:“如今情况复杂,你莫不如先回青芜。”
百善捂着胸口,担忧地看向折礼与非道。
可他又考虑到折礼若是带走非道,他留在此处反倒危险,还是回山先做准备。他思索之后,便向折礼轻轻点了点头,在锦阖弟子的掩护下偷偷下了山。
折礼见众人还在惊疑,猛然暴起,抱着非道便冲了出去。
“休想跑!”盛书笠暴喝出声,正要追,便见魔界那三人拦在了他面前,不过也只拦了一瞬,三人便也迅速撤退,追着折礼的方向而去。
盛书笠落到地面,懊恼地回头看云白。
“穷寇莫追。”云白道呵呵地说道,“可不要错过了今日的良辰美景。”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良辰美景。”寒棠瞥了云白一眼,“强扭的瓜不甜,锦萸,怡然可是你一手培养的亲传。”
锦萸看向怡然,怡然也回望着自己的师傅。
“锦萸掌门,”盛书笠急切地插嘴道,“不过是出了些插曲,两派联姻乃是大事,怎可轻易作罢呢?”
锦萸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一是被驳了面子,二是她确实也看不上盛书笠,觉得他甚是吵闹:“今日的婚事,本就是云白掌门为了逼出六派之间魔界的细作,此事既已查明,婚事便作罢了吧。”
江怡然难以置信地看向锦萸,她万万没有想到,师傅会联合云白以自己的婚事为饵,引非道入局。
盛书笠也难以相信地跑到云白面前吵嚷,云白不悦地扫视了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