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日月同归>第61章 真相

  事情前因后果已然清楚,非道撤下结界,却不料晚香并没有收手,她心情十分糟糕,只想将非道狠狠揍上一顿。

  非道挡下晚香的攻击,从折礼手中拿过那块石头,看向晚香。

  晚香压下满腹怒火,识趣地收手,犹能带出几分真切的笑容:“好哥哥,你就把它给我吧。我可是答应了人家要把东西带回去。”她嘟囔着撒娇。

  非道抬手,冰雪覆下,将四面的火轻巧地灭了。

  晚香的神色又有细微的变化,大概她没料想到对方竟也如此强势,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雇你的是谁?”非道冷淡地问。

  晚香朝着钱二的方向努嘴:“喏,钱公子呀。”

  她目光不离那兀生石,装傻充愣倒是一流。

  “兀生石要交给谁?”非道不为所动。

  晚香无辜地眨眼,嗔了他一眼:“这个人家可不能告诉你,总之是物归原主。”

  “原主……”非道咀嚼着这两个字,想到些事情。

  晚香趁他分心,伸手去拿,非道手掌一收,面不改色地说:“人是你杀的,葬了,东西给你。”

  非道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而去。

  “喂!”晚香凤目圆睁,似乎无法理解这令人发指的要求,“我可是个娇弱的姑娘,你!”

  折礼捏着那本杂记,看着怀抱尸体的周昱宁,心中陡然升起无限的悲哀……

  折礼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地起身,也往外而去,他要去看看钱二他们怎么样了。

  方才那片空地上,此刻安安静静,又恢复了当初的样子。

  三人并钱老爷都躺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

  折礼将三人唤醒,大致说了发生的事情,钱老爷的状况极不好,在钱二怀中奄奄一息地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事情的确如周昱宁所说,当年的钱家,人丁兴旺,本来与村民的关系也很好,却在石东君住进钱家之后,发生了改变。

  他撺掇了石家抢了周家那株奇异仙草,然后石东君以之制药,以“延年益寿”哄骗钱家人服用,那药的确有几分功效,但服用久了之后,身体竟然会生出古怪的鳞片。

  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药有瘾,根本无法戒除。

  而长期服药的钱家人,性格也变得暴虐,因此才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钱满心中有愧,当年他从七潭村逃命苟活,本以为能逃过一劫,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四十的他,已宛如耄耋老人。

  他日思夜想,竟对那药草食髓知味,昼思夜想,但苦寻不得,才出此下策,想借能人异士的手回来看看,再找一找。

  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

  曙光照亮了山头,众人站在墓前,只觉昨夜恍惚如梦。

  晚香拿了兀生石,生闷气已独自离开,一行六人再下山时,原本的世外桃源,早已换了模样。

  周家的宅子没什么变化,众人在门前默了片刻,紧跟着往村外的路而去。

  路两旁挂满了破烂的白灯笼,飘荡在寒风中,随处可见。到处是断壁残垣,废弃的田土之中,满是杂乱的野草,哪见半点新绿?

  曾经为他们指路的老婆婆,尸骨散落在院边杂草中,角落里是那三个孩子的尸骨,同那腐朽的木凳烂在一处。

  一切都不过是周昱宁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梦,梦中有家,有爱人,有和睦的邻里,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或许是知晓了结果,又或许经历过昨夜的动荡,钱老爷伏在护卫身上,再无半点精神。

  洪大夫怀里抱着周昱宁赠给他的药草,慌慌张张地走在最前头,生怕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

  众人来到村外,匆忙上了马车,一路往肖家湾的方向疾驰。

  回程的路上,折礼才听得非道说,之所以他们会入了周昱宁的幻象,是因为吃了兰舒舒所做的食物。

  吃的越多,越容易被控制。

  马车上,折礼打开了周昱宁的手记,手记之中,字迹清秀,颇有风骨,写满了各种他所研究的草药药性。

  若非钱家人的贪念,他必定会继承父亲的遗志,也成为一个很好的大夫,同他所爱之人一起,研究草药,编写这本百草药性论吧。

  折礼一面叹息,一面翻看手记,翻到最后,折礼看到了枭蓝。

  那一页赫然画着一株美丽的兰草。

  “枭蓝(其名来源于石东君),性寒,喜阴,生于阴冷潮湿之低谷,花可入药,初尝味涩,再尝甘甜,有瘾,微量可使人安静,中量可致幻,大量久食有毒,无解,臂生鳞片,使人暴躁,易攻击人……培育于阴冷潮湿之低谷,若以活人或尸体为壤,则不宜凋败……”

  折礼看得一阵恶寒:“这枭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手记递给非道,猛然灵机一动,“师傅,先前落枬往外运送尸体,会不会就与这枭蓝有关?”

  非道匆匆扫过那页:“可能。”

  “那要周昱宁培育枭蓝的,到底是谁啊?”折礼思索着,“修为高,还要有一定的权势……总得是亲传以上吧?”

  非道神色复杂:“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折礼乖巧应了,又问:“师傅,兀生石是什么啊?”

  “相传是一块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灵石,它的确是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若魂魄已散,即便身体如常,也不过是个傀儡。”非道回。

  “那晚香说物归原主,是说谁呢?”折礼满心疑惑。

  非道摇头:“不清楚。”

  兀生石的来历他隐约听过一些,但并无最终定论。

  或许可以问问星阑。

  至于枭兰与落枬……狂风骤雨,察微昭昭。祸乱之始,亦有迹可循。

  非道神情肃然,看来是要回去一趟了。

  这一趟出门,来回不过数日,送了钱老爷回府,折礼同钱二说起那札记里对枭蓝的记录。此毒暂时无解,而且越到后面,恐怕钱老爷的情况会越失控。

  钱二其实经此一趟多少已经明白了。

  七潭村的惨案,起因为钱家,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他也无可奈何。

  回肖家湾不久,非道嘱咐了折礼修行不可荒废后不久,便匆匆离去。

  也就在他走后约摸两日,折礼收到了来自望江的传信。

  为了掩人耳目,灵力加持的书信往往会化作鸟、蝶、虫等事物,送到准确的地点,以免误送。

  折礼欣喜地拆开了望江的信件,狂放不羁的字体映入眼帘。

  他似乎能看到望江兴冲冲地挥毫,极快地写完这封信,匆匆寄出。

  “久不见友,至以为念。自百善处询得行踪,故书信随行,拳拳情意,兹以述之。他乡异地,事事珍重。

  另有喜讯,盼弟知悉。近来锦阖多于门派间走动,或有喜事将近,群情激荡,莫不祝久。老掌门若泉下有知,更当抚拳相慰。

  诸不具陈,万望珍重。”

  起初的欣喜俱沉水底,信纸轻飘飘地从折礼手中落地,心里空落落的,竟好似被挖了一刀……

  靠着冰凉的墙面,仰头叹气,折礼问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待他再回过神,颊边的泪痕已然干透,他擦了把脸,揉了揉眼睛,不禁自嘲,到底是自己肖想了。

  庸人多自扰……

  “阿礼,”他听得喜儿在楼梯喊,“钱公子派人来找你呢。”

  收拾片刻,折礼下了楼,钱二府中的管家正站在楼下,向他行礼:“苏公子,我家公子邀您与萧先生今晚戌时去观香酒楼赴宴。”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抱了一沓不知道什么东西。

  “另外,这是公子差我给您和萧先生送来的礼物。”

  折礼本不想收,可那管家也是有备而来,撂下东西,嘱咐折礼一定赴宴,便麻利地跑了。

  留下折礼一脸懵地看着桌上的礼物,他只能叫了喜儿过来帮忙拆了,看有没有他们用得上的。

  里边除了当初定下的酬金,还有一些珍贵的药食材,一些布料。

  傍晚,折礼来到钱二设宴的酒楼,刚一进门,便见钱府的管家已在楼下候他了。

  跟着管家进到二楼雅间,钱二正在听曲儿,连忙起来迎他:“苏兄弟,萧先生怎么没来?”

  “先生出门办事了。”折礼回他,“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你不必这么客气。”

  钱二拍着他的肩膀:“生分了生分了。我看你年纪不大,不如唤你我一句钱兄,我唤你苏弟,可好?”

  这倒也合理,钱二这人为人大气,不拘小节,遇事倒也是处变不惊,倒还算个能结交的朋友。

  二人落了座,钱二替他斟酒:“我早就想请你了,苏弟啊,初见我就知道,你为人正直善良,讲义气。”

  他端了酒杯:“哥哥我先干一杯,敬你。”

  折礼也端了酒杯,随他喝了,直呛得咳嗽。

  钱二一阵大笑,伸手给他拍背:“看来你不是喝酒的人,慢点喝,少喝点。”

  酒菜上来,钱二又替他夹菜:“先吃点菜。”

  又喝了两杯,钱二哼着那小调,莫名地叹了口气:“老爷子前日回家便同我说,心中遗愿已了,一生病痛,都是报应,生死他已经看开了。”钱二说着,又痛饮一杯,借以消弭心中的痛苦。

  “多亏了你,萧先生,晚香姑娘。”他又斟了一杯,碰在折礼的杯沿上,“在他老人家作古之前,了却了他的心事。”

  钱二一杯接着一杯:“他操劳一辈子,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每日缠绵病榻,苦不堪言。”

  酒有些晕人,折礼看着钱二,莫名也有些伤感,他还是在回来的时候,才真切地看清楚钱老爷的样子。

  四十来岁的人,瘦骨嶙峋,白发苍苍,早已是病入膏肓之相。想必他这回知晓了枭蓝之毒无药可解,便对活着没什么希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