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松开的时候, 余光都瞥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这里是驭灵门，两人本也不怎么担心会是外人，只是白晗说刚才他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 也见过窗外闪过人影。
白晗当然知道是谁，可他得矜矜业业装好微灵者的身份。
李淮夜回过神, 解开屋子里的阵法，走到门前。
同时, 大门正被敲响。
打开房门, 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影是秦渊。
秦渊：“我就说, 谁那么大阵仗在你屋子里设置阵法，总不能是白晗。不过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信不过驭灵门吗？带着白晗回来，还搞这么阵法，你们躲在屋子里偷偷摸摸地在干嘛？”
“呃……”李淮夜带着一脸风尘仆仆，道：“我从外面回来……”
秦渊马上嗅出不对劲,“去哪儿了？”
反正去也去过了，李淮夜在这件事上敢于先斩, 也就不怕后奏。
李淮夜马上说出自己去敕灵门的事。
白晗站在一旁, 微笑点头，像是在对他的行为表达支持。
这下秦渊就有点不乐意了，“你去也不告诉我！白晗你也——行，真行！”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里, 看起来气呼呼的。
李淮夜知道说出这件事的后果，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算是挨骂也认了。他就是想在这件事上，能为师父做点什么。
秦渊倒是没骂他, 仔细思考了下敕灵门的花, 道：“他们这要求……还真是直击痛点。”
李淮夜轻轻点头, 又把白晗给他说的话转述了遍。
其实话里有点添油加醋，就是想体现白晗对他的好。
白晗倒也淡定，无外乎笑得比刚才更灿烂些。
秦渊抛给白晗一个赞许的目光，“说得也没错，我们要解决事情，没有必要非得要牺牲什么人，才能换来和平。敕灵门本来就没有能威胁我们的手段，只是我们不愿意再被他们纠缠，而且确实不该看着他们继续这样下去……”
白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驭灵门，就是因为秦渊说的，驭灵门要肩负维护苍生，保护百姓的重任，那敕灵门也应该在保护的范围内。
秦渊：“但再怎么样，也不能牺牲你，李淮夜。”
虽然师父说了同样的话，李淮夜却还是很平静的模样。
“可……”白晗说，“现在该怎么呢？再去找敕灵门？让他们再换一个条件吗？”
显然不可能，否则李淮夜也不会那么快回来，必然还要再和敕灵门讨价还价。
李淮夜也不会傻到再去激怒他们。
秦渊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修改驭灵门的规章，要让敕灵门的人全都回到驭灵门来。
可修改规则哪有说得那么容易，第一关就遭到顾簿等副会长的反对。
“他们就是不希望改变现状，不想管理更多的人。”秦渊挠了挠头发，“他们还觉得我是为了偏袒李淮夜而自找麻烦。”
最后一句话倒也没说错，所有人都说因为李淮夜是秦渊的第一个徒弟，所以秦渊特别照顾他。
李淮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
白晗凑到他身边，勾起他的食指，然后是中指，接着无名指……最后变成十指紧扣。
他发现李淮夜朝自己看过来，动了动嘴唇，一句话没说出声，看嘴型能猜得出是在说：“不是你的错。”
李淮夜的确也看出来了。
他的心里忽然感到温暖。
他发现，当全世界都在责怪他的存在时，只有白晗会说，这不是你的错。
就连他师父都会第一反应说，没关系，有困难我们想办法解决，然后才会多安慰一句说不怪他。
李淮夜神色缓和下来，对白晗微微点头，做了个「我知道」的嘴型。
秦渊瞧见他们俩都已经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识趣地站起了身。
“这次你回驭灵门就多休息两天。”秦渊对李淮夜说道，“找寒器的事不着急，慢慢来，你的人生还长着，总能找到的。”
听到这句话，李淮夜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已经找到了十个寒器，但太高兴了，完全忘记告诉师父。
等秦渊再听完李淮夜报告的好消息，又生气又高兴。
但到底高兴更多一些，秦渊捏着李淮夜的胳膊，又给了他一拳：“难怪呢，难怪！我就说你怎么敢——而且能只身去敕灵门，都没有被他们气得失控。我想九个寒器多少能让你更冷静些，想不到你都找到了——但你没第一时间告诉我。”
“抱歉……”李淮夜愧疚道，“我也是很高兴。”
秦渊看了看他身边的白晗，倒是理解了，这么高兴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和亲密的人庆祝。
秦渊释然：“总之敕灵门的事，我还是会再和其他副会长商量该怎么妥善处理。你先别为这件事费神了，这两天带着白晗，在驭灵门好好休息吧。”
说完，秦渊就离开李淮夜的屋子。走前哼着小调，心情也是真的很好。
——
可秦渊那边进展非常不顺利。
白晗还知道，秦渊和顾簿吵架了。当然吵得也不是那么认真，两人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且默契地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李淮夜。
然而白晗是神明，没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有时候他看着一筹莫展的李淮夜，还有那几位副会长，都忍不住动起了想要插手的念头。
但他头顶有众神之主压着，还有万年来他总是旁观着人类的世界，见过了太多的事，心中早已淡然又麻木。
这些情绪也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为此多走一步。
白晗很犹豫，那想要插手的念头一直占据着他的内心。
这团星星之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白晗也不知道。
可已经烧了，他竟然没有半点想要灭火的意思。
尤其在看到两位副会长吵架后，白晗冒出了想去找众神之主聊一聊的念头。
他还真就这么做了。
半夜里他和李淮夜一起睡下，闭上眼去找众神之主。
闭眼睁眼的功夫，眼前已然是上回他们见面时的模样，被一团白雾笼罩。
谁想到这次完全不顺利。
无论白晗如何请求，都没有见到众神之主的踪影。
仔细想了想，白晗意识到，上回那是众神之主主动来找的他。
白晗坐在那团白雾上，委委屈屈地想，难道神明想见众神之主，都得不到回应吗？
按说是不会……
白晗等了很久，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想了想，忽而明白过来。
上次众神之主见他，要他把分散在外的神力都拿回来。
这是众神之主给他的任务，他至今都没有照办。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去见众神之主。
众神之主也不会理他。
而白晗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从出生就是神明，众神之主也总是回应着神明的请求。
如今他像是被众神之主抛弃了，丢在人间，不理不睬。
一时之间让白晗有些失魂落魄。
白晗缓缓坐起身，揉着眼睛。
他能感受到众神之主的存在，却听不到他的回答，他岂能不难受。
神明原本没有七情六欲，按说也不会哭，可白晗真有点想流泪，他却没学过怎么流。
一会儿，他感觉到身边睡着的李淮夜动了动，左手在床上摸了两把，大概是没摸到他，就醒了。
白晗连忙转过身，想重新躺回李淮夜的怀里，但李淮夜也坐起身来。
窗外有月光投进屋内，那一点淡淡的光跟说好了似的，刚好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脸。
李淮夜看清白晗的脸，连忙抱住他，轻声问：“做噩梦了？”
白晗笑了下，明明不会睡觉做梦，又怎么会做噩梦。但……真要说来好像也没有错。
白晗轻轻「嗯」了声，靠在李淮夜温暖的怀抱中。
“别怕……”李淮夜说，“我在呢。”
白晗也抱着李淮夜的腰，“嗯……我只有你了。”
李淮夜一听就明白了，“梦到家人了？”
白晗一怔，想起来自己的设定是父母双亡。
他苦笑起来，现在众神之主都不理他了，可不就是父母双亡么！
白晗难受地点了下头，没有多解释。
李淮夜抱着他，吻着他的额头。想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也没关心过这件事，明明早就知道的。说不定过去某个夜里，白晗也这样醒来过，而他却没有注意到。
想到这里，李淮夜的心里就不免一阵阵酸痛，觉得自己这个爱人当得不称职，太不称职了。
李淮夜：“还有我在……”
白晗闭了闭眼，“我知道，我没事。”
李淮夜揉着白晗的头发，可感觉怀抱里爱人的体温，又好像比平日里还要冷了些。
他抱得很紧，手落在白晗的脸颊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白晗抬头，瞧见李淮夜一脸忧虑，还有点无措。
他扶着李淮夜的脸，主动亲了过去，“睡吧，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话音刚落，李淮夜拉住白晗的手，没让他亲过来。
白晗眨眨眼，还没见过李淮夜拒绝自己。
但李淮夜轻轻摸着他的下巴，“亲这里。”
他说完，也不给白晗反应的机会，吻着来堵白晗的嘴。
白晗以为李淮夜是睡迷糊，可当他按住肩膀压着他躺回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是李淮夜有了感觉。
可白晗没有拒绝，仰起头迎着李淮夜吻了过去。
忽然之间，白晗发现这一次和上回有点不一样。
上回像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某个任务，过程虽然美妙，但还要分神去观察李淮夜会不会失控，李淮夜也是如此。
但他们俩的这次不一样，是情不自禁，是自然而然就想这么做了。
做到后来，白晗发现，自己不止在李淮夜的身上找到了意义，更是由于李淮夜的存在填满自己空旷的内心。
当最后李淮夜摸着他的脸吻着他，对他说：“别害怕，我陪着你……”
白晗紧紧抱着李淮夜，把被众神之主无视的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