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蛇蝎美人选择坚持到底>第29章 待改

  一会儿功夫, 手腕被松开,后者低头看向桌面:“你想进入盛家,也需要一个理由。”

  原本还是针锋相对的表情, 屈修燃忽然捏住了尉迟渊的耳朵, 那一小块骨肉在他指尖一点点被揉捏变红变热,他手劲用的不小,弄得尉迟渊耳根有点疼。

  后者有几次想要躲开,最终却又没有躲开,屈修燃的手捏住他下巴上的皮肉, 尉迟渊人很瘦, 被这样抓着下巴有点疼, 他拍了拍屈修燃的手背,屈修燃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几天时间, 给快点编出个借口来。”

  尉迟渊有办法送他过去,哪怕借口是送屈修燃过去修身养性闭门思过, 盛家也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尉迟渊在修真界的名声和地位决定了他可以帮屈修燃做到很多事情。

  屈修燃对任何人的利用都是明目张胆,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目的。

  也许所有的关系发展到最后,都会被他利用。

  而比起澹台安, 显然尉迟渊要更有用一些。

  后者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第二天屈修燃修炼结束,又一次去了尉迟渊的书房,他这些日子都习惯在书房尉迟渊那张专属的椅子上睡觉。

  两侧的扶手上雕刻着九尾狐, 尉迟渊见人时都会坐在这椅子上头,看起来雍容华贵, 平常也总有弟子会来小心翼翼的打扫, 除了尉迟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坐那张椅子。

  但只要屈修燃来了就会光着脚踩上去, 从院子里走进来脚心还沾着草色, 大咧咧踩在椅子上再躺下, 将头枕在九尾狐的身体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修边幅的样子。

  大师兄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几次以后也终于明白,屈修燃之所以敢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尉迟渊的纵容。

  有时候尉迟渊会管他,然而大多数时候都对他这越线的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而屈修燃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睡觉也仅仅是因为天气逐渐热了,这里睡觉最凉快。

  这天屈修燃又一次去了书房睡觉,不远处大师兄和他的书童正在整理典籍,窗外还能听得见虫鸣,不知是尉迟渊这个人就偏冷,还是这书房里自带一股子冷气,屈修燃觉睡得舒服。

  只是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屈修燃稍微睁开眼睛,听见门口大师兄的书童朝人唤了一声:

  “二师兄。”

  屈修燃缓慢了半晌才睁开眼睛,远处果然看见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是澹台安的背影。

  正脸也没看见,但澹台安会来师尊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段时间回方家事情比较多,否则确实应当经常在这里见到这人。

  他仅仅睁眼看了看,便背过身,脸朝着内测继续睡。

  屈修燃睡得也不算深,这些日子修为进步的快确实会有些疲劳,但顶多就是让屈修燃不想坐着,到哪都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室内一直很安静,偶尔有些说话声也不至于让屈修燃起身,只是偶尔总是能感觉到一些视线,屈修燃是两个时辰以后感觉睡得有些腰酸了才爬起来。

  师尊和两个师兄,还有两人的书童都在桌边坐着,看起来是在研究什么阵法,偶尔才会沟通两句,平常就沉默不语。

  氛围有些安静,但倒挺舒服。

  如果能忽略尉迟渊手上还有一道屈修燃留下的牙印的话,不仅仅是牙印,袖子里面他也戴着和屈修燃脚腕上一样的红绳,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两人佩戴着一模一样的饰品。

  只不过大师兄并不是个心细的人,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

  屈修燃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地走到尉迟渊身边,拿起放在桌上的灵果一边吃一边看这几个人忙活,他视线也挺在纸上,只是桌子底下脚丫并不老实。

  光着脚的屈修燃脚趾踹了踹尉迟渊的鞋子,后者头也没抬,什么反应都没有。

  于是屈修燃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他一把。

  这次尉迟渊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屈修燃,却发现桌子对面的澹台安也正看着两人。

  澹台安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察觉到了异动的好奇而已,而屈修燃连头也没抬的样子看起来单纯无辜极了。

  屈修燃还想再掐他一把,却被尉迟渊从桌子底下抓住了手腕,后者力气不小,屈修燃几次想把手拽出来都没成功,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半晌。

  尉迟渊的手很凉,静静拉着他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却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屈修燃并不喜欢这种亲近感,但也并不算特别排斥。

  “师尊,徒儿不明白,这处阵眼应该怎样处理?留下缺口妖兽不就有了出路?”

  这时候大师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毕竟也习惯了屈修燃一直在这边捣乱,他应该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走到尉迟渊身边请教问题。

  尉迟渊的手这才松开,屈修燃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对面的澹台安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的目光不再是平静如水,冷静自持,有种说不出的哀切,他静静注视着屈修燃的眼睛,丝毫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屈修燃对他笑了笑,他才终于起身:“师父,徒儿今天先回去了。”

  尉迟渊没有抬头:“和你师兄将阵法布置一遍,今天就留在宗门,明天再走。”

  澹台安没有说话,人已经走出门。

  大师兄这时候才察觉到澹台安似乎情绪不太对,抬头看了看,示意自己的书童也跟着出去,一边对尉迟渊劝道:“师弟应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听说方父认他回方家的条件是让他将他母亲送去边境。”

  澹台安的母亲?

  屈修燃想起系统给他的画面里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女人,因为苍老和病症常年卧床不起,早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如果送去边境,恐怕半路都熬不住。

  对于方父来说,和这女人发生关系是一件耻辱,方家的主母更不能接受,所以提出这种条件并不是没有理由。

  但澹台安和那女人的感情很深,应当是舍不得的。

  只是不知道一个有野心的无情道,究竟会选择将他养育大的母亲,还是会选择权势。

  没过一会儿大师兄人也出去,尉迟渊忽然抓起屈修燃的手,抓着他的下巴将人按在墙面上,他静静审视屈修燃,眼中的侵略性和警告好像有实质一般。

  这人什么都清楚,屈修燃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他都清楚。

  包括前一世和澹台安那些扯不清的过往,读取的记忆里面甚至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屈修燃也抬手捏他的下巴,手上劲也不小:“谁让你动我的?”

  他拍打尉迟渊的脸,并不在意这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尉迟渊。”

  两人是利用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所以永远也不应该要求屈修燃对他有任何感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屈修燃喜欢上任何人,他都没有权利去管。

  后者松开屈修燃,可两人的位置还是很近,他贴近这人的脸,轻轻吻在鼻子上。

  可恶的家伙。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去而复返,却在门口停住。

  脚步声太清晰了,哪怕是普通人眼里也是很清晰的程度,而修真者耳朵里就更加清楚,尉迟渊却丝毫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微微低头,带着点报复意味地咬在屈修燃嘴角,而后又是细致地舔舐,屈修燃理也不理他,也没看他,手上抓着细绳,绕在指尖玩。

  偶尔又风将桌面上的纸吹的沙沙作响,清凉的室内和交叠的人影,除此之外安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门口又一次传来脚步声,一直在门口的人离开了。

  屈修燃觉得无聊,睡也睡醒了,捉弄人也捉弄的差不多,他从书房离开,回自己房里看了会儿书,天色将暗的时候准备起身去瞧瞧那个什么阵法。

  那三人在纸上研究的时候,屈修燃就有好奇,这阵法布局很复杂,三十多个阵眼,需要三十多位修士协同运作,每位修士之间的距离又很宽,看起来应该是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么大的阵仗一般都是遇见大群妖兽突袭的,这是要应用在什么地方?

  他出门前往幻境试炼场,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路上人很少,看起来这次的试炼也是半保密的,除了一些必要的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也没有人围观。

  天气有些冷,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风也凉嗖嗖湿漉漉的。

  屈修燃是到假山附近忽然察觉到背后的声音的,来人修为应当很高,还未等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拖住了手捂住嘴,到假山背后。

  屈修燃立刻运作灵气发起攻击,一掌打在身后人的手臂上,却被那人灵巧躲避了伤害。

  “屈修燃。”身后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能听出来是谁。

  澹台安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你来干什么?”屈修燃有点惊讶似得,“你不是想回家吗,干嘛还留在宗门?”

  身后是一股子药味,很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转过身看到了背后的澹台安,这人眼睛很红,看起来也很憔悴。

  在师尊身边的时候,澹台安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子的,起码还有些灵气。

  他看着屈修燃,看着他的脸:“你答应我要利用我,为什么又去利用其他人?”

  “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送上门的,我总不能不用吧?”

  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在屈修燃眼里,似乎没有激起一丁点同情,他依旧说着让人心寒的话:“而且利用你和利用他,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吗?”

  “当然了。”

  他抓住澹台安的肩膀,帮他把有些皱了的衣服整理好,说出的话却凉得让人心惊:“你以为呢?你觉得我应该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吗?”

  “好不好笑啊。”

  屈修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和母亲一样对待澹台安的人,可上一世他并没有珍惜,这一世的屈修燃依旧愿意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的多少只建立在他有用的基础上。

  他有多大的能力,屈修燃就愿意多喜欢她,那份温情再也不是无条件的。

  “山上阵法结束了吗?我还想去看看。”屈修燃从他身前转身,往山上看,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空气中的温度更低了。

  身后那人想要碰他,可却不敢靠近,只能抓住屈修燃腰腹处的衣服:

  “别这样对我。”

  “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屈修燃回头,“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剩下的事情你得自己努力才行,总求别人同情算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留情将澹台安的手甩开,远远看着这人的脸:“尉迟渊给了我一瓶心头血。”

  而澹台安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话也不需要屈修燃说了,他背后身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我要上山了,二师兄。”

  身后那人就站在雨幕中,雨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很凉,到处都凉嗖嗖的。

  之后一段时间屈修燃都没有见到澹台安,直到他母亲被接到宗门一段时间才忽然又听见了这人的消息。

  “澹台安他娘上吊自尽了。”左樱和屈何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屈修燃就躺在他娘腿上。

  和屈修燃不一样,屈何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对澹台安有一点点印象,也都是正面的印象,都是关于小时候在方家澹台安对屈修燃的照顾。

  后来没有再多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屈修燃和澹台安没有了联系以后,她也没有再关注那个孩子,之所以会提起澹台安还是因为方家的方司正已经被废,澹台安快成为方家继承人这件事在宗门里传得太多。

  “病了这么久,也许死了也算解脱了。”左樱坐在桌边,不像宗门里的其他人,这人在屈何面前并不像是属下,要自在很多。

  屈何却不认同她的说法,“她病了那么多年,每天都被折磨,想死早就死了,一直活到今天就说明是想活的。”

  “自尽应该是不想拖累澹台安,方家不接受她,为了澹台安的前程。”

  “也不是一定要回到方家才能培养自己的势力。”屈修燃淡淡拆穿道,“娘你没发现,澹台安的修为比咱们想象中可高强太多了,他又不是只有回到方家才有出路。”

  即便修真界里其他人不清楚,屈修燃却因为系统的缘故对这些事情很清楚,澹台安并不是上一世那个病弱的私生子,而是修过了无情道,修为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的修士。

  “更何况澹台安从小就在尉迟渊身边长大,真走投无路尉迟渊会不管他吗?他在宗门里就不可能止步不前。”

  “即便没有方家也不会耽误他修行登仙,既然已经有了修行的条件还选择回方家,只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罢了。”

  自己本身修为强劲,再加上方家这棵大树,澹台安一旦彻底回到方家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

  以这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光是方父还是方家的主母,恐怕一个人活不过去。

  方父选择信任澹台安,就是他走向死亡的开始。

  屈何来宗门的事情在宗门里传得很快,屈修燃本意也没打算隐瞒,这么多人每天都在宗门里,想瞒也瞒不住,干脆就光明正大的来了。

  宗门里很多人都知道屈何来了,具体来干什么的却没有人清楚,最多的猜测还是因为屈修燃被尉迟渊关起来太久,屈何来要人。

  不管人是来干什么的,宗门里的弟子总不可能见得到屈何,这事情和他们关系都不大,慢慢也就没有人再提起来了。

  屈何住在宗门的客房,距离屈修燃住的地方不算远也不算多近,屈修燃偶尔就会过去坐坐。

  “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宗门里尉迟渊苛待你了?”

  “算不上苛待,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屈修燃在屈何身边总会更放松一点,“你如果去清洗识海,还是得多提防一些,这里有很多周家人。”

  “你怎么确定事情周家人搞出来的?”

  系统的事情屈修燃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屈何,于是便编了个理由:“我和他们家人有冲突,可能是报复到了你头上。”

  屈何没有出声,屈修燃闯祸屈家被报复这种事并不是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也许是从小的经历索然,即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屈家的态度也都是为屈修燃兜底。

  屈修燃在修真界无法无天那么久,最大的原因也就在屈何的纵容。

  “他们和盛家人也有来往。”屈修燃一边给屈何捏肩膀,一边道,“等你伤势好点,我要去盛家一趟,这两家人中间一定有什么勾当。”

  这么多年屈家家世强大,最怕的就是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不管是哪几个世家之间走得太近都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对各个世家之间的来往都观察地细致。

  可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人调查出盛家和周家的来往。

  在修真界众人眼里,盛家是名门世家,刚正不阿的代名词,行事作风都是无比正派的,而周家的口风和屈家也差不多,行事霸道,没有什么好名声。

  盛家这种仙门大户,应当是最不愿意和周家来往的,就算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两家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可越是这样,我8的事显得这行为可疑。

  屈何也在冷泉里泡了几天,她比屈修燃的伤势更严重一些,虽然有起效,却并没有十分显著的效果。

  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她的伤势才逐渐开始好转,等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屈修燃被澹台安送去了盛家。

  尉迟渊给出的理由,是要在后山继续培养这些人的实战经验。

  修真界有妖兽入侵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派些弟子过去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而屈修燃身为弟子中间射猎最厉害的一位,被送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起去的还有师门里的几个弟子,包括一直在尉迟渊身边的大师兄,原本尉迟渊并不打算让二师姐也一同过去,但这人听说要去周家主动提出要前往,最后尉迟渊也并没有阻止。

  不管怎么说,二师姐的修为很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她跟着也能保证安全。

  一行七八个人,屈修燃却显得不那么合群,一直独来独往,就连吃饭也不和几人一起。

  盛父当天也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坐在大堂之上,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天衍宗能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弟子真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得像你们师父一样,成为霍乱时期的英雄。”

  也许是喝得多了点,这人席间还和众人说起了尉迟渊之前究竟是怎样救修真界于水火,节节退败,死伤无数,遍地尸骸之中唯一一个站起来的男人,弄得除了屈修燃之外的七个弟子也很是热血澎湃。

  盛父一直都是有着英杰血气的修士:“当初盛家的长辈小辈里,都没有什么能和你们师父比肩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天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屈修燃在这氛围里只觉得厌烦,他向来是不懂得看眼色的,自己不痛快了就起身离开,也不管别人究竟在不在意。

  站在楼台处吹风,夜里凉嗖嗖的,屈修燃稍微清醒了点,他想起不久之前在识海中的场景。

  就在他进入方家,成为内门弟子的那一天,也曾经有人问过他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当时一同被问起的还有十来个少年,都是刚进入宗门不久的世家子弟,人人都回答得大义凛然,从那时候屈修燃就听说说尉迟渊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小孩子的嘴巴里,最崇拜的就是尉迟渊,大家都说想要成为和他一样保卫仙门的有为之士。

  只有屈修燃回答的不一样,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里只有吃饱饭和不被欺负这两件事,只要有一天吃饱了,屈修燃担心的事就是第二天,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距离他很遥远的事情。

  当他第一个回答,是为了吃饱饭,为了不被欺负,有几个弟子都笑出了声。

  “怎么不进去?”

  屈修燃光听声音也知道是二师姐跟了出来,他有点不耐烦,却也懒得开口,权当这人不存在。

  “听得不耐烦了吧。”

  后者远远站着,并不靠近他,只是看了看屈修燃的样子就知道屈修燃的脾气这人不耐烦的时候表情非常明显,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要离得远远的免得触霉头,可这人不仅没走,反而坐在远处自己喝起酒来。

  她确实不打扰屈修燃,甚至连话都只说了那么一句,但酒味儿重到随着风都飘了过来,屈修燃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死酒鬼。”

  那女人笑起来,也不生气:“你真有意思,比我以前认识的人都有趣。”

  “盛家总是这么道貌岸然,装得太厉害了,让人佩服。”

  屈修燃皱眉,他倒是头一次听见宗门里有人这样形容盛家,在其他人口中都是名门正派,也许只有屈修燃这样的邪门歪道才会说起盛家道貌岸然。

  这个二师姐显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也这样觉得。”

  “盛沛嘴上说的那么正义,将他儿子送去边境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谁不知道他那点子心思,希望他们盛家能在万人之上,他可不配装成正义之士。”

  屈修燃哼了一声,这次倒是没有直接赶人走:“你在盛家说这种话,胆子也不小。”

  “他能把我杀了不成?”

  “这么多人在,总得顾及点面子吧,你是邪魔外道你不明白,越是这样的名门正派越在乎脸面。”

  “你把他儿子抓去身边当奴才的时候,这人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你呢,说不定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真让人痛快。”

  她笑了两声,看起来是醉糊涂了,就爬在石桌上:“盛家有不少秘密,就是没有人挖得出来。”

  屈修燃也坐去石桌边上:“别人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观察。”那女人从桌子上抬头,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屈修燃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怪,随时透亮,瞳孔中却好像不会倒影出人像,“想要知道秘密,就看一个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也很特别,你很特别。”

  屈修燃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说话。

  他们住进盛家没多久,屈修燃就着手开始调查盛家的人脉,在奴才中间安插了眼线,每日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听一听。

  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所提防,即便派出去的人并不少,得到的消息却不多,表面上看起来盛家再正常不过了,基本上没有和周家有任何来往。

  时间长了屈修燃也忍不住觉得是系统的调查出现了问题,盛家这个样子简直再清白不过,就连来往的人中间根本没有一个周家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这段日子总是会忽然又想起来二师姐的话。

  她说盛家有很多秘密,这句话好像被屈修燃听进去了,心里便留下了怀疑,看来修真界并不止他一个人对盛家有所怀疑,这也稍微坚定了他的行动。

  白天弟子们就在后山历练,到了晚上屈修燃就一张一张将白天调查出来的结果翻看一遍,这并不是简单的任务,每个人的来往名单他都会查看,常常一看就是一晚上。

  白天射猎,屈修燃骑马的时候又遇见了二师姐,这人坐在树上,远远看着屈修燃,开口道:“你最近看起来很累。”

  屈修燃这次没有离开,而是看向那人的方向,他以为这人已经将那天醉酒之后的话都忘了,却听见二师姐又一次开口:

  “你想知道些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从账目上调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银子,从账目上最能看得出来这家人有没有问题。”

  这倒是实话,屈修燃也想过,但他得到的消息里面账目并没有任何问题。

  “你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这句话好像逗笑了屈修燃,他直接反问道:“拿给你看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知道些什么?”

  后者看出来了屈修燃的提防,但却并不在意,反而解释道:

  “你对我有什么好提防的?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普通弟子,你们屈家动动手指就可以处理掉,你提防我做什么?”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屈修燃早就调查过这个二师姐,她是尉迟渊身边的人,一直以来都只跟着尉迟渊,不是任何人的眼线。

  而尉迟渊本身是知道屈修燃的目的的,这点来说,他对这个二师姐确实没什么好提防的。

  这些账目是盛家最难弄到的东西,都是左樱亲自弄到手的,废了不小的力气,但想从中看出些东西来却并不容易。

  “有一点问题,其实很容易被忽略。”

  二师姐拿过账目研究了三天,终于看出了些端倪:“盛家山脚下镇子里的肉铺开的很大,这种情况下,盛家不可能和他们毫无关系,有几家都是和盛家有生意来往的,是他们收钱的小作坊。”

  “可是这些都没有记在账目里。”

  屈修燃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他一直以来调查的对象都是盛家,对山脚下的镇子很是陌生:“这有什么关系?”

  “就算弟子们全部都辟谷,这么大的世家不可能没有人吃肉吧?你看看这账目里从来没有从山脚下的镇子里买过肉,这不是挺奇怪的吗?”

  屈修燃仔细看了看,盛家的肉都是从更远一些的镇子上买的,而他们山脚下的那些肉铺里的肉,确实没有人吃。

  “一种可能是他们之间有来往,肉铺本来就是盛家的,所以拿肉并不需要记账,都是自己家的人吃了。”

  “可你看这里。”二师姐手往账本上一指,“分明是有从别的地方买肉的。”

  “当然,也不光是因为这个,从小镇里吃的东西口感和盛家山门里的吃食实在相差太多了,我主要是因为这个才会注意到。”

  她不见外地吃了屈修燃放在桌上的灵果:

  “找人你肉铺里查查看。”

  这猜测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确实目前来说唯一稍微有疑点的地方,盛家过于清白,越是调查就越是发觉过于清白,这一点点可疑的地方也就成了一根稻草。

  “我带你去吧,去镇子里看看。”

  屈修燃皱眉:“你去做什么?”

  “你自己去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但屈修燃身边还有左樱跟着。

  但他没有拒绝二师姐的提议,为期十天的射猎有了半天时间休息,屈修燃带着二师姐和左樱一起去了山下的肉铺。

  他到了门口,二师姐却不进去,而是转身往旁边的酒馆走,屈修燃皱眉:“干什么去?”

  他就该知道这人不靠谱,大白天的也能发酒瘾。

  “你带来的这个什么人,我还以为是个厉害人物,看来也是个酒鬼?”

  屈修燃还没等回答,远处就传来二师姐的声音:“这两家是一个老板。”

  他们在酒楼里喝了点酒,期间点了一道酱牛肉,屈修燃尝了一块,确实和他平常吃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其实上一次来盛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越是靠近盛家山下,周围的吃食味道就越是特别,像是有一股子药瘾似得,东西的口感味道都有些不一样。

  但他们当时只是觉得这是盛家附近的特色,每一个地方的吃食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虽然都能尝出明显的不同,却没有任何人计较。

  今天被二师姐这样一说,屈修燃就感觉到不同了。

  左樱吃了一筷子就不再吃,将肉放下,往里面丢了根头发进去。

  而后还藏进了一个小法器,具体是什么东西屈修燃没看出来,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出声:

  “去找麻烦吧,屈修燃。”

  这事屈修燃最擅长。

  他将店小二叫出来,说自己的菜里头有脏东西,一时间大堂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屈修燃魔头的名声在外,店小二一看是惹到了这么个纨绔子弟,吓得话都说不顺。

  很快就有人出来将菜端走了。

  等东西被端走了,左樱才又从手中掐出一诀,引导着那符纸燃烧,化成灰烬,另外一边的法器也融化,凝固在肉上形成了一块标记。

  这家店的后厨并不在店里,这也是非常奇怪的地方,所以左樱用这种办法做标记,几人在夜间再一次回到山下。

  盛家已经到了夜晚也依旧灯火通明,火红的蜡烛被风吹的看起来有些诡异,凉嗖嗖的。

  “每一次到这来,我都觉得这里有千万双眼睛。”

  漆黑的夜里,三人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二师姐忽然回头看向盛家的山门:“天黑了,便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我。”

  左樱双手环胸走在前头,闻言评价道:“你的灵识应该是比较敏感的。”

  “有阴阳眼?”

  二师姐回答:“小时候有过,据说师父第一次带我来盛家的时候,我看见过脏东西,后来就被封住了。”

  “那段记忆已经不清晰了,我吓得在床上晕了三天,醒来就记不清了,阴阳眼也被封住。”

  普通的仙门里有怨灵也很正常,而盛家后山妖兽肆虐,怨灵比其他地方更多也很正常。

  可每一次来到这里,依旧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种恐惧是即便阴阳眼被封住也依旧能感觉到的。

  “想拆开看看吗?”左樱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忽然问道,“你对这也挺好奇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想跟我们过来。”

  打开阴阳眼会看见什么,二师姐从很小开始心里就有些猜测,但也许她所有的联想都比不上真实的现实。

  “好奇,但还是算了。”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被法器标记的地方,这里确实不在客栈周围,就像二师姐说的,它是在肉铺周围。

  肉铺同时也是屠宰场,这里紧连着后山山脚,养着家畜,屠宰完一天售卖的量后就会送去屠宰场。

  其实酒楼和这里有联系也实属正常,酒楼里的剩菜剩饭,还可以用来饲养家畜,家畜的肉又能送去酒楼给客人吃。

  屈修燃几人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找到这里的入口,说是入口也不准确,基本上就是爬墙进去的。

  “这里好空,怎么就这么点家禽家畜?”

  一个不小的屠宰场想必都是需要很多家畜的,可这里虽然也有不少,但想要供应一整个镇子绝大部分的吃食恐怕还是不够。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山门里才没有人从这买肉的?”

  左樱倒是觉得这里疑点是可以解释的,只不过屈修燃显然还不想走:“标记的地方找到了吗?”

  “罗盘显示是这里,但没有看到标记在哪,可能是出了点问题。”

  屈修燃忽然蹲在地上,用脚踏了几下地面,他将耳朵贴近:“咱们进来的时候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不对。”

  “有些地方是空的。”

  二师姐这时候也开口:“入口找不到,就先挖进去。”

  “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几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在周围找入口,三人手里都拿了传音符,分头开始找。

  入口没找到,但很快屈修燃就发现了有奇怪的地方。

  这里面的动物,不管是猪还是羊,从来都不靠近边缘的墙壁,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似得,它们蜷缩在角落。

  屈修燃怕脏,叫左樱过来,于是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另外两个人进去查看。

  “这里面有通道。”

  说是通道也不准确,其实是很厚的墙壁被动物摩擦后变得相对薄弱了,才露出了底下的通道。

  几人从这里顺利地进入了地下。

  地下室是一间很大的屠宰场,空荡荡的摆放着很多笼子,才刚一开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这让被圈养起来的家畜们更加害怕了,开始乱窜,还没等三人全部进入地下室,屈修燃好几次都险些被蹭到裤子。

  一会儿功夫,他脸就黑的像是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