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这两个小辈长得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几个少年中间有个脸圆圆的是盛玉的堂弟,名叫盛泽,平常很是崇拜盛玉:

  “方司正这么多年了还没筑基,方家拿什么和盛家比?另外一个病秧子就更不用说了,我看他爹也没有让他认祖归宗的意思,野种罢了。”

  有个女生开口:“所以方家才会和屈家走的近嘛,实话实说,修真界小辈里有个屈修燃在,将来最有前途的还是屈家,方家只要讨好屈修燃还愁什么。”

  一听见这个名字,原本还算和睦,相互恭维的人群一下子脸都变了,尤其是任严,他小时候分明最常欺负的屈修燃,现在屈修燃却变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对象,盛泽不服气,任严更不服气:

  “邪门歪道而已,那副妖精样子能成什么大事?他要不是生在屈家,他就该当个炉鼎。”

  嘴上说的再厉害,本质上还是害怕,他这句话声音比较小,身边的人都没听太清楚,屈修燃就也没听着。

  澹台安人站在阴影里,他今天也穿了束腰圆领行袍,因为虚弱微微垂眼的模样有些忧郁,很好看,偏偏他听见了,往那方向看了眼。

  对于任何人的言语他确实都没什么反应,手指在箭头上摩挲,时不时时看看自己的弓。

  按照原著里很快他就会在比赛中将这群嘴碎的世家子弟挨个收拾一遍。

  屈修燃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原著里就安排他目睹了这一切,同时开始对澹台安产生了兴趣。

  方司正也同样听见了这些人说他废物的话,他并不像澹台安一般沉得住气,一张脸红红白白的,想反驳又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反驳,吃瘪的样子也很是好笑,半晌才走到那几人面前,憋出一声:“盛玉厉害和你们不也没什么关系,狗仗人势。”

  任严却又笑了:“那怎么能一样,盛玉是正道之友,对所有人也都是以礼相待,那屈修燃把谁当过人来看?你觉得你能被他当人看吗?”

  这人说起自己是正道之友,仿佛全然不记得小时候怎样欺辱别人。

  刚被人怼了一句,方司正便透过人群看见了屈修燃,也许是狼狈的样子被撞见,瞬间脸红了个透。

  坐在人群边缘看戏的屈修燃忽而朝他笑了下,起了点兴味。

  他慢悠悠起身,被短靴包住的小腿线条优美而充满力量,走到方司正和澹台安坐的位置,距离方才还喋喋不休的那群人百步开外。

  他对拍拍方司正的脸:“你的箭给我。”

  后者本就难堪,一时间没搞清楚屈修燃要干什么,没有回话,直到身边的书童叫了他两遍,这人才反应过来。

  那箭上面刻着方家的家徽,用于赛后统计,谁家的箭射中了猎物,就算是谁家的收获,因此这箭也代表着方家。

  屈修燃这人有个习惯,他看不惯谁就一定会想个法子去找麻烦,表面看起来是给人出头,实际上就只是不想让人过得舒坦,为了找麻烦而找麻烦,最好两边能打起来,他看热闹更乐呵。

  他接过方司正的箭,上马拉弓,腰身轻盈有力,瞄准了还在嘀嘀咕咕的严准和盛泽,一箭射出,旁人只听一声破空,下一刻那两人的帽子就已经飞了出去。

  屈修燃准确地一箭双雕,将帽子串成一串咣当一声钉在墙上。

  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人群都随着这一箭安静了片刻。

  任严后自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竟是才发现自己从阎王殿前走了一趟,差点被人一箭射穿了头,他发出一声短暂的叫声,刚想要朝旁边跑,屈修燃又再次拉弓开口:“别动。”

  屈修燃声音总是轻飘飘的,此时带点笑音,像是玩弄猎物的猫:

  “方家的箭太轻,你若乱动万一我失了准头,把你脑袋钉穿在墙上,可别来我屈家说理。”

  屈修燃胆子大,行事张扬,早就跋扈惯了,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也没人敢阻拦。

  那两人知道没人能阻止他,果然听话不动了,维持着呆愣愣的姿势,眼看屈修燃再次拉开弓箭,咻的一声,一闭眼一睁眼,□□上也钉了一箭。

  屈修燃笑起来,像个恶童:“你是个女人吗?这样都射不中那玩意。”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任严被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尿出来,人群里甚至还传来了两声唏嘘感叹,即便不愿意承认,天赋就是天赋,屈修燃这箭术确实比同龄人高出太多。

  屈修燃从方司正那拿的箭筒,射完这两箭将剩余的都还给方司正。

  动静闹得不小,赛场外也有些长辈也注意到了,任严的父亲站起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的全过程,便是焦躁不安,等确定没事才重新坐下,看向旁边盛玉的父亲:

  “屈家这个孩子行事太过不知轻重,到底是没有爹教导,从小就像个地痞流氓,屈何一个女人家管不住他,什么事都由着他来,你们家盛玉在他手底下这段时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盛父看起来笑了声,看向身边的严宽,是个随和的样子:

  “小孩子之间也有自己的恩怨义气,我们就不要去管了。”

  严宽便也没再说什么,一会儿功夫后山的大门已经打开,放世家弟子们进去比赛,人们也终于从围观中回过神来,他才下去找自己儿子。

  其余人进了山门,一边走还一边在讨论。

  一男一女骑着马,那少年道:“屈修燃还真的一丁点都没变,狂妄自大,到处树敌。”

  方才在人群里一起讨论的少女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挺有趣的,尤其是这样的人愿意袒护谁的时候,不是挺有趣的吗。”

  少年想了想,同意了这个观点:“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是在替谁出气,是澹台安还是方司正?两人当时都在那,又都是方家人。”

  “以前必然是澹台安,但现在确实说不准了。”

  方司正上马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原本一条腿迈上去,险些又落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拿我和那个私生子比什么,屈修燃怎么可能会看得起澹台安。”

  他一边往深林里走,一边回想起方才那人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的样子,从小时候第一次遇见屈修燃,他就觉得这人非常耀眼,可屈修燃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他那个没人承认的哥哥。

  第一次被这人袒护,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一直到比赛开始都没有平复下来心情,只要看见自己的箭筒就想起屈修燃英姿勃发的样子,到最后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一路上随便射猎了几头低级妖兽,光是摸着手里的弓箭去了。

  他随便在深山里乱走,走着走着,才忽然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似乎走上了什么岔路,还没等反应过来,脚下便忽而踩中了陷阱,那是用捆仙绳编制成的缚仙网,将方司正整个人连同着马匹给吊了起来。

  小书童在下头急得乱转,但一丁点法子都没有,只好稍微走远些求救,但求救来的人却也不是善茬,他竟然找来了澹台安,这人悠哉悠哉,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这王八蛋,竟然想暗算我,这破网是不是就是你丢在这的?”

  “你想干嘛,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吗?”

  澹台安从不理会他的挑衅,人站的很远,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却也不离开。

  直到方司正等急了开始对他破口大骂,这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抬手,却不是救人,下一刻方司正怀里的弓箭从网中飞出,落到了澹台安手上。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视线一点点扫过那只平平无奇的箭筒,手上微微用力。

  只一个瞬间,那东西便在他手中化成了糜粉。

  方司正原本还在挣扎,这一下看得目瞪口呆,方才还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这么快就给毁了,人是半傻掉了:“你,你赔给我!”

  可下一刻,他又被澹台安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这人平常在其他人面前就像一只兔子,温和平静,可这一刻眼神却好像随时会杀了他一样。

  只是很快澹台安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平平淡淡开口道:“深山中妖兽多,再乱走你可能会随便死在什么地方。”

  “我能死在什么地方?就算我死了也一定和你脱不开关系,你就等着被父亲教训吧。”方司正手脚并用挣扎,“不让我从这里头出去,你和你娘都别想好过。”

  “错了。”如果换成平时,澹台安并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斗嘴,可今天却一反常态,脸分明还是那张脸,却让人觉得陌生,“你死了,方家依旧需要一个家主。”

  如果方司正已经死了,方父便只剩下澹台安这唯一的子嗣,只要废了方父让他没有生育能力,就算他对澹台安心中有怨恨,也不可能再去追究。

  这一句话几乎让方司正后背发冷打起哆嗦来,他和父亲虽然一直明白这道理,也一直提防澹台安,但这些年来澹台安一直体弱多病,隐忍又平和,所有人都认为澹台安是不问世故的高岭之花,没什么攻击力的兔子。

  原著里澹台安一直在藏拙,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修为如何,也没有人提防他。

  与其说是害怕,方司正更多的还有一些惊讶情绪在。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吗?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你弄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坏东西。”

  澹台安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用用手帕擦拭着手里的箭头。

  澹台安上一世就是在这次大会过后,因为太过于出风头,生性多疑的方父开始对他提防警惕,担心澹台安会威胁到方司正和自己,才会将澹台安送到屈修燃床上,想要借此机会毁了他。

  重生一世,如果再次表露出威胁和野心,那么澹台安就一定还会被方父盯上,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伤害到方司正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他转身,走向被关在网兜里的人,打量了片刻,那目光毫无温度,像是活死人一样,冰冷的死气感。

  方司正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比赛期间,你如果敢碰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少一根汗毛你和你娘都得完蛋。”

  澹台安依旧擦拭着手里的箭,微微垂头时总显得阴郁又专注,似乎这事情比面前人的反应都还要有趣,被擦干净的箭头在阳光下泛出金属的冷光,那上面还有方家的家徽。

  他歪了歪头:“你哪里最怕疼?”

  还没等方司正回答,下一刻那箭已经穿过了他的腹部,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澹台安。

  恐怖,那一刻方司正只想到了这个词,在那人拔出箭来再一次戳向自己腹部时,他即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