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德冰便知自己猜中了。因为上一秒还满脸冰霜的郑开屏,闻言春风雪融眼角尽是愉悦,就差没在脸上写满“有眼色”几个字。一副不值钱的恋爱脑模样,完全不似她认识的酷哥郑开屏。
“难怪我刚说咱两是前任关系,你就撇得那么干净。他刚才走的时候脸色那么臭,肯定是吃醋了。”德冰也终于反应过来符南雀的异样,那个小哥……
等等。
反应过来再反应,她似乎忽略了点什么,诧异看向一脸坦然的郑开屏:“我没看错的话他是个男孩子!你的心上人是他的话,那你岂不是?”
被美过甲的手指指着的郑开屏抬眼望去,锐利的眸光染上凌寒,似在无言表示敢有半句不好听的话便要不客气。德冰尴尬收回手,撇嘴弱弱说:“我只是惊讶原来你会喜欢男的。”
“放轻松点,这没什么出奇的。”郑开屏支着手,十指相抵道:“不过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事。”
对,爱上一个人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德冰诧异的是原来郑开屏也知道何为爱?!
老实说,她曾经还以为眼前男人是个冷淡到不懂情为何物的冰山木头来着,郑开屏只要愿意,他可以是全世界最优雅的知心人,但永远像个旁观者一样不能感同身受,就像油和水无法融合,知心而不贴心。
在德冰面前总是理智冷静的不愿碰她,原以为是不够爱,现在看来或许是没找到对的人。饶是如此想,德冰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想要知道郑开屏到底喜欢符南雀什么?能够让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郑开屏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问,跑题片刻就将话拉回正事上,清清嗓子:“言归正传还是说下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听意思你最近是在静夏娱乐里出没?”
说起此事,德冰又回到先前那副颓丧反复自我质问样儿,就那来回重复的几句话里,郑开屏捕捉到关键人。
郑开屏:“陈九坤?”
德冰:“嗯,他真的是我男朋友,我们秘密交往好一段时间,可是他居然否认我,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说暂时没法公开我们的关系,等以后跟他儿子说清楚接受后再向外界表态。对我百般呵护照顾,绅士又体贴,我从未想过他背后会这样对我。”德冰痛心地垂下头,扣着裙摆:“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去静夏。”
不是因为陈九坤说要安排她接广告,多点上镜才能有更高的曝光率,德冰也不会去静夏找他。说来那日去静夏的事,德冰后来努力回想,她的记忆也只停留在进静夏公司大门,再回想就迷糊的厉害好像脑子里被人搅乱过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难道在没有印象的这段时日里,你就没有感觉异常不舒服?”郑开屏让她再仔细想想,期间手指轻点杯里的水在桌上随意画上寥寥数笔,一个简单的阵法便在他手下成型。
只瞧郑开屏剑指虚空描画在阵法上方横行而过,倏地桌上燃起诡异的青蓝火焰,阵法之中犹如海浪侵袭的高频尖叫层层叠叠铺盖周遭,仿佛打开无间炼狱,强大的怨念哀怒透过阵法之中的焰火释放。
骇得德冰立马瑟缩到阴暗角落,不敢上前。
郑开屏指间雷符燃爆挥散进阵中,瞬间高涨的青蓝火丛被扑灭过去,前后不过数秒,桌面干净的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们都亲眼目睹到刚才那场令人胆寒的画面。
“那火焰是什么?”德冰不敢靠近。
郑开屏:“是几乎成型的怨念。我方才想试着破解下在你身上的禁锢,并试探能否借机摸到幕后人那去。”
德冰这情况让他想起宁良美也曾有过这般情况,都是浑浑噩噩的少段记忆,偏这记忆至关重要。他在宁良美身上试过这个阵,当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德冰这儿就出现这种情况。
庞大到可以化为实质的怨念,显然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背后之人定做过更多见不得光的事,郑开屏甚至认为这人就是他追查许久的那位幕后黑手。
可惜对方实在太谨慎,利用这些怨气做屏障,反阻止了他探索下去。郑开屏微微勾起嘴角,至少破了他的法,哪怕暂时追不到此人,对方估计也够呛。
奇奇怪怪的瓶罐法器散乱在地,本就拥挤逼仄的空间显得更加杂乱压抑,屋里没有窗没有灯,仅有几案上两簇烛火摇曳隐隐照出地上蠕动挣扎的影子。
“主人。”黑影听到动静赶来,就见满地狼藉和陈九坤弹跳在地似乎浑身痛楚的抓爬,头发散乱衣服皱起全没形象可言。
赶紧上前欲搀扶,被陈九坤狠狠推开。黑影不解他怎么回事也不多问,低着头大大的兜帽垂下,默默退到一边等着陈九坤自己咬牙撑过。
忽而面前疾风扫过,黑影整个如断线风筝狠狠砸到墙壁上,下一秒诡魅的黑浪轻飘飘从墙面揭下稳当立到陈九坤身后侧。对于陈九坤毫无缘由的动手,黑影完全照单全收没有丝毫反抗。
陈九坤揩去嘴角的血迹:“打你你生气吗?”
“主人动手有主人的理由。”言下之意他没有怨言,只要是陈九坤要做的事,黑影都奉行到底。
这让陈九坤愉悦地笑出声,随意拨弄额前的乱发:“你果然很忠心,这远远不够。特安所的臭小子已经快要摸到我跟前,我要你杀了他,把他的魂带过来。”
“是。”
“在那之前。我饿了,去给我准备。”
“是。”
“今晚得要加餐啊。”陈九坤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捻起脚边的一粒小丸,轻吹下就丢入口中,火苗忽闪晃亮他唇边温柔而残忍的笑意。
德冰敲敲脑袋,忽然啊的一声叫出来,刺耳的噪音差点让郑开屏呛到水。
“在我家禁止尖叫。”郑开屏放下杯子暴躁擦衣服上的水,搞不懂他们鬼怪为什么凡事都爱鬼吼鬼叫,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高分贝的声音很刺耳。
德冰连声抱歉才为自己方才的失态作解释:“我就是想起了个事,我记得在里头总是觉得很压抑。”
嗯?郑开屏抬眸看她。
德冰回忆道:“有段时间我觉得很难受,好像被关在个很小很小的地方,就像困在瓶子里似的里边好热好烫感觉要被融化一样,之后有谁放了我出来,我醒来后就在杂物间里了。”
“你是说有人放了你?”郑开屏捕捉到关键词,这词好耳熟,像是谁也曾如此跟他说过。
德冰重重点头:“我看不到是谁,但能感觉到放我出来的是个很温和的安全的存在……啊!”
又是一声怪叫,郑开屏听得入神再被叫懵,立即黑下脸正要发作。德冰表示自己又想到了些东西。
“说!”郑开屏忍住暴脾气。
德冰想起的依旧是与感官有关的,她没有任何实质亲眼见过的画面,能记得的除了转瞬即逝的温暖,就是那段时间总有股很浓郁的怪香萦绕四周,是德冰从未闻到过的味道,似香火味又似草木燃烧过的混合香,总之怪得很,闻了神志不清更加晕眩。
对此,郑开屏着重的向她确认:“你确定闻到的是混着草木灰的香火味儿?”
德冰的肯定点头,反而令郑开屏脸色变差,垂眸不知在思忖什么像座雕塑,这让德冰有些忧心,莫非这很重要?
“很重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得加快脚步找到那个使用这种香的人。”郑开屏摩挲下唇,眯眼危险道:“那是个祸害。”
“所以我需要你提供更多信息,你再好好想,能不能再回忆多点。你说的感到压抑,这不是凭空的感觉,一定有某种东西才能令你不舒服。”
郑开屏低沉的声音带有迷惑性的鼓动着,叫德冰也跟着用力去想,回响那种压抑恐怖的氛围,恍惚间好似真的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德冰拍着身下的沙发。
“看到什么,描述出来。”郑开屏不紧不慢翻开空白纸张提笔作画,根据德冰星星点点的描述随手画个雏形,虽不是十足十的像,但当他将画好的图举给德冰看时,足以令德冰害怕的再度发出头皮发麻的尖叫并利落躲到桌底下。
任凭郑开屏怎么叫都不肯出来,无法,郑开屏便弯腰欲将她揪出来,拉扯间符南雀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他俩手拉手两两相望的场面。
郑开屏:……
符南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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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郑开屏画的图稿,符南雀掀起眼帘扫过挺直腰板各坐一边的郑开屏和德冰。尤其是某大型犬幽怨明志的眼神死死钉在他身上,符南雀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尴尬咳两声放下图敷衍夸赞:“画功挺好,勉强看得出来是块圆牌。”
“所以我真的是在正经工作,她自己胆小吓成一团我才扶她的。”
“工作就工作,我又不是你监护人,没必要事事向我报告。”符南雀淡淡说,不可否认搞清楚事情后,心里升起的莫名烦躁骤然消减下去。
郑开屏嘟囔:“你脸臭成那样,再误会下去我几时抱得美人归。”
说着郑开屏一个眼刀飞过去,奈何德冰现在九层皮附身简直就是个厚脸皮,完全不怕郑开屏,满脸无情嘲讽妻管严的模样,眼珠滴溜溜地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
关于德冰提供的这个圆牌,符南雀和郑开屏研究确定它上面诡异花纹组成的牌面拥有很强大的阴邪气息,能令鬼怪都产生恐惧不敢接近的地步。而且郑开屏还发现……
“我现在越来越肯定害德冰的人,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幕后黑手,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他。”郑开屏覆手在纸上片刻:“只是画里都能感受到凶煞气,不仅镇邪还隔绝了任何玄术追踪。”
而德冰说这块牌是在人身上看到的,也就是说随身携带,这就只能交给郑开屏去想办法找了。
符南雀担心:“这么个小物件,又不知道是谁的要怎么查啊?”
“大海捞针就很难,若是锁定方向缩小范围找也不是难事。”郑开屏翘起二郎腿,英俊的脸上散发着胸有成竹的迷人自信,像是下一刻就能顺着圆牌揪出幕后黑手。
吃过饭洗完澡后符南雀便回自己屋里休息,今晚郑开屏倒是意外的没有要求多多的要喂饭要帮洗澡的,让他省事不少。
一切都是从德冰过来后,郑开屏突然有个正经人样儿没再缠着他,符南雀的理智告诉自己没必要去在意郑开屏是否对德冰有情,但放空思绪总会冒出胡思乱想。
实在是太奇怪了。
感觉自己变得斤斤计较完全不像他的性格,这种像是嫉妒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这儿才对。嫉妒?!老天!他又在乱想了,符南雀失笑郁闷地盖上被子闭眼静心。
呼~
耳边吹过刺骨凉风,伴随轻声低笑:“吃醋了?”
“!!!”符南雀猛地睁眼翻身下床,盯着忽然出现趴在他床旁的德冰,拍着胸脯问:“你大半夜跑别人房里做什么?”
闻言,德冰撅起嘴吐槽:“好无聊~你们各回各屋,我又不用睡觉真的很无聊,反正你也没休息不如跟我八卦八卦呗。”
“八卦?”符南雀撇嘴,“八卦你得问郑开屏,这方面他是专家,我不太懂。”
德冰啧一声,伸手扒拉符南雀坐下解释:“哎呀!不是那个八卦,我的意思是说聊聊天。”
“聊什么?”似乎是觉得黑麻麻的有些不妥,符南雀打开灯坐得远些,被德冰笑他单纯,她一个鬼还要避嫌。
符南雀摸摸鼻子:“有话赶紧说。”
“好啦,我问你你跟阿屏是不是吵架啦?”
符南雀侧头躲过德冰探究的目光:“他告诉你的?”
“嗐!”德冰像是料到他会这么问,小手一甩道:“哪用他说啊。你今天下午出门后,郑开屏就牵肠挂肚一脸愁容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你俩绝对是有事。”
下午郑开屏恋爱脑上头的模样,德冰就一直想看看符南雀到底哪点吸引他,仔细看看的确这个叫符南雀的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又秀气,惊艳谈不上,有种别样的典雅韵味,难怪迷得郑开屏七荤八素。
“来来来~告诉姐姐,你们都为啥事闹别扭啊?”
符南雀不想说,德冰继续蛊惑:“你老憋在心里头不释放出来会憋出病的,再说有问题就说出来解决啊,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你自个老捂在心里头当宝吗?”
“对于感情的事,姐不敢说多懂,但至少比你们这群男人心思细腻。说出来我也好给你分析分析出出对策,好过你摆在心头端架子自己苦。”
符南雀本是不打算说了,但架不住德冰一直撒娇,抓着他胳膊不放。长大到现在符南雀哪试过有人这般跟他相处过,就是郑开屏再无厘头也是止步于嘴巴调侃,招架不住的符南雀只得让她松手说出郁结在心的纠结。
前因后果说完,就听德冰叉腰一阵破口谩骂,见识到什么叫女神变泼妇的符南雀是囧囧有神。
义愤填膺的德冰出主意:“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这种事本来可以两个人商量,甚至你才应该有知情权的事怎么可以隐瞒?要我老娘就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额……倒也不必如此。符南雀汗,感觉德冰比他还讨厌郑开屏,听说当时还是她甩的郑开屏,该不会是因为郑开屏把人得罪狠了的缘故吧?!不得不说,德冰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的言论实在得人心。
德冰还在那出谋划策:“姐跟你说有的事可以算,但有的事必须得立规矩,绝不能便宜了姓郑的,这男人你不好好管教让他记住这次的教训,他下次还敢骗你。你得让他跪你面前,然后狠狠地揍他,欺负他,让他端茶又倒水……”
说着听到一声轻笑。
符南雀神情愉悦,捂嘴偷笑问她:“这么狠的惩罚,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说话?明明你跟郑开屏才比较熟不是吗?”
“嗐!姐这叫帮理不帮亲。”德冰手指把玩头发道:“不过你也可以说我是在报复他,让他也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
“嗯?”符南雀不解。
就见德冰忽然靠近,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知道吗?我见过的郑开屏一直都是个理智冷静到像是冰山在世的石头,曾经我跟他交往一个多月,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星期。他不是出门在外,就是联系不上,也从不说自己在干什么。”
说到此,德冰耸耸肩:“现在知道他是除魔卫道去了,但当时对我来说他就是个神秘人,好像阵风,带来过芳香却不为谁停留。”
“直到我看到他原来也会为另一个人露出不一样的一面。你知道是什么样儿吗?”
不知道,而且有点不想听下去。眼看德冰望向他,符南雀直觉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大受震撼。
“是种野狼看到猎物势在必得的决心。”
果然他不应该再听下去,符南雀只觉躁得慌,转身想离开结束话题被德冰一把拉回。
德冰支着下巴艳羡道:“那种看得快要化成蜜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多令人动心的霸道啊~要是当初他看我的时候有一丝这样的神情流露,我也不至于会扭头走掉。”
“小哥……”
“叫我南雀。”符南雀讪笑着用手扇风。
德冰改口:“南雀,他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符南雀想也不想就否认,他虽然经过叶清扬和王良谨的事,对感情的新世界有更深的认识,但他还是不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不能因为郑开屏平日喜欢油嘴滑舌就天真的以为这就是爱吧。
德冰:“这种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以前我以为他是个不懂爱的,原来是没遇到真心爱的人。”
“感慨啊。南雀,阿屏他这个人别看长得帅,有时候就是糙汉,有时好心办坏事又说不清。自以为为别人好,但没想过是不是别人想要的,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不,很爱你。”
“我看得出来你也不是对他完全没感觉的。如果你出完气,不如考虑考虑他试试看?真心爱的人能遇到很难得的,我要说的说完啦!早点睡吧。”
“不过南雀,我很嫉妒你。”
随着尾音渐消,德冰消失于黑夜中。
德冰是走了,可符南雀是彻底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方才的言论,如果还不知道德冰是来当说客的,符南雀可以回去重新开蒙了。
但……符南雀想到德冰所说的话内心泛起层层波澜,之前不敢想的可能性,比如郑开屏那是爱吗?
他真的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