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道,成仙成神。”◎

  “什么?”

  云徕声音太低了, 祁寒完全没听清,附耳过去要听个仔细,却只捕捉到一霎风声。

  侧首看去, 得见一片飘扬空中的衣袍。

  月白的大氅包裹了白衣修士单薄的身形, 墨色长发垂于脑后, 因身形移动而飘动。

  整个人瘦削得仿若秋塘里难以支立的芙蕖枝。

  祁寒敛眉,莫名从那背影中品出一份孤寂意味。

  思绪一起他便失笑摇头。

  寂寥?

  无情道修士怎会与这样的情绪扯上关系?

  不过师弟的确有些瘦了,该好好补一补。

  他盯着云徕御剑逆风离去的身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 直到人影远去,才转回头视线落在新入门的弟子们身上。

  云徕不知祁寒又脑补了些什么,他捧着空落落的心来,又带着一腔子空洞离去。

  长剑划破空气,漫无目的地滑行。

  他要去哪?

  他要见谁?

  ……

  他全然不知。

  他没有目的地, 只在长剑飞向雪峰时下意识地驱使它改换方向。目标是……山门?

  云徕难得疑惑, 但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任由长剑带着自己到了山门,又带自己径直离了见山门,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滑行。

  墨色瞳眸印了道旁郁郁葱葱的植物。

  “哗啦啦……”

  是潺潺的溪流水声。

  云徕神色一顿,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与急躁感席卷了他的神识。他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立时收了长剑,缩地来到溪水边, 双眸四顾,仿佛在寻找什么。

  直到——

  视线锁定一黑色的袍脚,他心中一紧, 疾步靠近, 越近, 心跳得越快。他来不及思考, 神识里只有一个他好像很慌张很害怕的结论。

  云徕就在这样奇怪的状态里, 发现了躺在沙砾里骨瘦如柴的……孩子。

  对方嘴唇干裂,面色青白,头发枯黄,瘦小的身体包裹在黑色粗布衣裳内。

  整个人弱小得可怜。

  云徕瞳孔骤缩,仓皇地蹲下身,颤着手去探他的呼吸。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打在指骨肌肤,他悄悄松了口气,心里的疼却没减少半分。

  这个孩子是个普通人。

  一个奄奄一息的普通人。

  但云徕莫名确定,他就是他想找的人。

  冷情冷性,心如古井数年,一见这人他便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压下了,只是慌张到没办法好好取出瓷瓶里地阶回命丹的手,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能够好好地操控手指,将药取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孩半张的唇里,用灵力慎之又慎地引着丹药往里移动。

  云徕不敢轻易挪动他,只能半跪在他身旁,轻轻地托着他的后脑。

  丹药现下停在对方喉口,云徕借由手指释放的灵力,带着丹药移动。

  指尖从对方下颌缓慢移动到喉结,最后停在胸腔处,五指张开轻轻按压,丹药瞬间破碎,醇厚的灵力立刻席卷了对方命悬一线的身体。

  天阶回命丹传言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天阶,世间一颗也没有。

  云徕手里的地阶还是他师尊留给他的救命丹药,要他随身携带。用这种可以将垂死修士救活的丹药来救一个普通人,实在暴殄天物。但云徕想也没想便给手下这陌生的小孩用了。

  丹药灵力释放,他见小孩还没反应,竟开始怀疑回命丹恐怕是枉有盛名,可能完全没有用。

  不过下一瞬,小孩微微颤动的眼睫,与缓慢却规律的呼吸,叫云徕所有的杂念都消失。

  活过来了。

  云徕松了眉,万分庆幸。

  那小孩睁眼,定定地瞧着他,声音沙哑:“你是仙人吗?”

  云徕没答,反而问:“为何在此?”

  小孩拥有一对难得一见的浅金瞳眸,专注又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俊美不似凡人的墨发修士,声音笃定又虔诚:

  “我要求道,成仙成神。”

  云徕微微抿唇,沉默许久,应道:“那便成仙成神。”

  ……

  一个时辰不到,云徕折返千秋峰,身旁还站着个骨瘦如柴,浑身灰扑扑唯独眼睛明亮的小孩。

  祁寒脸色怪异至极:“师弟,这……?”

  云徕牵起小孩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的弟子,赵聿。”

  小孩重重点头:“嗯!”

  云徕说话没压声音,甚至是借由灵力刻意放大了,叫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也叫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祁寒更是打起了磕巴:“什、什么?!”

  云徕没管旁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来走个流程,让赵聿的身份过了明路。

  也是来宣告,雪峰一脉有了继承人。

  不管祁寒有多惊讶,多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收下一个连根骨资质都不清楚的孩子,赵聿都在云徕的强势要求下,顺利入了见山门,入了雪峰。

  春去秋来。

  因位置与阵法的缘故,雪峰常年下雪,没有季节之分。

  很冷,也很安静。

  ——这是从前。

  现在,雪峰多了一个挥剑的小小身影,也多了一个总是唤着“师尊”二字的男声。

  那声音从稚嫩转到成熟时,当年的小孩已长成了个俊俏的少年郎模样。

  除了行为性格愈加稳重外,那缠师尊的本事倒不比以前少多少。

  只不过现在他没有以前直白。

  希望师尊和他一起练剑时便同师尊说请他指点一二。

  希望师尊同他一起赏雪时便对师尊说要取雪酿酒,请师尊帮忙。旁的不用做,只要师尊在他身旁看着便可。

  厚厚的雪踩起来是咯吱咯吱响的。

  就像和师尊在一起时,他总是咕嘟咕嘟冒泡的心一样,一点也不安静。

  但赵聿很喜欢这份闹。

  他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闹下去吧,闹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

  一日,赵聿练剑归来,如往常一般叩响云徕的房门,准备以汇报修炼进度的理由同云徕说说话。

  云徕也如往日一样,为他开了门,却没让他进去,而是径直往冰凌树下走。

  冰凌结果了,却只有拇指那么大,浑身也不冰透,还未成熟。

  云徕瞥了一眼稚嫩的果子,想到自己摸不清的未来与还才金丹期的赵聿,心中怅惘。

  但情绪只泄露了一瞬,便被他压下。

  他面上冷冷清清的,淡声道:“我要闭关,你自下山历练去罢。”

  赵聿有些意外。

  他去年才在外历练至少两个月,回来后与云徕也不过是相处了小半年,云徕竟要他再次出去么?

  他舍不得。

  但云徕态度很坚决,半点反驳余地都不给他留。

  赵聿从来不会违背云徕的意思,方才也只是因又要分离而难过所以未能控制住言语,现下明了了云徕的态度,只能按下不舍,收拾了行囊再次下山去了。



  云徕未曾给他这次历练规定路线,也没给他派发什么任务,仿若只是想他离开见山门一样。

  ……不对,师尊怎会只想他离开呢?

  赵聿微微摇头,将这些莫名的猜测都晃走,转而思索下一步往哪走。就在这时,激烈的讨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挂上一副好相处的笑模样,上前询问,却得知此方地界不知何时混入了一只魇魔。

  那魔物心狠手辣,靠幻境勾了数十人入梦,看架势,是要把那些人给困死。

  赵聿身为修士,又是见山门门人,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先去玄天阁驻扎点,想告诉他们这事,却扑了个空,只得先自行前往解决这事。

  却没想到,这一去,魇魔的面还没见到,他先被魇魔带进了幻境。

  幻境很真实,若不是魇魔假扮的是他的师尊,他或许还会被困一会儿才能意识到周遭的一切都是假象。

  破出幻境后,赵聿才知魇魔背后竟是一只成年体的噬天。

  以他现在的修为,对付一只魇魔很简单,但要对上噬天,那只能是以卵击石。

  但不战而退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还没把那假扮师尊还做出那般可恶行径的魇魔给抹杀,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于是,一场明眼人都能看出谁胜谁输的对战开启。

  ……

  赵聿手持长剑,随意抹去唇角的血,再次攻向噬天。噬天一面操控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抬手抵挡,一面凝聚魔气准备放大招一举灭杀赵聿。

  却没想到,赵聿的目标从来不是噬天,而是被它挡在身后的魇魔。他脚步轻巧地左滑再一跃,便要绕开噬天举剑一招取了魇魔首级。

  魇魔感觉到危险来临,发出尖锐的鸣叫。

  噬天也来不及积蓄力量了,立刻轰出聚集到一半的魔气。

  就在魔气将要轰到赵聿身上,长剑要落在魇魔脖颈之间之时,一道白光划破天际,带着冰冷寒气似乎可凝聚实体的剑气从噬天背后冲出,然后狠狠地穿破了它的硬甲,刺破了它的命门。

  “吼!”

  噬天痛苦嘶鸣,庞大的身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立刻回转,粗如百年树木枝干的拳头狂躁地朝那袭击它的家伙锤去。

  赵聿来不及思索,凭本能地挥剑给噬天破口的地方补上狠狠一击。

  “啊——!”

  噬天痛苦的嘶吼嘎然而止。

  赵聿趁着这时,余光锁定正欲逃跑的魇魔,手掌一翻,剑“噗”地离开噬天心脏,血淋淋的剑身瞬间剜了魇魔脖子。

  近似人类身形的魔物一瞬便没了头。

  但赵聿知道,魇魔还没死。

  他立刻掏出专门用来束缚魔物行动的绳索将无头魇魔牢牢困住,才带着灼灼的视线朝那出手帮他杀了噬天的人影看去。

  那人果然——

  白衣,墨发,神色淡漠,身若修竹。

  皎皎又高傲如天际之月,与他视线交汇之时,月亮像被云蒙了一层纱,忽然朦胧得温柔起来——虽然对方神色并无明显变化。

  赵聿直直看向他,噙着笑,满心欢喜:“师尊。”

  云徕轻轻点头,问:“可有伤着?”

  赵聿依旧是笑着的,脚步飞快拉近两人的距离,还没到对方跟前便大张着双臂,再前一步,终于将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他满足喟叹一声,才答:“不过幻境罢了,怎会有伤?”

  头深深地埋在对方脖颈,声音闷闷的,“师尊,好久没能抱你了。”

  云徕身形一僵,还没把自己从那个矜持守礼的师尊形象摘出来。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二人怀抱实在太过契合,对方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了他腰间背后,他身体便彻底软了,心也软得厉害,微微克制了一下,终是耐不住思念,也低声,有点抱怨意味地说道:

  “嗯……很久。”

  【久到过分。】

  赵聿眉眼唇角全被笑意给侵占了。

  除了笑,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除了拥抱……唔,还有数不清的亲吻,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动作来抒发心中浓烈到溢出的欢喜。

  两人抱了许久,赵聿又一点都不克制地吻了云徕许多次,才感叹似的轻声道了一句“找到你了”,松开了手,好奇问道:“师尊,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云徕脸红透了,脖颈锁骨也是一片绯红。

  他轻咳一声,拢了拢领口,极力挤出了个认真的表情,淡声回道:“心神不定的那一刻。于你,应是你对上魇魔噬天之时。”

  也就是说,云徕在忽然感觉赵聿有危险,心神不安定之时竟然清醒过来,从这有关过往的幻境里抽离,御剑来救赵聿。

  他说不清那时自己想了什么,许是……不愿再经历一次小徒弟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的可怕过去吧。

  听到云徕这话,赵聿内心又酸又甜,没忍住,紧紧握了云徕的手,低声道:“我也是。”

  简短的三个字拆开,是他不愿再受伤一次让师尊难过,让师尊付出那许多来救他。

  沉浸在过往幻境的这一段时间,赵聿失去的那段云徕因解救他而身体虚弱到直接跌倒在离开白鹤峰道上的记忆恢复了……

  他已经让师尊痛苦了一次,绝不能再让对方经历这样的事。

  情绪足够浓时,完全掩盖不住。

  云徕只是余光一瞥,便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悲伤,连忙握了握对方的手,关心道:“怎么?”

  赵聿压抑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引到了眼下的事:“不知现下已过去多久。”

  如果他猜测不错,他们因光斑昏过去后,应该变作了阿聿、阿莱,经历了一世,然后又恢复赵聿、云徕的身份经历第二世。

  那些真实无比的人与物,只是幻境。

  云徕掐指算了算,道:“约莫九日。”

  “九日……”赵聿恍如隔世,“离约定时间仅剩四日。”

  进入秘境前,因为岳虹竹卜算到云徕十四日后有难,他便与七长老约定若十三日内他们还未离开秘境,就请七长老想办法进入秘境救出云徕。

  现在经历了这样许多,赵聿直觉岳虹竹卜算有误,并不担心十四日后云徕会出事,但也不能不顾与七长老的约定。所以他们需要尽早离开秘境。

  云徕也想到了这点,于是问道:“可有悟出什么道?”

  只要确定了道,秘境便会自动地放他们出去。

  赵聿摇了摇头,笑道:“隐约有些感觉,还未确定。师尊呢?”

  云徕也摇头。

  赵聿:“那便再看看罢。这里也算是你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可得好好逛逛。”

  云徕白皙的双颊微微泛红,低声应了句好。

  秘境其实是当年太阳真君、太阴真君养精蓄锐开辟的小空间,其中灵力经过万万年的积蓄,再由诸多修士发展,成为了一处可帮助迷茫修士择道的秘境。

  其他修士若像他们那样全身心沉浸地活了两世,可能已经认清了自己的道。

  但赵聿、云徕不同,幻境对他们择道的帮助不大。不过幻境让他们恢复了记忆,已经算帮了很大的忙了。

  现在的秘境和两人初入时所见一片黑暗完全不同,入目是一片花海,粉红的花朵一簇一簇挤着,花香扑鼻。

  赵聿有些感慨:“仿若梦中仙境。”

  云徕轻声应和:“很美。”

  他俯身碰了一下柔软的花瓣,那花像很羞怯似的缩成一团,逗笑了他。

  唇角弧度很浅,不仔细看完全没法捕捉。

  但谁叫赵聿总牢牢地盯着他看呢。所以对方一笑,他便察觉了。

  赵聿被他那一笑撩得心坎软得不行,也俯身,只是手指碰的不是花瓣,而是云徕的唇角。

  他没用力,只是虚虚地按着:“师尊,再笑一笑,好么?”

  云徕侧首看他,被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烫得抿紧唇瓣,仓皇地低头,双颊粉得比花瓣颜色还深。

  但很好看。

  赵聿失神,手指不受控地轻轻按在对方侧颊,微热的触感从指腹一直烧到心尖。

  快把他烧得一塌糊涂时,他才反应过来,低声诱哄:“再笑笑罢?”

  云徕本就很少笑,现在被赵聿刻意要求,哪笑得出来,唇抿得更紧,余光瞥见花海旁有些眼熟的树木,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转移话题:“那树木有些眼熟。”

  赵聿匆匆一瞥,不甚在意,不料云徕拨开了他的手,直接起身,抬腿便往树的方向走。

  没法子,他只能跟上去,心中无限后悔方才没能用留影石将师尊的笑给记录下来。

  云徕不知他心中所想,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树木,那树好像有灵性似的,垂下枝桠给云徕递了一颗果子。

  云徕神色一顿,不知怎么想的,顺手将果子给摘了下来。

  枝桠推推他的手,似乎在劝他食用。

  赵聿看得好笑:“没想到秘境的树这般有趣。”

  云徕轻“嗯”一声,举起果子观察半晌,有了结论:“是伽罗果,无毒,可食用。白鹤峰种了许多。”

  所以他才觉得眼熟。

  不过提起饱腹,他才恍然察觉肚中空空,有些饥饿。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幻境,但仍在秘境之中,身体处于修为尽失的状态,虽然不会真的像普通人一样需要定时进食,但时间久了比如两三日,会微有些饥饿感的。

  现在他们都在秘境呆了九日了,怎么都该稍微进一点食物的。

  越这样想,云徕越觉得饿,手中圆果越看越香甜,有些跃跃欲试,很想尝一尝。

  赵聿从他心声里听出了渴望,却迟疑问道:“这真是伽罗果?”

  他方才注意力全在云徕身上,现在细细一看,也觉得树木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它好像不叫这个名字,不过印象中似乎的确是无毒的。

  云徕笃定点头:“嗯。”

  他在白鹤峰见过许多次了,不会认错。

  但赵聿总不放心,动手多摘了几个果子,在秘境中寻了一会儿,找到一只咕噜兽,喂它吃了一颗,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后,才同意云徕用它。

  伽罗果皮很薄,浑身紫红,轻轻一咬便流出甜蜜的汁水。

  云徕筑基早,辟谷也早,早就忘了水果是什么味道,甫一品尝,有些惊艳,邀请赵聿也吃一颗。

  不过赵聿不饿,只顺云徕心意吃了一颗便不吃了。剩下的三颗全进了云徕肚子里。

  这一小插曲过去,什么旖旎氛围都没了。

  但看着云徕面上满足的细微表情,赵聿也并不在乎,满心都是只要对方高兴就好。

  二人寻了一处山洞休息,顺便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过话才讲到一半,云徕忽然闷哼一声,粉色飞快地染上他耳廓、双颊,眉头忍耐地蹙紧。

  赵聿连忙搂了他的肩,低声询问:“怎么?难道那果子……”

  “不……”

  云徕咬着牙摇头,清明渐渐离他而去,他只来得及磕磕绊绊地道了一句完整的,“应是、应是心魔发作……”

  下一刻,他便难以支撑地倒入赵聿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对方衣襟,细细密密的汗布满了他额。

  他难受地蹭了蹭对方结实的胸膛,尾音颤颤:“难、难受……”

  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混沌的大脑叫他无法思考太多,只能凭借本能地往能缓解他心魔发作时难受的赵聿怀里靠。

  赵聿眉皱得死紧,牢牢地箍着云徕的腰,总觉有哪里不对劲。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自己去白鹤峰寻解决心魔之法时恰好见过那树、那果……

  不过那时白鹤峰主人冬凌介绍它叫百日欢,来自……伽罗!

  白鹤峰种的是没有药性的,但秘境里的……也没有药性吗?

  记忆一旦开闸,他便想起了许多。

  百日欢为伽罗一修欢喜道的宗门培育,用于合欢丹炼制,本身就有助兴作用,对魔、兽无用,但对……

  “唔?”

  一道迷茫的闷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来不及思考云徕的现况究竟是果子造成还是心魔,只是垂眼瞧见了云徕通红又紧蹙眉头的脸,他便心焦得不行,抱着他急急安抚。

  可是以往还挺管用的亲吻与拥抱这次却像扔进火堆里的柴似的,赵聿越那样做,云徕就越难受,皮肤下的粉似乎都要破出来了,触之热得可怕。

  赵聿的唇抵在他唇畔,听着对方心里难受的言语,心疼到无以言说,犹豫半晌,道:“师尊……我不想在这里随意地欺负你……”

  “但也许……也许这一次,只能……”

  他难得打起磕巴,“我们只能……只能试试做到最后一步……”

  云徕已经晕乎到无法思考了,他只是从赵聿断断续续的话里敏感地察觉到似乎对方有解救自己的方法,便催促似的蹭了蹭对方,手指紧紧抓着对方衣襟摇了摇。

  唇齿溢出难受的闷哼,内心直白又热烈地请求着:

  【那、那快点呀……】

  【唔……】

  赵聿额间青筋凸起,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声音哑得仿若被湿润沙砾磨了许久。

  他闭了眼,通红的耳廓捕获了自己沙哑的回答。

  他听见自己说:“……好。”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本要完结了嗷[ovo]

  【小声:感情发展得差不多了,剧情也快搞完了,所以要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