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身为修士,怎可这般没有……自制力……”◎

  太阳按部就班地从东方升起, 然后朝着西方,像颗橙黄的丸子,缓慢地坠入名唤大海的汤里。

  在仙岛上, 日升日落, 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但对海岸边相依偎着的两人而言——

  吹拂而过的海风、翻滚的浪潮、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 甚至于彼此每一次交错的呼吸,都值得铭记。

  ……

  大约三四个时辰前,赵聿御风回到云徕身旁。

  浅笑地看着他, 道:“师尊,好久不见。”

  云徕对上他视线,什么话也没说,只抬手掐了个御风诀,带着自己与赵聿离了观看台。

  他们漫无目的。

  因为, 对这双有情人而言, 去哪儿都美好得要命。

  赵聿在风中唤他:“师尊。”

  云徕侧首看他。

  赵聿垂眸浅笑,不加任何辞藻修饰,直白道:“我好想你。”

  云徕抿抿唇,倏地扭头看向了别侧, 低低地,趁着风声猎猎, 应道:“我也是。”

  赵聿没听清云徕破碎在风中的应答。

  却听明白了识海里同一时间响起的,属于云徕的最真挚的表白。

  【很想你。】

  赵聿垂眼凝视着他眼尾的红痣,心鼓胀到无法形容。沉默半晌, 只低声应和了一句:“嗯。”

  我知道。

  ……

  余光捕捉到一片日光下粼粼的蓝。

  他突然提议:“师尊, 要去看海吗?”

  云徕想也没想地回应:“好。”

  于是就来到了海边。

  日头很盛。

  赵聿取了把伞为云徕撑着。

  云徕抿抿唇, 不觉自己会被这点阳光所伤, 要赵聿把伞收回去, 并道:“修士从未有怕晒一说。”

  但赵聿摇头拒绝。

  “我想为师尊打伞。这般心情就如师尊为我分析别人剑招时一样。”

  “……嗯。”

  云徕再次侧了头,望向平静的海面,只是耳朵红的厉害。他沉默半晌,没话找话道,“不知此方天地是何构造。”

  他们来时一路见到的全是浓浓白雾。

  但在仙岛上往外望,看到却是深蓝的海、如洗的碧空。

  他的疑问,因历练多地而有些见闻的赵聿倒是能解答:“或许可将它称为神迹。”

  “相传鸿蒙伊始,太阳真君自碧波中央苏醒离开,留下一座岛。太阳真君入世后,此后天地便有了日,一切朦胧云雾消散,生灵终于可见世界本真。”

  “从仙岛往外看,恰是以真君之眼见万物,所以清晰。”

  这故事对云徕来说很新鲜,他不免好奇追问:“真君因何苏醒?又为何离开?”

  为何么……含#哥#兒#整#理#

  赵聿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等吊足了云徕胃口,才含笑道:“为了追太阴真君。”

  “嗯?”

  云徕懵了一瞬,“追?……追逐?”

  云徕哪怕再孤陋寡闻,都知道太阳、太阴的存在。这两个词可代表世间对立的两极,又可分别表示日月。含义很多。

  但无论哪个含义,都没有说太阳追逐太阴的。

  云徕的意外在赵聿意料之中。

  后面这故事是他偶然在一上古大能秘境捡到的一册异闻录上看到的。别说云徕这个足不出户的人,就是天下,也没几个人知晓。

  他对上对方灼灼又好奇的视线,笑道:“故事很长,不如找个地方坐着聊?”

  云徕不是一个顶有好奇心的人,事实上,为了修无情道,他已经许久不知好奇二字如何写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是无情道修者,赵聿又成功地勾起他追问到底的心思。为了知道下文,自是对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应了之后,他十分迅速地铺开神识找到了一处风景正好的礁石滩。然后拉着赵聿缩地成寸到了那处。

  掐了个隔尘诀,两人便席地而坐。

  甫一坐下,云徕便催促道:“讲罢。”

  故事只听到一句便没了下文,实在让人心焦。

  然而赵聿却慢悠悠地环顾了周遭,道:“此处背阳,倒不必打伞了。师尊你稍等一下,我将伞收了就与你讲故事。”

  他说的很有道理,云徕没法,只能先等他收伞。

  可不知道为何,一把普普通通只遮了会太阳的黑伞,按下机关合上便是,赵聿偏要仔仔细细地把每个伞骨给检查一遍。

  云徕瞧着他这样,难得急起来,直接伸手去抢伞准备自己收。却没料动作太匆忙身形未稳住,伞还没碰到,人直接绊进了赵聿怀里。

  就在这一瞬,黑伞消失,赵聿压着笑,把人搂抱着换了个坐在自己怀里的姿势,随后十分担忧地询问:“可有伤到?”

  好像方才刻意动了动腿导致云徕绊了一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云徕背靠灼热而宽极具安全感的胸膛,悄悄红了耳朵,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从不知自己竟有动作如此笨拙的一天。

  他以前可是、可是看一遍剑谱便能舞出来的修士!

  且他这样笨拙的动作就那么恰好,全落在了小徒弟眼底。

  他……

  他这个!

  “师尊?”

  云徕身体一僵,逃避的念头叫他下意识地侧身把自己埋进了赵聿怀里。

  他、他还有何颜面被赵聿唤那个称呼?

  【呜……】

  【好失败。】

  云徕抓着赵聿衣襟,自暴自弃。

  唔。

  赵聿单手抚了抚唇角,把笑压下去。忍耐了好久,才成功挂出担忧神色,托着云徕下颌轻轻把他的脸给“请”了出来,关心地问:“师尊这是怎么了?”

  云徕猝不及防刚好对上赵聿浅淡得有些透明的瞳眸,羞耻心承受了重重一击。

  但他人在赵聿怀里跑又跑不掉,后脑又被对方控制着,想侧首也不行,只好放弃般地闭上眼睛。

  【呜……】

  曾靠着一柄细剑击败天下第一剑的顶顶灵活的剑修想就地闭关了。

  赵聿:“……咳。”

  看着这么可爱的云徕,他实在忍不住了,嘴角扬起,随后捧着对方的脸狠狠亲了好几下。

  云徕眼睛闭得死紧,嘴巴倒是因为突然被亲惊讶地张开了。

  好巧不巧,给了赵聿可趁之机。

  沉浸在在徒弟面前“出丑了”的师尊半张着唇,腾地红了大半张脸。

  赵聿吻落到哪里,哪里就更红一些。

  到最后,暴露在空气内的皮肤没一处白的,全惨兮兮地挂了粉,被重点关注的眼尾、唇瓣更是殷红得彻底。

  勉强吻够了,赵聿才抱着识海已经混沌的云徕,勾着对方散落的墨色发丝不怎么走心地道歉:“抱歉师尊,我……实在没忍住。”

  云徕迷蒙地眨了眨眼。

  赵聿垂眼,忽然凑上去,吻落在了对方眼睑之上,唇瓣又若即若离地顺着脸部线条下滑,从眼尾吻到唇角。

  吻得云徕抬手颤抖着推搡他的肩,才停止,半合着眼睑直勾勾地看着他,用完全压不住笑意的调子再次道歉:“又没忍住。”

  云徕红着脸皱眉,嘴唇几张几合,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句子:“身、身为修士,怎可这般没有……”

  “自制力。”

  话开了头,后面便好说了。

  云徕挂上了比往日还冷淡的表情,只是唇都红肿得没法形容,脸也红得可怜,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看在赵聿眼里,就跟撒娇没什么两样。

  而且看着特别招人。

  很想再狠狠欺负一遍。

  云徕没看见小徒弟眼里的暗色,十分认真地教育着:“……修炼一道,若无自制能力,如何耐得住百年、千年……”

  “嗯。耐不住。”

  赵聿打断了他的话,“一刻也耐不住。”

  然后立刻按着对方的头,接着方才的动作,用行动展示他是如何耐不住的。

  吻一点也不纯情地落在了云徕唇瓣之上。

  吻得他只能努力地却也含糊不清地补上了未竟之言:“……道途。”

  只是这两个字,在乎的人被捂了嘴,已经在乎不了。

  而被希望能在乎的人,也没听清。

  ……

  许久后。

  风认真地刮了好几轮,浪也认真的滚了又滚,赵聿也非常认真地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非常没有自制力的人。

  证到云徕晕晕乎乎,只会来回地问:“好、好了吗……”

  赵聿轻轻咬了下他的侧颊,低声不确定道:“许是好了。”

  云徕迷迷糊糊地:“……啊?”

  “咳。”赵聿受不住他这样的表情,终于找回离家许久的怜爱之情,轻轻地摩挲他的肩头,认真道,“好了。不会再……”

  他顿了顿,到底没法说出那违心的话,只得改换话题,回到最初,“师尊,还要听故事么?”

  云徕缓缓歪头:“故事?”

  赵聿:“……”

  完了,他家师尊已经懵了。

  他这个混蛋做的。

  “什么故事?”

  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赵聿看着那对墨色的瞳眸,心间软得不像话,答非所问地唤了他一声:“师尊。”

  云徕迟钝地:“嗯?”

  赵聿突然抬手轻轻地盖在他眼眸之上,头抵在对方肩头,声音哑得不像话:“小祖宗不能那么乖的。”

  云徕:“噢。”

  赵聿:“师尊,我说真的。”

  云徕点点头,眼睫在赵聿手心扫了一下,弄得他心尖都不受控地感到痒意。

  “……”

  怎么办,他的云徕实在太乖了。

  还想欺负。

  赵聿苦恼了好几秒,默默叹了口气,做了个努力克制的决定。然后狠狠地咬下舌尖,偷得一丝清明,准备从头开始给云徕讲故事,好转移注意力。

  他慢慢地从太阳真君苏醒一直讲到云徕很想知道的“追”上。

  “……太阳太阴本是不可分割的一对。”

  “世界陷于鸿蒙之前,为拯救苍生,太阳、太阴被迫分立两极,守护一方平安……”

  云徕昏昏沉沉地应了声“嗯”,表示自己有在听。

  赵聿轻笑一声,再次开口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也放得格外缓慢,一字一句轻轻地落在云徕耳畔。

  让他听着……

  听着……

  慢慢合上眼睑,头靠在赵聿怀里,睡着了。

  赵聿浅笑着垂眸看他。

  海风拂过,一切都静谧美妙到极致。

  叫他很想,将这一切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