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无常>第53章 纸人

  能救, 却不立刻救,反而还要做交易——这其实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想来还是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 明明今早还是在威胁程齐来着,现如今,就轮到他自己被另一个更狗的给威胁了。

  意图包庇第五殿,这是多大的罪过?如果日后一个不当心,东窗事发了, 那他们真的就一个也跑不了了, 全都得跟着倒霉。

  而且就说秦广王这个人, 秦广王平时是什么性子?那可是地府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给走后门,如今竟能为了第五殿,做到这地步, 可见其与第五殿的主人,交情匪浅。

  谢曲转着腕子,徐徐摩挲着缚在他腕子上的魂锁——这是他用心思考时,下意识就会做出来的动作。

  这种蒙蔽天道的事情实在太危险, 要是答应的话,就是彻底上了第五殿的贼船, 待到日后事情泄露, 他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要是不答应……不答应也不成啊, 脖子都让人给卡了。

  谢曲抬起头,见秦广王是一副笃定的模样, 就像吃准了他一定会答应, 忽然就有点想笑。

  而站在谢曲身边, 范昱的表情一直都是怔怔的,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秦广王会这么做。

  毕竟这不符合秦广王平日一丝不苟的性子。

  良久,谢曲斟酌再三,轻声问道:“怎么找?”

  闻言,秦广王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从袖中抖出一颗穿了红线,手指肚大小的白玉珠,连带能暂时帮范昱压制恶疾的药一起,伸手递给谢曲。

  “拿着它去下修界,若方圆十里之内有你的怨气,它就会亮。”秦广王直言不讳:“另外药就只有这么多,三个月一粒,在没把所有怨气收集完全之前,尽量让他少回地府,即便回来了,也不要呆得太久。”

  这就很有意思了,身为黑无常,忽然不能回地府。

  谢曲对此感到很奇怪,不由随口问道:“这又是什么说法?范昱为什么不能回来?”

  “因为我要暂时扣下这个琉璃瓶,直到你们把所有怨气都交给我。”秦广王不容置疑地板着脸回答:“想来你们也都很明白,这是一种极阴毒的尸咒,在没解咒之前,范昱离这个琉璃瓶越近,病就会越重。”

  言罢,忽然一把夺过琉璃瓶,连点反应时间都没给谢曲留下。

  谢曲:“……”

  行,算你狠。

  “但是这样一来,我和范昱都去了下修界,一时半会又回不来,就没人处理上修界的煞了。”谢曲冷冰冰地提醒道。

  众所周知,凡间也分上下修界,上修界灵气浓郁,由各大仙门镇守,百姓们全都临“仙”建城,受仙门庇护,将拜入仙门当成是莫大的荣耀。

  与上修界相比,下修界的灵气就稀薄很多,住在这里的百姓往往不知仙门为何物,而是由朝廷政府统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换句话说,灵气多的地方怨气也多,自古以来上修界生出煞来的概率,都远远比下修界更大,而他谢曲平日最常去的地方,也是上修界。

  言外之意,秦广王你个老家伙平时那么重规矩,现在不会为了一个第五殿,连引煞化煞也不想管了吧?

  其实谢曲这么问,原本是想提醒秦广王,他和范昱都是有自己职责的正经鬼仙,最好不要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随意玩忽职守。

  哪知道秦广王只用一句话就把谢曲给怼回去了。

  秦广王问谢曲,“之前我不找你办事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恪尽职守啊?”

  谢曲:“……”

  “但是、但是这次范昱也会去啊。”许久,谢曲铁青着脸,憋了老半天,终于又憋出了这么一句,“等我俩都走了,地府人手就不够了。”

  “好说。”

  听见谢曲这么问,秦广王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异常和蔼又不失威严地道:“药就只有十二粒,三年之内,你们必须把这事给我办成了。”

  “区区三年而已,能生出来几只煞?都攒着等你们回来一块解决就行了。”

  谢曲:“……”绝了。

  此时此刻,谢曲真的很想问一句,扒皮剥削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是不是他们第一殿从上传到下的优良传统。

  …

  和秦广王讨价还价了许久,两个时辰后,谢曲终于得以从第一殿脱身,而范昱手里的药,也从十二粒变成了十六粒。

  既然答应了,就得赶紧回去准备,尽快启程了。

  据说能找到怨气的白玉珠被谢曲仔细系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面。有了盼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很快便一同回到了范昱的住处,开始为这次下修界之旅做准备。

  首先是和崔钰打好招呼。

  因为不方便直说这次去下修界的原因,谢曲含混再三,只对崔钰说是自己找到了能帮范昱治病的方法,要带范昱去凡间住一段时间,等病治好了,也就一块回来了。

  因为范昱的病确实很重,崔钰看在眼里,对谢曲的说辞并不疑有他。

  接下来是制作他们两个在下修界的附身之物。

  三年不是三个时辰,下修界人多,浊气重,他俩要是直接以魂体状态在下修界呆上三年,回来时力量就会变弱,身上沾着太多的烟火气,就不大好进鬼门关了。所以要想在下修界长久的待着,就需要媒介。

  譬如一个没有点睛的小纸人。

  而且,除去媒介之外,最麻烦的一点,就是不能在下修界随意使用法术,至少不能频繁地被凡人们看到他们使用法术,引起恐慌来。

  毕竟事情要是闹大了,惊动了天道,那可就糟糕了。

  这么想着,谢曲在把一切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以后,跑去和崔钰要来十张附了灵力的符纸,开始和范昱面对面盘腿坐下来,一起折小纸人儿。

  谢曲折范昱将要用到的,范昱折谢曲将要用到的。

  无常殿内一灯如豆,白绿的鬼火簌簌跳动着,在矮榻上映出两道形状诡异的影子。

  因为是要使用很久的小纸人,不能随便折一折就算了,所以两个人都折的很认真。

  认真着认真着,就有点跑偏。

  本来两个人都是按照各自原本的模样,一本正经在折的,直到谢曲突发奇想,在范昱头顶的发髻上,添了一朵小花。

  就像千年前那样,摸一下就会晃来晃去,歪着露在发髻外面,乍一看很像是做装饰用的红绢花。

  范昱一看那小花,表情就有点不对,也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范昱不想要这朵小红花,几次抗争无果之后,决定奋起反击,提起笔来,在谢纸人的下巴上,点了一颗媒婆痣。

  由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小傀儡想造反,那可不行,谢曲一看那媒婆痣,顿时深深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索性就也提起笔,开始在范纸人的腰腹处,描出更多的小红花。

  竟是一副泼墨红梅的刺青图。

  待到最后一笔落下,谢曲喜滋滋地把手里纸人递给范昱看,满脸得瑟道,“怎么样,我画的好看吧?”

  范昱嘴角一抽,没搭话。

  下一刻,范昱干脆省略了抗议的步骤,直接提起笔来,开始给谢曲点麻子。

  于是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你坑我一道,我坑你一道,范纸人被改得越来越媚气,谢纸人则被改得越来越丑。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两个纸人都被改造到极限,双双无处落笔。

  最后,谢曲勉强忍耐着,把这两个纸人并排放在一起,神色复杂地盯着它俩看了很久。

  只见这两个之人,一个身材高挑,风情万种地扬着眉,身穿一件十分骚气的大红衣袍,手里还转着杆竟绕金丝的烟枪,另一个身材矮小,满脸麻子,圆滚滚的肚皮几乎要把衣裳城破,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谢曲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词儿,叫美人和野兽。

  于是越看神色越复杂,越看神色越复杂。

  转头再看范昱,发现范昱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

  范昱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两个离大谱的纸人就在面前摆着,谢曲当然知道范昱想说什么。

  想来,范昱估计是被自己亲手折出来的纸人给恶心到了。折的时候感触不大,如今胳膊腿都装上了,一个纸人就这么完完整整地站在面前,带来的视觉刺激实在是太大,范昱有点受不住。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将要和这么个丑货呆三年,就更承受不住。

  一时间,俩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许久,范昱探寻的目光来来回回落在这两个纸人上,终于没忍住,当先一步提出建议。

  范昱问:“谢曲,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或许可以、适当的放过彼此……?”

  谢曲其实也被范昱捏出来的那个纸人给恶心的不行了,而且方才为了逗范昱,他给范昱捏的纸人也有点过,乍一眼看过去,就和楼子里那花魁似的,脂粉气太重了,已经不是他喜欢的模样。

  所以谢曲毫不犹豫地举双手妥协,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在范昱身上乱添东西了。

  上好符纸废了两张,达成共识后,两人各自销毁掉罪证,埋头继续折。

  这次两个人是真老老实实按对方原本样子折的,既没有头顶小花,也没下巴上的媒婆痣。

  只是在折躯干时,谢曲小心翼翼,试探着和范昱打起商量来。

  “小昱儿,你难道不觉得方才那副泼墨红梅特别美?”谢曲问。

  范昱什么也没说,回答谢曲的方式,就是又再拎起笔来,打算给谢曲画几道抬头纹。

  谢曲:“……”

  谢曲:“祖宗,您手下留情,我保证不乱来。”

  于是范昱又放下了笔。

  “……”

  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两个纸人都折的很顺利,只是在为它们穿上衣服时,谢曲折的比范昱稍快一些,最后到底没忍住手贱,赶在范昱低头忙活,没功夫注意到他的空挡,偷偷在自己手里纸人的左侧腰窝处,点了朵红梅花。

  那梅花被画的极小极隐蔽,只有鹌鹑蛋大,要是没镜子,届时就算范昱自己回头看,都不一定能看到。

  许是因为恶趣味被满足了,当范昱终于折好了纸人,抬起头时,入眼就是谢曲那张笑得十分荡漾的脸。

  有过去千百年的经验作证,只要谢曲这么笑起来,就准没好事。

  范昱脸色当即就是一变,隐隐感到不对,可是看谢曲手里那纸人的衣裳脑袋,又都很正常。

  因为谢曲笑得实在是太荡漾了,范昱怔住片刻,忽然想起对方刚刚提起过的那副泼墨红梅图,不觉眉头紧皱,想要扒了纸人的衣裳再检查一遍。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响起了敲门声。

  最终,范昱一手一个小纸人,循声看向门口,听崔钰那个老古董站在门前,自觉很体贴地问他和谢曲:“……能进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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