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尸蛊!凌霄,你们小心,不要用符火焚烧,毒性会融入空气!”
孔墨赶忙提醒郑玄离和孔凌霄。
然郑玄离已经画了无数道符箓,将尸蛊烧尽,连那些剧毒的绿色颗粒也化为了齑粉。
“嗯,大舅哥,你说什么不能烧?”郑玄离一边画符,抽空回头道。
孔墨:“……算了,当我没说。”
尸蛊是被人类的尸体蕴养出的蛊虫,对人类而言有剧毒,而且尸蛊的牙齿极为细密,能咬碎一切,一边噬咬还能一边产生尸毒,哪怕焚烧后尸毒也无法清除……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偏偏郑玄离是正统玄门弟子,有些不为人知的术法。
眼看他能护住弟弟,孔墨倍感欣慰。
但是一分神,尸蛊就要咬穿阵法,郑玄离一张符咒打来:“大哥,别分神啊!”
郑玄离一个可阻挡不了漫天的尸骨,郑玄离只有两只手,堪堪来得及护住孔凌霄,孔墨捉襟见肘,只能扬声道:“各位,烦请帮忙!”
没动静。
孔墨额头青筋鼓起:“喂,杜家的小子们,你们是睡着了么?”
房间里一直隐隐约约出现的游戏音乐声一停,响起几个复制粘贴般的声音。
“……额,光顾着打游戏了,忘了要帮师傅打怪。”
“师傅生气了!”
“我以为师傅很强,原来还没郑玄离厉害么。”
“师傅是真生气了,别废话,赶紧动手吧。”
孔墨面容逐渐狰狞:“喂!再不出来小心我行使师傅的职责!”
五兄弟继续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
“唔……怕么?”
“不怕。”
“师傅好多年不见我们,根本分不清楚我们谁是谁,还因为社恐不会一起连坐,我们还是安全的。”
“到时候我们都别说谁是谁,师傅就没办法啦!”
孔墨:“……出来!”
“好嘞!”
只见五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一瞬现身,动作和孔墨一致的掐个手势。
“金生水。”
“水生木。”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灵!”
站在五个方位的五位少年同时闭目,双手结成法印。
无色气流席卷而来,五个少年盘膝悬浮在半空,同时低喝一声:“金木水火土,五行净灵阵,起!”
“轰——”
五行之气被牵引而来,朝室内肆虐的蛊虫而去,气流交织,化成一只只白色小鸟,白鸟徘徊而出,迅捷地捕食着蛊虫。
蛊虫多,但是五行之气化成的飞鸟更多,甚至飞鸟翅膀一抖,抖下的羽毛又能化成新的飞鸟,它们张开尖嘴,掠食一阵,孔墨身边的尸蛊很快就消失了一大半。
蛊虫源源不断的生出,白色的飞鸟也源源不断的变成,很快尸蛊就全成了白色鸟儿的粮食。
杜家五兄弟一出手,人面蛾就落了下乘,她尖啸一声:“五个小东西,你们找死!”
而后翅膀一抖,刚才被收起来的蝴蝶又朝五人袭去。
然蝴蝶还没碰到五人,就被五兄弟同气连枝混成一片的五行气流弹开,燃烧起来。
眼看得蝴蝶燃烧,人面蛾惊恐至极,它也顾不得孔墨了,立即想将六只蝴蝶带回来:“不要,那是姐姐的魂魄所化!”
人面蛾一露出破绽,一直等待时机的孔凌霄和孔墨几乎同时出手。
剑光闪烁,阵法笼罩而下。
“噗嗤”一声,孔凌霄的剑尖先一步刺穿了人面蛾面上的桃花斑,绿色的血液飞溅出来。
金色的阵法当头罩下,将人面蛾困在其中。
孔墨看着阵法中抱着受伤的蝴蝶发抖的人面蛾,冷声道:“既然这么珍稀倪天美的魂魄,你有何故将她的魂魄取出?倪天美快要消失了,你就是如此爱慕她的么?说到底,只是满足你自己爱慕美色的贪婪之心罢了。”
倪天美身躯逐渐消失,皆是因为她的魂魄被人面蛾取走了。
人面蛾实力强横,的确符合魔界第六秩序的能力,孔墨害怕再这么下去被人面蛾盯上的倪天美会被对方吞噬,他赶紧抱过倪天美,对人面蛾道:“郭可可,把她的魂魄还回来,不然她真的就消失了!”
“消失……”
人面蛾一抖,当看到倪天美的长发竟然真的变成虚影后,她尖啸一声。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想变成你喜欢的模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取走你的七魂的……”
倪天美太强了,又总是会怜悯一些人,人面蛾害怕倪天美会不同意她变成孔墨,这才趁着孔墨动手的时候,私心作祟,用蛊虫带走了倪天美的七魂。
但倪天美本就是魂体,失去七魂后立即受到重创,眼看就要消失了。
人面蛾面色变了又变,似是做艰难的挣扎。
“不救活倪天美,我们立刻就轰杀了你!”孔墨沉声道。
“我可不会害姐姐,是你要使坏的!”郭可可畏惧道,不甘不愿地把倪天美的七魂从蛊虫体内放出,回到了倪天美身躯内。
“唔……”魂魄入体,倪天美的身躯终于凝实,她蹙眉痛苦地□□一声,就要睁开眼睛。
人面蛾大惊失色,看看自己蛾子的身躯,又看看倪天美,竭力想变回去。
但是怎么也变不回去,她为了和猎魔人争斗,本体损失了一大部分,根本无法凝聚出人形。
眼看得倪天美已经睁开了眼睛,扭头看过来,人面蛾突然福至心灵,幻化出了一个俊秀青年的模样。
青年神情温润,穿着一身古装,长发束成发髻,面色苍白,唇瓣有些不正常的嫣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即将消散的水墨画。
那是桃花蛊吞噬的第一个人,那个深爱着胭脂的少年。
少年的魂魄已经和桃花蛊融为一体,桃花蛊第一个能变出的人类模样也是这个书生,可是她不喜欢变成这幅模样,因为书生并不是她吞噬的第一具血肉的魂魄,他并未完全和桃花蛊融合,每次变成书生,似乎那个早就死去又消失的人活了过来,反过来吞噬了桃花蛊。
每次变成书生,桃花蛊的意识大半就会被对方替代。
但是如今失去了大部分蛊虫,危急关头为了自救,她也只能放出书生。
倪天美一睁开眼,就见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那个早就被时光掩埋,连面目都模糊了的少年,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倪天美神色大震,她拖着虚弱的身躯,从孔墨怀里挣脱,看向那个人影:“你是……”
弱冠之年的书生宛如大梦初醒,他怔怔地看着倪天美,又看看自己的手。
嘴唇蠕动一下,一种悲哀之意浮现在眼底。
“你……我……怎么会?”
书生扶着额头似是梳理混乱的记忆,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色变,抬手猛地插入自己心脏处。
“不该,不该的!”
书生忍耐着剧痛,将手从胸膛取出。
一截雪白的骨头从身躯里被掏出来,那是一枚骨指,莹白如玉,上面点缀着一些翠绿的桃花,还有点点光芒闪动。
书生满面痛色,手指合拢。
“不要,那是我们的根,是蛊皿!蛊皿一碎,我会消失,你也会消失,你不是喜欢她吗,求她救我们,救救我们。”
另一个意识在身躯里嘶鸣着,但是年轻的书生还是垂目合拢手指,碾碎了培养蛊虫的骨头器皿。
“是我的执念害了人。”
他抬起头来神色悲凉道。
他看着倪天美,眼神却像是看着陌生人,打量两眼,就无喜无悲地转头去看孔墨和杜家五兄弟:“我便是第六……秩序,是魔……物,只是我们一体双魂,所思所求皆不同。今日,我只求度化而已。”
他和桃花蛊成为一体,虽没彻底消失,但却再也不是能独自存在的魂魄,因为融合的魂魄,他能看到桃花蛊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
他的执念,该消散了。
前生他只会自怨自艾,到死都没能为胭脂做什么,竟不知道胭脂的尸体就埋在那颗桃花树下,现在,便让他为胭脂做点什么吧。
书生转头看向倪天美,目光越发疏离,带着一种歉意:“是我们的执念害了你。姑娘,你肖似故人,我曾恋慕于她,却从未来得及言说,终是误了一生。你若是真心爱慕何人,便告诉他,若是不爱,便快意逍遥一生。故地的桃花,还是莫要再去看了吧!”
话音落,他就自己往前一步,走到了五行之力汇聚而成的强大阵法中。
书生苍白消瘦的身形越来越淡薄,倪天美红了眼眶,一滴泪掉落下来。
然而该说什么呢?
她是一个不懂情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爱那个少年,他却愿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若是自己能为他做什么,也只有让他不要成为蛊的一部分,安息而去。
倪天美抬手,从衣襟里取出一朵鲜艳的桃花,放到那个即将消散的少年手中。
“故地的桃花一直开得极美,我去看的时候,不大会想起故人,却一直盼望故人能念着我些。若有来生,还能记起一些有趣的事情,便再去看桃花吧。”
少年一愣,那一枚桃花便没入他的身躯。
魂魄一瞬便与蛊虫割裂开来,这是何等的强大力量啊,一如面前的女子,哪怕是岁月偏折,她也不会动摇分毫。
“好。”少年含着笑,温润如玉道。
执念,这才彻底消散,被束缚的魂魄,也终是得偿所愿。
少年的虚影消失,然而阵法中还有另一道影子。
阵法里的人面蛾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人面被孔凌霄刺破,绿色的血液粘稠如污泥,它用郭可可的声音挣扎着道:“不,不要这么对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