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内回荡着咯咯的脚步声，夏温乔走在汪祁身后，对方的步子大，他只能加快脚步尽量跟上。
汪祁的背影很壮，在这黑麻麻的环境里，夏温乔只觉得这样的背影有着极大的压迫感。
但他看着顾傕一样壮硕的身影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异样之感。
说来奇怪，汪祁这种不正经的性子，周身的氛围却怎的这样不符合他的性格？
夏温乔想不明白。
……
汪祁带夏温乔来的是一个小狐狸之前不曾来过的地方，四周无光，一路都是。
HG不可能为了省钱而不开灯，这样黑压压的走廊，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夏温乔就见门口站了一排站得笔直的人影。借着电梯内的光看去，小狐狸便更为惊叹了。
一排面具男？！！
这些人的穿着千篇一律，都跟之前见过的那个面具男一样。
他们见到汪祁后都是同一个反应，低头鞠躬，浑厚的声音强而有力：“先生！”
汪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而后这些无内容者很默契的都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小狐狸就跟在汪祁身后，目睹着这一切。
“汪祁……”夏温乔忍了一路，最终还是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对方没有立刻给予他回答，只是径自向前走着，步伐稍稍慢了些。
半晌，夏温乔终于听到汪祁开了口，声音沉闷又有些不屑一顾：“到了，谈判室。”
谈判室，HG专门用来商讨重要事务的地方。
夏温乔不知道这“谈判室”的作用，于是只是理解着它表层的意思，在心里布满了疑惑。
所谓的谈判室，在汪祁看来不过是一个像监狱一样的屋子。
小狐狸看向汪祁停留的门口，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屋子与其他楼层隔绝，却仿佛融合于此，它被置于砖瓦地板的中央，四周被防窥玻璃包裹，外层有一圈铁柱子围着，屋顶的四角栓有锁链，直通楼顶，嵌入其中。
简直像是这楼层关押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犯人。
整个屋子没有用来通风的窗，只有一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门紧闭着，静静显示着威压。
说是谈判室，其实看上去更像是□□处。
有一刹那，夏温乔甚至回忆着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HG的大忌。
这庞大的机构数不清有多少的楼层，像是每一层都暗藏着玄机，用来关押机构内的所有人。光鲜亮丽的背后，还有着黑暗而不为人知的一面。
汪祁很绅士地上前拉开门，对夏温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进门小狐狸就怔住了。
他越来越怀疑，HG到底是不是一个公安认证过的正统机构了。
他因为打架的事进过几次局子，而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几乎与那些审讯室的构造重合，屋内的灯被汪祁早早打开，反着光的桌面和简陋的椅子却令夏温乔有些讶异。
最重要的是，在那张唯一的桌子下方，放着各种各样的违|法|刑|具。
汪祁跟在后面进门，他直接忽略了夏温乔异样的眼神，神情黯然地抬起手指着桌子两旁的椅子：“挑一个坐。”
夏温乔步子一顿一顿的，光是走到椅子旁边就花了他不少气力，缓缓坐下后，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的脚应该往哪放。
就算屋内开着灯，但屋外还是漆黑的，隔着防窥玻璃，四面的墙壁也全都是黑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被压抑在一个只有一丝光亮的铁盒子里，让人呼吸困难。
他瞥了一眼脚下的各种器具，一时间脑子里有很多问题，却没有一个是他敢问得出口的。
注意到他的反应，汪祁还是好心做了粗略的解释，他坐在夏温乔对面，脚踩着桌下的物件，发出金属碰撞出的刺耳的声音：“这些都是惩罚用的，用起来都挺顺手，你要是好奇，可以拿一个试试。”
夏温乔的眼皮跳了好几下，他没有吱声，单纯用带着怀疑和畏惧的眼神看着汪祁。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变化突然这么大。
那样无脑欢乐的汪祁，和现在……这样阴郁鬼蜮的汪祁。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不用怕，”汪祁一只手撑着脑袋，平静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点事。”
“……”夏温乔愣了愣，只能应一声，“嗯。”
“那我先问个问题。”汪祁盯着夏温乔，深邃的眸子望不见底，“你想回家吗？”
夏温乔不知道汪祁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他还是答了实话：“想。”
他想跟顾傕一起回去见见族长。
“好，”汪祁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我能放你回去。”
小狐狸听了眼睛瞬间一亮：“真的？！”
夏温乔的笑一向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汪祁见他高兴，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真的，我像是会骗你的人？”
“可我……不太相信你，”小狐狸拧着眉，刚才那是应激下的高兴，但现在的汪祁，看上去真的很会骗人，“顾傕都不能直接带我出去，你为什么能？”
汪祁歪歪头，像是思考又像是在嘲笑他，随后，只见他撩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处的膏药。
下一秒，他将膏药一把扯掉，在那一片红痕下，有着明显的一个字母——B。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字母代表着什么，但HG的高管是我，就因为这个标志。我能带着你到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汪祁问，“现在信了吗？”
的确如此，这个楼层的电梯按键都是贴着封条的，更别说电梯开门的时候门外还站着一排跟面具男一样打扮的人，连顾傕都不想招惹那些人，可见他们的不好惹。
而且那些人对汪祁毕恭毕敬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是夏温乔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好，”汪祁道，“不过让你回家是有前提的。”
“……什么前提？”夏温乔犹豫后问。
“你要把顾傕留下。”汪祁道。
小狐狸理解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能跟顾傕一起回家了。
他一个不愿意，直接抬起屁股喊了起来：“为什么！”
“冷静点。”汪祁临时篡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顾傕是HG的训练官，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况且，机构本身也并不允许除外派械人外的本厂械人长期留在机构外。”
“可是！可是，我……”夏温乔因为刚才的激动，现在眼眶有些泛红，他看着汪祁，语气带着些委屈，“我就只有一个顾傕……”
“……”汪祁面色未改，但指尖却缩了一下。
他把夏温乔从自己的视线移开，若有所思。
我也只有这一个知己……不是吗？
想着，他还抿了抿唇。半晌过后才再次开口。
“小家伙，你现在这样跟我胡闹也没用。”汪祁的面庞渐渐浮上了毫不遮掩的快意，像是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样子，“这是顾傕自己应下的。”
为了强调重点，他还补充道：“他答应了，不跟你走。”
说完，空气中瞬间没了声音，一片死寂裹着一切。
“……假的。”夏温乔愣了很久，他话说得很快，像催眠一般，周遭的氛围让他压不住情绪，好像不爆发一下就会被憋死似的，“你骗人，你骗人！骗人！骗人的……”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汪祁看他这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不免生出了些庆幸，于是添油加醋道，“你走之前我会清除你的记忆，既然你迟早会忘，我就更没有必要去骗你了，不是吗？”
“我不信你。”夏温乔说着就要往门口跑，“我要去找顾傕！”
他想闹可以，但一听他要找顾傕，汪祁就有些绷不住了，他一巴掌把桌子拍了个炸响，站起来的瞬间吼道：“坐回来！！”
夏温乔被他吓得浑身一抖，眼神呆滞，但他嘴上还重复着：“我要找、找顾傕……”
汪祁觉得自己太不冷静了，于是又坐了回去，他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耐烦：“我可以让你去找顾傕，你先给我坐回来。”
“……”夏温乔看看汪祁，又看了看汪祁脚下的东西，咽了口口水，“你说的，让我见顾傕。”
眼看着小狐狸坐下了，汪祁才张口，他阴晦一笑：“见顾傕可以，但是我有要求。”
夏温乔沉默了片刻，应道：“好，你说。”
对小狐狸来说，现在重要的是先见到顾傕。他要亲耳听到顾傕说话，他才肯信。
“你只能提及关于他答应不带你走这件事，问完了你所有要问的问题就回来。”汪祁眼神变得暗沉，像是在用无声的威胁恐|吓着夏温乔，“我能在顾傕的复制芯片上得到你们的对话内容，只要你违反了这个要求……”
他踢了踢脚下的金属器具，发出了当啷乱响：“这些东西，上的就是你和顾傕两个人的身。”
“……”夏温乔真的希望这是梦，一个非常真实的梦，他攥着拳，最终答应了汪祁，“明白了。”
……
回程的路变得冗长，步伐变得沉重，夏温乔走一步都觉得心累，冷汗直冒。
汪祁没有安排任何人手监督他，可他就是感觉万分恐惧，周身都不自在。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才走到顾傕休息室的门前，他的嗅觉很好，闻得出来顾傕应该是已经把蛋羹做好了。
他仿佛没有力气再去抬手去按下门把，于是只是扬起手腕，叩了叩门板。
很快，随着脚步声的贴近，门也被打开了。
夏温乔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顾傕身上的香味到底有多么吸引人，让人想要依靠。但一想到这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能骗了自己，小狐狸心里又有些吃味儿。
顾傕看到小狐狸脸色煞白，就跟当时刚从检修室出来时一样，令人心肉连带胸腔一颤，刺痛难耐。
他把人搂到怀里，揉着对方的后脑勺。
“温乔，怎么了？”顾傕现在恨不得立马去见汪祁，然后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他让汪祁帮自己，就是这么帮的？！
“顾傕。”夏温乔有些吃力地推开顾傕，眼里不知道有多少想要诉说的难言之隐，最后他眼角挂上了泪花，狠声问着顾傕，“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家？”
“是。”
顾傕应完，手保持着搂抱的姿势架在空中，一脸茫然，听着小狐狸呜咽的声音，他心疼得紧。
“那你为什么……”
看着夏温乔的眼神，顾傕心中忽而有些慌乱。
下一秒，夏温乔问了一句他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话：“只留我一个人走。”
“我……”
这个问题，顾傕不敢回答。
正是顾傕的沉默，深深加重了小狐狸的失望与愤懑。是顾傕的反应，在他对汪祁的不信任上狠狠拍了一耳光。
他想忍住眼泪，可无济于事。
“顾……顾傕，”夏温乔抽噎着，边说边用袖子狠狠擦着眼睛，抹过泪水的衣服颜色深了点，晕在料子上只显得难看，“我想……等等你。”
顾傕上前去抓夏温乔的胳膊，心疼道：“别这样擦，眼睛会疼。”
“你先别管我！”夏温乔心中愤恨，于是奋力甩开他的手，就这样瞪着顾傕，眼泪不住的流着。
他就是不争气，哭腔再次染上喉骨，让他的声音变得很闷：“我想等的……等你带我走。你说过要、要带我……带我回家。”
他说话甚至都有些没有逻辑性了，好像是因为已经哭成这样，也不再保持什么形象了：“我现在才发现……是我应该……求着你，等等我。让我……跟着你回家。”
顾傕只觉得胸口拧着疼，怎么也不舒服，心脏就像是在跟着小狐狸的啜泣一起颤抖，颤得他疼痛不堪。
“顾傕，你等等我。”夏温乔眸中含着泪，嘴角却挂着浅浅的苦笑，“因为我就算是苟延残喘，也会想去追上你。”
顾傕知道小狐狸这次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有叫一句“大叔”。
“你是走在我前面的，”顾傕抬手为他抹去滑落的眼泪，“所以我去追你。”
又一次。顾傕心想。
他又一次伤了夏温乔。
记忆卡的深处，再次烙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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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信我，很快就甜了！（其实这章也不算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