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同谋>第83章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 浪费

  磁女收紧了裹挟着月岛薰的铁网,没入海水中,从他们的视线消失之前,月岛薰用最后的时间冷静分析,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字:【带走凌子夜,他是你们最后的筹码】

  大家正要追上去,海面却被银狐封冻,等戚星灼轰开海面时,他们早已不知所踪。

  大家都迅速撤回了机甲要离开这里,任祺安也抱着凌子夜上了机甲,临走之前,莫以微回过头与巨翼蝠短暂对视了一眼,他没能带走凌子夜,任务失败,脸上却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莫以微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给自己递来掺着实验药品的慕斯蛋糕。

  “嘛…反正药你总是要吃的,别人来只会强行喂,换我来还能吃上口甜,你说对吧?啊对了,我叫弗洛修。”

  莫以微无数次尝试要一把打翻那些盛着蛋糕的盘子,可拥有近景预知能力的弗洛修却总能在他碰到盘子之前及时制止他,然后又不厌其烦地端着芝士、红丝绒、布朗尼蛋糕来,而莫以微终于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的确很甜。

  或许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现在这光景,莫以微看见他时竟有种可笑的安全感。

  至少,比被自认为最亲近的人抛弃要来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心急如焚的乔斯钦想追上去,强忍着剧痛腾起翅膀,被电流击中的羽翼却施不上力,没飞出几米就又重重砸到了地上,更不要提那些仍在肆虐的电流阻隔。

  “别追了。”巨翼蝠说,“真没想到他们会把那个怪物搬出来。”

  乔斯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如果不是你把消息泄露给了那边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抱歉…我不知道她会…”巨翼蝠也知道现在反思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虎宿的人知道他是父亲的孩子,应该不会动他这个可以和组织谈条件的筹码。”

  “虎宿是什么人???组织的受害者!”乔斯钦几乎要失去理智,“恨意上头,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可是那个任祺安…”巨翼蝠小声嘟囔道,“看上去明明就很爱他…”

  *

  眼看甩掉了那几个人,机甲行驶在高空中时,虎宿的大家却仍提心吊胆地看着拖着长尾在机舱里转来转去的沉璧,不敢说话,更不敢动作。

  他突然站停在宋典身前,吓得宋典牙齿打颤,可他却伸手拿起了宋典头顶行李架上的包,翻出里面的一包小鱼干,没等宋典制止就直接扔进了嘴里,咀嚼片刻,又吐出了塑料包装袋的残骸,还喝了一盒牛奶。

  吃饱喝足后,他便十分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绝缘箱里,甚至自己拉上了箱门,大家这才松一口气。

  “宋典,立刻联系留在公会的人,转移公会。”任祺安说,“从今天开始每隔三天,整个公会都要在苏吉拉北漠移动一次位置,再检查一下隐形系统,屏蔽信号,非必要情况不能外出,具体的坐标位置他们也不用知道。”

  “好。”宋典应。

  程宛蝶抱着膝盖缩在角落一言不发,苍绫华和棕熊伤得最重,只能临时做简单的处理,等待回公会治疗。

  任祺安像是没有什么情绪,或是爆发前的平静,毕竟他自己碎了两根指骨,却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

  戚星灼仍没能从蕾拉的离开中回过劲儿,但看任祺安这幅样子,还是抹抹眼泪问他:“祺安…你还好吗…”

  任祺安沉默着,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副抑制手环拷住了昏迷的凌子夜,才开口:“——不太好。”

  这种情况下说自己很好未免太假了些,但任祺安其实也并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现在不是“不太好”,而是糟糕透顶,甚至连强撑着保持情绪稳定都已经竭尽全力。

  “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宋典仍不太能接受,“子夜真的是乔瞰的…”

  没有人回答,或是不确定,或是不愿相信。

  “可是组织怎么会知道薰就是我们的数据库…?”戚星灼突然开口,“公会里面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已啊…就连绒球和子夜都不知道…”

  任祺安沉吟片刻:“凌子夜知道。”

  “什么…?”

  “——我告诉他的。”任祺安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气场沉郁,仿佛隔出一个暗角。

  “任祺安你怎么敢——”简弈心指着他怒道,“你是不是昏头了??!”

  “我是昏头了。”任祺安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可是昏头的难道只有我一个吗。”

  “你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以来,被他蒙骗、被他耍得团团转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吗??你们哪一个不是被他拿捏在手,根本没把他当外人??!”

  大家都无言以对,脑海里甚至都无意识浮现彼时凌子夜作为公会成员进虎宿时,他们一个个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护拥凌子夜。

  可即便如此,任祺安还是清楚地知道,他们当中昏头最严重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

  眼睛有些撑不开,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时,凌子夜最先感知到的是冷硬的地面,身上还是在海边被海水打湿、被冰刃划破的衣服,湿腻地贴着皮肤,与伤口粘连。

  双手被什么反绑在了背后,枝条也伸不出来,想来是可以抑制新人类本体体征的抑制手环,他试图站起身,大腿却撕扯出剧烈的疼痛,支不住身体。

  这里夹杂着血腥味的湿冷潮气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不久自己才来过的公会地下一层,但之前那个被他们抓回来的组织成员死之后,这里安静了许多,现在似乎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正胡乱分辨着,另一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敲在没有铺地板的黑水泥地上,沉闷又生硬,在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极其令人不安。

  直到头顶的白光灯被啪一声打开时,凌子夜才发现刚才自己不是看不清,而是在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本能地紧闭上眼,躲避突如其来的强光,良久,才颤着眼睫睁开。

  他蜷缩在地上,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长军靴,一个在这视角看来过分高大的身影拖着把椅子走过来,丝毫不顾椅子脚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响声,直到走到自己面前,他才放正椅子,坐到上面叠起腿。

  凌子夜费力地屈起手肘支着地面,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好不容易将视野抬高了一些,任祺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才进入视线范围。

  他戴着黑手套,擦亮了火机点起嘴里叼着的烟,目光自上而下落到凌子夜身上,轻描淡写地扫视,让凌子夜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

  非要说的话,上一次这么狼狈大抵还是在鬼冢扮作小可怜引任祺安救他的时候。

  任祺安没有很快开口,只是安静地抽烟,吞云吐雾的吸气呼气声在凌子夜听来却也显得沉重压抑,凌子夜有些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宁愿任祺安可以爆发,也不想在沉默中等待凌迟。

  直到任祺安扔掉了烟头,抬脚碾灭,片刻,才轻声开口:“为什么。”

  凌子夜咽了口唾沫,正要说些什么,任祺安却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凌子夜颤着眼撇过头,又被他掐着强行转过脸来:“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凌子夜你告诉我…”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凌子夜哽咽道,“是我的错…”

  任祺安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加重,凌子夜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松手,凌子夜跪在地上干咳了好一会儿,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冷汗也不断从额角滑落。

  脖颈突然一重,一个指纹上锁的镣铐拖着锁链圈在了凌子夜颈间,估一估那锁链的长度,恐怕他连这个小小的监.禁室都不能走遍。

  凌子夜意识到什么,颤声道:“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凌子夜猝不及防被颈间的铁环拖拽着过去,跪倒在他脚边,膝盖很快被粗粝的地面擦破。

  任祺安指尖重重碾过他唇角,仿佛在揣度这张嘴为什么能毫不心虚地说出那么多谎话。

  “我能,我当然能。”任祺安说,“还是你说你是我的,也是骗我的。”

  凌子夜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只是圆睁着眼满含恐惧,无意义地重复:“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你知道吗,‘在所有可想象的罪行中,背叛是最令人发指的。’”任祺安想起书里的话。

  而背叛,意味着打乱秩序和进入未知。

  凌子夜记得下一句,但没接。

  的确,从在组织时开始,他就打乱了与下部受害者们分割清晰的秩序,又在离开组织之后,进入了未知——虎宿这个原本该与自己对立的受害者联盟。

  这里很冷、也很安静,任祺安听见他压不住的沉重喘息,浓郁的血腥味也悄然无声地在封闭空间中溢散。

  任祺安微微蹙起眉,随即拽起他按到一旁的桌上,一把拽下他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长裤。

  一块碎裂的铁皮嵌进了他大腿,任祺安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握着他脚踝,将他的腿架进自己臂弯里,一手拿起医疗箱里的镊子。

  他手指蜷曲起来扣紧了桌面,瑟缩着剧烈颤抖,生理性的眼泪很快从眼角滚落。

  他抖得太厉害,任祺安取不出碎片,冷声开口:“装可怜倒一直都是你的拿手好戏。”

  凌子夜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身份暴露后会得到怎样的对待,但比起别的,他或许更害怕任祺安的冷言冷语,仿佛他们之间的所有,都要随着谎言一起被推翻,不留痕迹、不留余地。

  “我从来没有想伤害你们…”凌子夜哑声说,想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可思及自己已经给大家带来了危险,甚至有人因此重伤、牺牲、被劫掠,他就没有半点底气,尾音轻得几乎要消散。

  意料之外的,任祺安没有怒不可遏地辱骂他,也没有阴阳怪气地嘲讽他,没有说不相信,也没有说相信,只是俯视着他,而他看不清任祺安逆光之下的神情。

  “凌子夜,”良久,任祺安将纱布缠上他的腿,才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就真的不会去做。”

  话音未落,走廊另一头便传来脚步声,见到脸色阴沉的程宛蝶拿着两支针管走过来时,任祺安下意识侧过身将凌子夜挡在身后,戒备地紧盯着她:“我们要用他和组织谈条件,不能动他。”

  ——就像有些人,不是不想爱、就真的可以不爱。

  作者有话说:

  【徐佳莹《浪费》

  作词:陈信延,原唱:林宥嘉】

  “父母和老师自幼就告诫我们,背叛是所有可想象的罪行中最令人发指的。

  但何为背叛,背叛意味着打乱秩序和进入未知。”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