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宴示秋和越浮郁, 越谦也微微一愣。脚下微顿,但最后还是朝他们走了过来:“太子殿下……宴太傅,你们可是来找冉知府说今年御洪准备尚不周全之事?”

  越谦说得这么直白, 倒是也让宴示秋愣了下, 至于越浮郁, 只脸上表情越来越冷淡, 他心想着这个越谦着实烦人。

  “是。”宴示秋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带着客气但不会让人觉得虚假的笑意,反问道, “大皇子殿下也是为这事儿而来?”

  越谦点了头, 依旧坦白得很:“对,我刚刚沿着江边走了一趟, 也觉得有诸多不妥, 便来找冉知府提了一下以求稳妥,除却修缮之事需加紧之外,还有居于江边的百姓们需要暂迁至城内的事。冉知府许是今日心情不大好, 我说完了之后便告辞, 他送我出来时表情很是勉强。”

  越谦这不吝分享的态度确实让宴示秋觉得意外,最后几句话还有点冷幽默在。不过这也省了宴示秋和越浮郁再去找冉新的功夫。

  “大皇子殿下心细如发,与太子殿下所思之事倒是正巧撞上了, 既您已经知会过冉知府了,那我们也正巧省了些功夫,就不再进去给心情不好的冉知府添不痛快了。”宴示秋淡定的寒暄,“大皇子殿下现在是要去哪儿?”

  越谦一顿, 然后回答:“打算继续在街上走走。”

  宴示秋便客气道:“那就不耽搁大皇子殿下的时间了, 太子殿下与我也要回驿馆去了。”

  于是两厢就这样和和气气分开来, 各走各的路。

  越浮郁不大高兴的嫌弃越谦:“他越来越会装了。”

  几年前, 在越浮郁和宴示秋面前,越谦虽然也谦逊文雅,但绵里藏针得很明显。可如今,即使并无其他人在,越谦也依旧是人前那副模样,并不再明里暗里藏着刺。

  “老师你刚刚还夸他心细如发……”越浮郁又记性很好的记账。

  宴示秋失笑:“人家那么客气,我不说点客套话,难不成跟人家打起来啊,说明明是我家殿下先想到的,你们居然敢提前一步跑到冉新面前去耍威风?”

  最后两句话宴示秋说得非常生动,抑扬顿挫的,很符合一个反派身边狐假虎威的小弟。

  越浮郁忍不住笑,又道:“不过,越谦确实值得忌惮一下,他也就是亏在太冒头但文家势头不如荣太后那边,但凡文家比荣太后那边更厉害,或是势均力敌,当年就算我那位父皇再想,我也不大可能坐上储君这个位置。”

  “然而没有那些但凡,事实就是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且你坐稳了坐到了如今,以后还要接着坐下去,直到换一把更加厉害的椅子坐。”宴示秋莞尔。

  越浮郁霎时便很高兴了,先前遇到越谦带来的不爽消散了去,他虽然说要忌惮越谦,但如果宴示秋真的顺着去说越谦的厉害,他怕是得要生闷气把自己憋死……他的太傅,当然只能夸他。

  越浮郁唇角轻扬。

  宴示秋注意到了,无奈失笑,心想这心眼如针尖大的小鬼。

  ……

  冉府内,前脚撑着笑送走大皇子,后脚冉新就听人禀报说太子和太子太傅来了,过了会儿仆从又来禀说太子、太子太傅和大皇子在府外闲聊了小会儿,不知具体聊了什么,但之后太子和太子太傅就走了,似是没再打算进来。

  要是越浮郁和宴示秋进来了,冉新不高兴接待他们。但这会儿他们过了府又没进来,冉新就更怒气冲冲了,在他看来这就是自己这个建阳府知府不被放在眼里,太子和太子太傅想来就让门房禀报,不想来竟就直接走了!

  “当真不把本大人放眼里了!”冉新带着怒火来到后宅,下意识就前往了他心中的解语花妾室惊鹊的小院。

  和昨日一样大肆抱怨咒骂了一通后,冉新接过惊鹊倒的茶水,又听到惊鹊一把嗓子温柔如水的与他说:“大人,想来是那些贵人在皇宫里待惯了,不大懂人情世故,您又何必总是为他们生气,平白伤了身呢。要妾说,大人您就做那肚里能撑船的宰相,找个机会让这些个贵人懂一懂人情世故……对了,大人昨儿个不是说,这些贵人连您特意设的接风宴都没有去吗?”

  “妾也不懂旁的,只晓得从前妾还是小老百姓的时候,到别人家去做客,不管与主人家从前是好还是不好,但做客时都难免要给主人家面子的。不然大人就辛苦一些,在咱们府上设个宴,再去请一次那些贵人,叫他们来府上吃一顿饭,这吃人嘴软,那些贵人也好面子嘛,以后再见着大人您,总不好再拿腔拿调的。”惊鹊微微蹙着眉,一副苦思冥想为冉新分忧的模样。

  冉新被她这语气神态拿捏得心花怒放:“惊鹊儿当真是本大人的解语花!不管有没有道理,光是看惊鹊儿你这为本大人着想的模样,本大人就高兴!”

  惊鹊就羞赧的一笑:“大人又笑话妾!妾刚才的话说得没有道理吗?大人快给妾指教指教嘛。”

  冉新就很是有表现欲的说道:“昨日的接风宴他们都没去,就算本大人再在府上设宴,他们也不一定会来啊,到时候不是叫本大人又被气一次吗!”

  “也是啊,是妾思虑不周,总忘记那些贵人们脾气不大好……大人也没办法吗?”惊鹊水灵灵的一双眼仰慕的看着冉新。

  冉新顿时生出无穷的力量,觉得自己自然是无所不能的,他心爱的惊鹊儿给他出了个还算可行的主意,那他一定得办成才行!

  于是冉新苦思冥想,倒还真想到了一个招。

  他觉得吧,之前这些皇子重臣们之所以拒绝自己的邀请,多半是因为其他人都在,但凡有一个人拒绝了,其他人就算想答应他,可能也不好意思说了。那反之呢,挨个邀请,但凡有一个人答应了,那其他人可能也会看在这个人的面子上,也跟着答应。就算真有心里不想答应的,也肯定会应承下来,毕竟建阳府知府设宴邀请,其他人都去了,就自己一个没去,万一被人以为是就自己一个没被邀请怎么办?

  这样一想,冉新就开始琢磨要从哪个人身上开始入手。

  太子不行,太子的脾气一看就不好。太子太傅也不行,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多半会一直和太子待在一起,难找他落单的时候。同样住在驿馆的还有六皇子,但六皇子一看就没有主见,只怕容易坏事。至于大皇子,大皇子现如今住在二皇子府上……

  于是心思一转,冉新索性从二皇子越诚身上入手。

  冉新先是去邀请了越诚,越诚似乎觉得挺有趣,答应了下来。于是在越诚已经答应赴宴的基础上,冉新又成功邀请到了越谦这个大皇子。两个皇子都去,六皇子越识就想要凑热闹,一口答应下来。再是好不容易在江边逮到了荣遂言的身影,既然已经有三个皇子去了,其中两个还是这次同行的,荣遂言只得应下。

  如此一圈下来,只剩下越浮郁和宴示秋。

  “这冉新倒是有趣,没能耐修堤坝,请人做客倒很是会动脑筋。”宴示秋有些讽刺道。

  越浮郁也烦这人:“那老师,我们去吗?”

  “去看看吧,人家请个客人都绕这么一圈也是不容易,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宴示秋想了想说,“不过……多半就是单纯的宴请罢了。在这种人眼中,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多加点酒色财气。正好,咱们去抓他的错处,回头回京了折子上多给他添一笔。”

  于是乎,冉新如愿邀请到了一众人,挺得意的将这个成果告诉惊鹊。

  惊鹊也如他所愿的露出惊叹佩服:“大人当真厉害,这么些难伺候的贵人都让您请来了!大人必然很是辛苦,妾再给您煮一盏茶。”

  冉新洋洋自得:“不过都是些没经过事的少爷罢了,本大人经营建阳府多年,真想对付他们,哪里用得着动什么实在力气。”

  说着话喝着茶,冉新突然又道:“只是筵席之上没有歌舞,难免显得无趣,但这个时候本大人又不好去外面请人来,免得那些个少爷没见过世面反应太大。这样如何,惊鹊儿你曲儿唱得好听,到时候你和其他姨娘们一块儿到堂上献个舞唱支曲儿。”

  若是这样,就更有机会行事了,惊鹊心下一喜,面上却是露出踌躇勉强:“这……妾和姐妹们可都是大人您的妾室,平日里出门都鲜少的,还要到堂前去抛头露面……”

  这样的反应很是自然,冉新便搂着她笑:“惊鹊儿莫怕,就是唱个曲儿。本大人当然最是心疼你们了,哪里舍得叫你们伺候别人,顶破天了再给那些个贵人们倒杯酒,你且安着心,那些贵人们要脸面,不可能当堂欺负本大人的妾室们。这个宴请的主意可是惊鹊儿你给本大人出的,总不能不帮本大人一把吧?”

  惊鹊面上还是有些勉强,但少了一些不安,最后似是无可奈何推脱不得的点了头。

  冉新便夸她懂事。

  ……

  冉府的筵席设在了七月二十九的晚上。

  府上很是忙碌热闹,打扫宅子的还在做最后的检查,厨房里热火朝天备菜炒菜,灶上竹编的蒸笼盖拿起来,食物的香味儿便随着蒸汽一起飘出来。可以端到设宴厅堂中的菜被仔细摆放好,再赶忙端到了厅堂中的摆在两侧的红木桌前。

  和邀请顺序一样,宴示秋和越浮郁也是最晚到的两位客人。他们到的时候,每个人的红木桌上都已经摆满了被严密遮盖着的菜色,其他被邀请来的人已经坐到了相应的位子上。

  大皇子安静的饮茶,二皇子倒是兴致似乎挺好的在跟主座上的冉新闲聊,冉新的夫人霍珺今日也出席了,就坐在冉新身边,但瞧着不大有兴致。

  至于六皇子那边,荣嬷嬷和荣二荣五兄弟俩也都陪着来了,六皇子正在跟荣五公子荣明安玩翻花绳,荣二公子荣明风坐在一侧很是无聊,就似乎有些如坐针毡,见六皇子和荣明安一直在玩翻花绳,他忍不住嫌弃道:“这是小女儿家才玩的玩意儿,你们俩倒是玩得高兴。”

  几年过去,荣明风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的脾气,但荣明安稍稍变了点,他已经不似从前那样能很直白的去拍荣明风的马屁了,但他在荣明风面前仍然逆来顺受、永远不会生气一般。

  当下听了荣明风嘲讽的话,荣明安回了讨好的一笑:“六皇子殿下喜欢,我就陪他玩玩,也让二哥有时间休息休息,六皇子殿下喜欢二哥,总爱跟二哥玩,之前二哥辛苦了。”

  虽然这话并非事实,照顾六皇子最多的要么是荣嬷嬷,要么是被差使的荣明安,荣明风并没有费太多精力,但荣明风还是被荣明安这话说得心里舒坦。舒坦过了,荣明风又忍不住低声埋怨:“这太子和宴太傅怎么还没来!”

  他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宴示秋和越浮郁就被冉府的仆从引进了厅堂内。

  见他们来了,在座的人纷纷起身,对越浮郁这位太子行了礼,然后几个皇子坐下了,剩下其他人跟宴示秋行礼,宴示秋回以一揖。走完了这个形式,越浮郁和宴示秋才来到最前面的空位置坐下来。

  冉新拍了拍手,便有几个仆从进来,将红木桌上扣着菜盘菜盆的盖子都取走了,方便他们用膳。待这几个仆从都退了出去,冉新才举杯笑道:“诸位贵人愿意赴此宴,当真让下官倍感蓬荜生辉,招待不周,还请诸位不要客气……”

  说罢,冉新先自饮了一杯酒。

  开宴之后没过多久,突然便有七八个打扮俏丽的女子鱼贯而入,同时冉新开口道:“这筵席无乐曲,甚是无趣,下官便让府上的妾室们提前准备了一点歌舞,给诸位打发个时间。”

  冉新身边的正室夫人霍珺眉眼间露出厌烦,在冉新话音落下之后,她紧跟着站起了身:“我有些乏了,就不陪诸位继续用膳了,诸位还请自便。”

  说罢,霍珺便径直离开了厅堂。冉新被这突然的一出弄得面子上有些抹不开,只能勉强的笑道:“下官这位夫人素来身体不好,性情也不大受拘束,让诸位贵人见笑了。”

  没人搭理他,原先跟他说过话的二皇子越诚这会儿也懒得说话了,于是冉新只得给堂中间为首的惊鹊使眼色,惊鹊便甩了甩水袖,身后其他女子们随之散开,惊鹊也缓缓移步到了堂前,背对着冉新启唇,婉转柔和的调子便唱了出来,下面的女子们也开始了跳舞。

  宴示秋和越浮郁对面前的歌舞不感兴趣,只专心用膳。

  越浮郁将一小碟挑干净了刺的鱼肉递到宴示秋面前,弄得宴示秋忍俊不禁。他挺喜欢吃鱼的,其实也不觉得挑鱼刺麻烦,但早先在东宫有一次吃鱼不小心被刺卡了一下,好在并无大碍,但却是把越浮郁吓了个够呛——关于宴示秋的事情,再小都是天大的事。那天秦太医被叫来了,看到越浮郁那个模样,还真以为当前出了什么要命的意外。

  那之后,宴示秋也没留下什么阴影,鱼照样吃,只是更小心了些。但每回他吃鱼,越浮郁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老是盯着他看,弄得宴示秋觉得自己居然在吃鱼!这是天大的罪过!

  可总不能因为越浮郁担心,他就从此以后再也不吃鱼了吧……于是宴示秋一琢磨,干脆那之后就给越浮郁指派了个差事,若是他要吃鱼了,越浮郁就负责先把鱼刺都给挑出去,直到越浮郁不再担心他这个老师挑不来鱼刺了,这个差事就停止。

  本来是件挺麻烦琐碎的事,但越浮郁做得很高兴,而且一直做到了现在,也不再担心宴示秋再因为吃鱼出意外了,越浮郁很清楚自己有没有把每块鱼肉中的刺挑干净。

  当下看着宴示秋从碟子中夹起干净的鱼肉,再送到嘴里,越浮郁心里莫名的满足,收回视线继续去夹鱼肉,打算接着给宴示秋挑鱼刺。

  宴示秋注意到了,轻声提醒他:“自己吃东西,别顾着我。”

  越浮郁也听话,随手就把刚夹起来的鱼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给宴示秋的鱼肉要先挑干净刺,他自己吃倒是半点不担心会被鱼刺卡到。

  吐出鱼刺,吃下鱼肉,再抬头时,越浮郁微微皱了下眉。宴示秋正好在注意他,见状一愣,有些担心起来:“被刺卡到了?”

  越浮郁摇了摇头,凑到宴示秋耳边:“老师,站在最前面唱曲的那个人在偷看你,已经被我发现三回了,必定是故意的。”

  宴示秋:“……”

  宴示秋想说你怕是想太多了,你家太傅就算是香饽饽,也不至于走到哪儿就被人一见钟情到哪儿。但顺着越浮郁的话看过去,目光落到惊鹊脸上,宴示秋微微一愣。

  惊鹊当下的表情,与一见钟情那是必然没有关系的,相反还有些凄楚。她现在站的位置是刚刚特意挑选过的,虽然仗着自己背对冉新,她敢小心着多次打量宴示秋,但情绪并不敢太过,见宴示秋一直埋头吃东西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视线,惊鹊更是着急。这会儿可算得到了宴示秋的回视,惊鹊几乎想要直接喊出来。

  但她还是收回了目光,继续婉转的唱着一曲又一曲,期间还是时不时打量宴示秋。

  她要选一个人,交出手里那些证据,请求对方对付冉新,思来想去,惊鹊觉得宴示秋这个太子太傅最为合适,一来对方地位足够高、说得上话,二来便是惊鹊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宴示秋父母当年之死,想来和冉新与其岳父庞自宽脱不开关系。

  有杀父弑母之仇在,就算宴示秋本来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若是这血海深仇都还是不行,那惊鹊也着实想不到其他办法了,相比于其他人,宴示秋已经是最合适最有可能的那个人了。大不了就是豁出一条命,惊鹊决定豁出去了。

  但她平日里都在冉府很难出门,每回出去都是有记录的,而且多半还会有丫鬟或是婆子跟随,行动并不方便。所以惊鹊才想到让冉新把人请到府上来,就算找不到机会跟宴示秋说话,至少能让宴示秋察觉一些异样……惊鹊没办法,她想赌宴示秋察觉到了异样后会想办法避开人前主动找她。如果宴示秋不来找她,她也只能冒险,下次出府时设法单独出去,主动找到宴示秋住的驿馆去。

  但自己主动找去变数太多,太容易被发现,而且白日里宴示秋或许根本就不在驿馆里待着。

  唱了几支曲后,惊鹊一众女子便退了出去。离开前,惊鹊又一次看了宴示秋一眼。

  宴示秋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

  越浮郁这会儿根本不能思考,在他心目中,别人会对他的太傅一见钟情这种事实在不要太合理了!

  “老师,以后咱们再也不来这儿了。”越浮郁凑近了小声嘀咕。

  宴示秋回过神,闻言不禁一笑,想着这儿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顾着哄越浮郁道:“好,不来了。”

  但越浮郁还是不大高兴,夹了鱼肉开始挑刺,手上动作又轻又快又足够细致,直到把新处理干净的一碟雪白鱼肉摆到了宴示秋面前,越浮郁才舒坦了点。

  他们斜对面,二皇子越诚也凑到了他皇兄身边,悄声说:“皇兄你看,这宴太傅真是讨人喜欢得紧,刚刚唱曲的那个姑娘可往他那边瞧了好些次,也就是冉新没发现,若是发现了指不定多羞愤。”

  越谦闭了下眼,又睁开继续用膳,没有回应越诚。

  越诚便自行接着说下去:“皇兄,你说这宴太傅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就因为那张脸吗?他这张脸确实生得极好,又能讨女人喜欢,还能讨男人喜欢。”

  “坐回去,用膳。”越谦紧抿了下唇。

  但越诚偏不。自打这次越谦来了建阳府,住到了越诚的府上之后,越诚便格外喜欢在越谦面前提宴示秋,乐此不疲的提,十句话里面能有九句是和宴示秋有关的。这会儿仗着越谦不可能在人前再给他一巴掌,越诚还更加放肆起来。

  又往宴示秋那边打量了下,见他斯斯文文的在吃鱼,越诚就接着兴致盎然的对越谦耳语:“皇兄,好像还是我低估了你喜欢的这位宴太傅。他实在是很会招人喜欢,看看把我们这位向来眼高于顶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都驯得服服帖帖的,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家这位太傅大人,还给挑鱼刺呢!我小时候吃鱼都没见你和母后帮我挑鱼刺。”

  “你说宴太傅怎么就这么能耐呢,他平时怎么教的越浮郁,居然能把一个野种教成这个模样。我在这建阳府平日里也听说了些京城的风声,人家太子殿下现在可没以前那么招人讨厌了,说长了两岁后人也稳重懂事了不少……一个个的,竟像是都忘了越浮郁是个野种出身的玩意儿。”

  “皇兄你怎么不说话啊,看上去还不大高兴,是我不好,不该提越浮郁,明明在说宴示秋嘛,我知道皇兄你不喜欢越浮郁,他跟你抢皇位就算了,居然还整日霸占着你眼巴巴都见不着一面的宴太傅……皇兄你去东宫看过吗,看过宴太傅是怎么教咱们这位太子兄弟的吗,他是不是脱得干干净净跪在太子跟前给他舔,让他上……”

  越谦将面前的一份甜汤径直扣到了越诚的脸上,总算让越诚闭上了嘴。

  如今天热,冉府今晚这筵席的菜色一应都尽量往清爽来,甜汤底下还卧着冰,越诚脸上身上倒没有被烫着,但人很是怔愣,往后一倒,手臂无意识扫到了他那边红木桌上的一个半空的碟子,碟子就这样不慎摔落到了地上,应声而碎。

  别说越诚怔愣了,在座的其他人都挺意外的。

  越谦直接一碗汤扣到了越诚脸上,这动静倒不是很大,但紧跟着碟子落地碎掉的声响,就将原本没有注意到他俩动静的人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

  厅堂内一静,还是年岁最小的六皇子最先开了口,他啊了一声:“二皇兄你怎么了?”

  越诚脸上和身上还挂着甜汤里的材料,头发也被甜汤打湿了,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越谦。越谦则站起了身,若无其事的对冉新这个主人家作了一揖:“冉知府,今日不巧,二皇子身体突然不适,我便带他先行离席了,多谢今日的招待。”

  说罢,越谦就对站在角落的随侍青柏示意了下,青柏连忙上前去想要搀扶越诚。越诚这才反应过来似的,顿时怒目横视:“你居然……”

  越谦上前,给了越诚颈后一下手刀,成功把人敲晕。青柏紧跟着将越诚给搀好了。

  冉新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一幕,只好对已经在朝外走的越谦道:“大皇子殿下慢走……二皇子殿下也是。”

  见状,六皇子搁了筷子:“可以走了吗?那我也要走了!嬷嬷快带我回去吃些好吃的,今天这些我都吃不惯!但是又不好直接走掉,会被说不礼貌!”

  冉新:“……”

  越浮郁和宴示秋对视了下,然后越浮郁也慢腾腾的说道:“既如此,孤和太傅也不继续在府上叨扰了。”

  冉新:“……”就是很想要骂爹骂娘,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些人都走了,只剩下荣遂言,他当然也起身表示已经吃饱了,多谢冉知府今晚的招待。

  莫名其妙就结束了一场筵席,冉新看着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厅堂,气得摔了一双筷子一个碗。

  出了宴客的厅堂后,越浮郁和宴示秋慢悠悠走着,因为这会儿还是在别人府上,所以他们俩说话时还是和刚才筵席上一样,靠得很近,声音放得很轻。

  “也不知道二皇子是说了什么,把大皇子惹得人前都不留面子了。”宴示秋道。

  刚才筵席之上,越诚时不时瞅他一眼,然后回过头一直在跟越谦说话,越浮郁和宴示秋也都看到了的,越浮郁还跟宴示秋问候了一下越诚这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没想到他这边刚问候完,那边越谦就送了亲弟弟一份甜汤。

  越浮郁嗤了一声,正想要接宴示秋的话,突然却是目光一凛。宴示秋见状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假山间,刚刚那个在堂前唱曲的女子正躲在其后,夜幕中隐约可见神色焦急,许是发现宴示秋他们看过去了,那女子遥遥作揖一拜,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待出了冉府,回到他们的马车里了,越浮郁才皱着眉不大高兴的说:“冉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故意叫他的人来勾引老师?”

  “……”宴示秋无奈失笑,“勾引我作甚,刚刚在场的哪个不比我更值得巴结……我想着,那个姑娘许是找我有事?”

  越浮郁还是皱着眉:“那按老师这说法,她若是有事相求,那在场的她看谁不是看,怎么就盯着老师不放,还特意躲在假山后面等着。”

  “别只顾着闹脾气。”宴示秋往越浮郁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收回手稍作思索,然后道,“许是有什么事,她觉得找我更合适?我瞧着刚才的情形,不像是冉新特意安排的,冉新也没这么迂回的脑子,那姑娘似是想让我注意到她有事找我,但又怕被冉新或是府上其他人发现。只是毕竟是个陌生人……”

  越浮郁就抓过宴示秋的手,道:“老师若是不想置之不理,但又心有疑虑,那我们想办法接近那人探一探便是。”

  ……

  越诚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他自己的府上了,头上脸上身上都已经被人收拾过了,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越诚摸着后颈坐起身,看到了同样坐在屋内的越谦。

  “醒了。”越谦静静的看向他,“阿诚,是皇兄对不住你,此番到了建阳府之后也一直避着你或是由着你发泄,害得你性子越来越偏激,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尽量就不往外边去了,我们兄弟俩好好相处一段时间……若是扭转不了你这性子,待回京之后,我会找机会说服母后,向父皇请旨也到这建阳府来,陪着你,算作当年害你被外放出京的补偿。”

  越诚闻言却是莫名的更加气愤:“你什么意思?用你自己的前程来威胁我?你回京威胁母后去吧!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准时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