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周正独自一人拖着箱子跃过那块标注着“禁地, 非巫师首肯不得入内”的牌子，走上了陡峭的山路，径直往上。
离得远看时, 会觉得路也就这么点距离，好像还好, 但等到真的开始爬了, 就会明白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长。
而且背后的箱子真的很重。
赵周正爬到三分之一时停下来看日暮西山，轻叹了口气。
爱猫人士要对这个村子发出谴责了啊。
他继续往上，爬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才拖着沉重的木箱子抵达看上去好像随时会塌掉的栈道。
栈道入口有一棵苍天大树挡住了大半的路, 这棵树干上系了十八圈用红绿相间的绳子编织成的麻绳。
这绳子看上去经历了很多岁月，不仅感觉有点脆了, 颜色还暗沉脏污到几乎分辨不出来颜色。
赵周正抬起猫猫头，看了看上头枝叶上挂着的布条，先把缠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挣脱了, 随后扒拉着树干爬上去。
不得不说，有时候也是会庆幸自己是只猫的。
比如他现在就可以很轻松地在枝条上走着, 去捞那些布条看。
上头写着的字赵周正不认识，但他估计就是那些古语，而且跳到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后, 赵周正还意外发现了他认识的文字！
这就代表这一条是近代时候写的。
具体近到什么时候，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下不了定论。
而这上面写着的，是一句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若风起、便应之】
老实说赵周正经历了这么多，玩过的本已经有大三位数了, 乍一看这话还是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跳上来的时候是在猜这是不是什么记录的树, 比如今天占卜出什么什么, 然后写下来系在“神树”上。
又或者是什么要传达给神明的话, 写下来系在“神树”上，希望神明能够看见。
但这六个字，实在有点挨不着边。
赵周正心怀疑惑地跳下了树，重新背起绳子，踏上了栈道。
他只需要进入第一个庙宇，后面的不需要他进去，而后面的那些庙宇也都是上了锁的，只有第一个是没有落锁。
赵周正挤开薄薄的木门，预想的脏乱并没有出现，这里虽然说是禁地，但感觉像是有人时时刻刻打扫，不仅没有落下一点灰尘，还被收拾得很干净。
观里只供奉了一尊神像，是一个类人但不像人的木制雕塑。
祂闭着眼站在神位上，耳朵是三片羽毛，一边三片，脑袋上长着角，看上去又像鹿角又像羊角，鼻尖到眉心还有什么东西覆盖着，嘴角边还有两点红，不知道是什么。
赵周正在看到这尊神像时，身体本能就炸了毛。
他把箱子拖到巫师交代的地方放下，又用爪子扒拉下来了上头捆绑住的绳子，随后在神殿里转了一圈。
供奉台是空的，殿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那就去下一个看看。
赵周正有种直觉，这里一共十八个庙宇，恐怕供奉着十八个不同的“神”。
那藏零村就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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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零村有彻底日落后宵禁的习惯，庄梦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一座小村落在深山老林之中，虽然村里有电，但用电少，而且电压不稳定，大晚上在外面乱窜，容易遇见蛇。
尤其现在又是这么炎热的天气。
庄梦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父母意外早逝、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其中和阿婧关系最好的原因，就是因为小时候是在村长家和阿婧一块长大的。
她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看着前后左邻右舍把门窗闭合上，对面的阿姨还提醒她：“阿梦啊，早点检查好关好门窗吧，别贪玩。等天亮了再出去。”
庄梦稍稍弯眼，柔声应下：“好，谢谢您。”
虽然关于宵禁用毒蛇野兽来解释很好，但庄梦觉得更像是晚上会“闹鬼”。
这座村子，白天看的时候还好，觉得充满着大自然的感觉，还有点异域风情，但现在随着天际的最后一抹光消散，漆黑无月无星的天空像是一张厚重的幕布笼罩在他们头顶，宛若天然的牢笼。
庄梦看着村子幽暗、没有路灯的道路，看着每户人家家里透出来的过于微弱的橙黄色灯光，就好像是看见了怪物睁开了眼睛。
一双双眼睛围绕着她。整座村子明明充满烟火气，却又过于死寂。像是伪装好的巨兽，要将人吞噬。
这个村子，处处透着诡异。
庄梦关好了窗户和门，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敲门声。
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指庄梦和叶隐珏临时定的。
两短一长还有一声挠门声，就意味着是叶隐珏来了。
于是庄梦又起身开了门锁，示意他进来。
叶隐珏看了看：“噫？赵叔还没来吗？”
他本来是喊赵周正叫赵会长的，后来赵周正说听上去好像男频爽文拍卖会的会长，好怪，叫他喊叔叔或者伯伯都行。
叶隐珏选择了叔叔，因为叔叔比伯伯年轻。
——社交这一块，小叶同学还是有一手的。
庄梦把赵周正要去禁地的事说了。
叶隐珏倒是不怎么担心：“那我们就还是继续分头行动了。”
庄梦看他，微微蹙眉：“你还是想晚上再去找方锈他们一趟？”
下午他们回来的路上，叶隐珏就说他晚上还想去一次。
但是那时候庄梦问为什么他没说原因。
而现在叶隐珏点点头，直接道：“我说实话吧，是愁杀感应到了有东西。可白天我去了两趟，还喊上了你们，也没遇上，我就想可能要到晚上才能碰见，尤其晚上这村子的人都还闭门不出。”
他又嘀咕了句：“而且从我下午收获的信息来看，这个村子不是迷信神鬼的说法，可能真的有神鬼。”
这个副本的世界观，神鬼不是“迷信”。
庄梦有点意外，但又不是那么超出预料，因为就像是她的武器双蝶也也有衍生技能-【魔化】一样，叶隐珏的武器和她的是一个等级的，会有衍生技能并不奇怪。
只是……
庄梦习惯性给人倒了杯水，推向叶隐珏后，才问：“你隐藏了实力？”
叶隐珏昂了声：“毕竟要是让影子公会的人知道我很强，他们会过于崇拜我的。”
庄梦：“……”
男人是什么正经说话就会死的生物吗？
虽然叶隐珏这话给庄梦整无语了，但庄梦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就算是影子公会，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因为影子公会知道的话，会用叶隐珏干更多的事。
庄梦微微垂眼，借着阴影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
方锈啊。
真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他们出发前，其实庄梦是不太赞成方锈要来救叶隐珏的行为的。
她想得多一点，担心这是影子公会的圈套，毕竟她来不及问方锈究竟是怎么知道叶隐珏叛了又躲进了那个副本，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是她来不及问解行水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方锈只说了一句话：“叶隐珏那样的人啊，当他没有被公司洗脑成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在影子公会过得不快乐。”
方锈对叶隐珏做了很多潜移默化的事，这些事其实都很小，可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庄梦迅速地跟方锈在一分钟内商讨好了对策，直接进了游戏。
从进副本到刚才，她对叶隐珏始终抱着一点怀疑的态度，直至叶隐珏说出刚刚那句话。
副人格一到晚上就兴奋：“那当然啦，我哥哥可是最聪明的，比你哥哥聪明多了！”
主人格没有理她的攀比。
方锈又不是她亲哥，副人格这行为纯粹就是小学鸡行为。
庄梦看向叶隐珏：“你这是一种暗示吗？”
白天赵周正在的时候，叶隐珏没有说这件事。
叶隐珏又昂了声，因为他有点不擅长和女生相处，尤其是庄梦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生，叶隐珏有时候看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女版的小方锈（？）
当然啦，得是主人格加副人格一起。
叶隐珏：“我大概能够猜到吧，方锈想做什么。”
他认真道：“方锈这个人呢，是真的聪明，而且不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聪明，他真的很清醒，又狠。”
“所以比起什么不切实际的弑神、结束这个游戏世界，我觉得……他的目标大概是结束公司吧。”
庄梦想，果然男人才更懂男人。
见她不说话，叶隐珏又有点忐忑：“不是吧，我特么不会猜错了吧？这要是猜错了我就凉了啊！我把底牌都暴露给你们了！”
庄梦欲言又止：“……你没有猜错，他的确只想解决公司，还有影子公会。”
甚至方锈在他们休息室里的墙壁上都挂了一个很传销公司的标牌——
【打倒公司！打倒影子公会！自由万岁！】
说句题外话，那牌子还是方锈用神赐怼着解行水的腰后支使着解行水挂上去的。
而且还是明明可以用系统生成，他非要解行水动手。
这男人在解行水面前真的会有令人无法理解的幼稚一面。
也让庄梦觉得他俩是玩真的。
很不可思议。
方锈居然会喜欢上谁。
叶隐珏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他正要跟庄梦说自己真正的实力是什么，门口就又传来了敲门声。
不是玩家，因为不是敲得暗号。
两人对视一眼，叶隐珏用口型问：“我去？”
庄梦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
她打开门闩，拉开门后就见门外站着穿着黑色斗篷掩盖住了自己身形和大半张脸的阿婧。
庄梦有点讶异：“阿婧？你怎么来了？”
她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打探情报：“晚上不是不让出门吗？”
阿婧慌忙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来找你玩了，你怎么这么诧异？”
看样子这事阿婧常干，但却没有出过什么事。
庄梦让开位置示意她进来：“你快进来。”
阿婧走进来，一偏头，就看见坐在庄梦床边桌椅前的叶隐珏。
她微顿，听见庄梦在她身后落锁，十分诧异：“阿珏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叶隐珏掏出了自己作为全能爱豆的精湛演技：“这不是在跟阿梦讨论你的事，想想办法吗？”
受副本传染，他不自觉地跟着喊了阿梦。
阿婧抿住唇，转头看向庄梦，一双清澈的眼睛已经蓄起了泪水：“说到这个…阿梦，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黄婆婆他们喜绳被动了手脚？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她轻轻抽噎了下：“我以为你也不想我嫁给……原来你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庄梦：“……？”
她和叶隐珏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的叶隐珏流露出几分迷茫。
庄梦也没想到剧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时有些沉默。
她真没有想到，阿婧会找人在喜绳上做手脚以此让这场婚事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啊！
叶隐珏凭借着自己背过的副本勉强梳理，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毕竟有时候会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会出现给需要他们帮助的NPC帮了倒忙还被NPC发现了的情况。
这也是《角色扮演》这个游戏的一个魅力之一。
叶隐珏下意识想帮庄梦圆场，毕竟他们是玩家，以后可能还是一队的，和阿婧这种NPC不一样：“阿婧，阿梦也是不知道。再说她都能发现，那别人总会发现。”
庄梦也顺势道：“对不起，阿婧，我不知道。”
她轻轻拉住阿婧的手，稍停了一下后，才开口：“我没有想到是你找人在喜绳上做了手脚，当时喜绳上的东西染到了我手心里，我真的吓坏了。”
虽然庄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这个时候最好装作她知道。
这样的话说不定不仅能够套话，还能勉强拉回一下NPC的好感。
只不过……
庄梦面上温温柔柔，脑袋却无比冷静。
她在想或许阿婧不是他们需要帮助的NPC。
那个任务发布得就很奇怪。
比起任务，更像是图鉴说明。
阿婧只是又吸了吸鼻子，很快就原谅了庄梦：“也是啊，要是因为我害你沾上了那东西，被魑盯上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魑？
这个副本世界观的“魑”，和他们现实世界传说中的“魑”是一个东西吗？
在现实世界中，“魑”是一种居住在深山老林的妖怪，也有一段时间被认为是山神，至于具体长什么样，每个怪异小说都有不同的版本。
真要考究也无法考究。
阿婧又一脸担忧道：“我听阿妈说你今天不小心打翻了香炉，没事吧？”
庄梦谨慎地回了句：“目前没有事。”
旁侧的叶隐珏皱起眉，沉浸在了副本里，看上去比阿婧还担心：“你打翻了香炉？”
这个本处处都透着诡异，尤其习俗上又和现实世界他们所认知的超出太多，庄梦之前跟他们说过黄婆婆强调过要小心脚边的香炉，千万不能踢翻。
目前来看，踢翻可能会出什么事。
庄梦看向叶隐珏，松开了阿婧的手：“嗯，应该没事。巫师要我收拾干净就好了。”
两人在叶隐珏面前坐下，庄梦的手搭在膝头上时，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两只手并拢在一起轻轻搓了一下取暖。
她怕冷，阿婧的手太凉。
副人格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她的脉搏也有点弱，话说你怕冷你还抓她那么久，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不想再变成精分的主人格不能在脑内回复她，只能先回阿婧的那句“巫师没说什么应该就没事，阿梦，巫师还是疼你的”。
庄梦不动声色地垂眼，继续套话：“那又怎样呢。”
阿婧低叹了口气：“你还在为你阿爹阿娘的事怪他吗？”
叶隐珏：“……？”
庄梦也很想打这个问号。
她这身份，似乎真的很不简单啊。
巫师和黄婆婆都对她表现出了偏爱，绣坊里的其他人则是对她有嫉妒…这要是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前，她这真的是妥妥的隐藏角色中的主线角色身份了。
庄梦没有说话，阿婧就当做默认，她叹了口气，叶隐珏适时地问：“是怎么了吗？”
阿婧看向叶隐珏，放缓了语气：“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我阿爹提过几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阿梦的阿娘拜在了巫师门下，是巫师收过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弟子。后来村里灵地镇压恶鬼的封印松动，阿梦的阿娘深入山林去取巩固封印的材料，最后……”
阿婧垂下眼：“阿梦的阿娘和阿爹一起去的，最后她阿爹将‘曦日乌’带了回来后，求巫师离村去救她阿娘，却遭到了拒绝……可村子里历来的规矩就是巫师不得离村……后来她阿爹再入山林，并未回来。”
庄梦和叶隐珏可以想象得到，以这个副本的背景来看，两个人类在野兽与精怪横行的山林中要想活下来是很难的，所以村子里认为他们已经死了也很正常。
但是就是说，庄梦这身份背景真的很像主角配置啊。
叶隐珏听故事听得认真，在意的只有剧情点：“为什么巫师不得离村？”
阿婧动动唇，很有电视感的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嗓音对叶隐珏道：“阿珏哥哥，我方才不是说灵地镇压了恶鬼吗？那恶鬼凶煞无比，强大的巫师必须镇守在村子里，用自己强悍的气息威慑着恶鬼，告诉恶鬼自己就在这盯着他，让他不敢造次。”
因为方锈并没有告诉他们他的身份，所以庄梦和叶隐珏自然而然地认为方锈就是那个恶鬼，但解行水也在里面……
庄梦的身份是原住民，不好开口，还是叶隐珏问：“恶鬼有几只啊？”
“当然只有一只呀。”阿婧像是不明白叶隐珏怎么这么问：“据记载，那恶鬼可是拥有着颠覆山河的力量，若不是巫师是通天之人，也无法将其降服。要是这样的恶鬼再有多，只怕我们藏零村早就不复存在。”
叶隐珏还想问，阿婧就微微抿唇，说了句：“阿珏哥哥，我来不是与你们讨论我们村子的历史的。”
叶隐珏：“……抱歉抱歉。”
他赔笑道：“我一听这些故事就忍不住。”
他感觉阿婧是个挺有主见的女孩子，又问：“那你现在是有什么计划吗？”
阿婧低垂着脑袋摇了摇，一脸无助：“我不知道，破坏喜绳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了，阿娘也愿意帮我，可……”
她看了眼庄梦，却又没说什么：“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庄梦没吭声，叶隐珏看了看阿婧，也品出来了点不对。
他看向庄梦，想在庄梦那儿求证，庄梦对上他的目光，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
她也不清楚她和叶隐珏有没有那点队友默契，但她的意思是她还不确定阿婧是不是不是他们需要帮助的NPC，点头是表示就像是叶隐珏想的那样，阿婧可能有点问题。
庄梦作为原住民真的不好开口，只能叶隐珏来推动剧情，所以他张了张嘴，嘀咕了句：“我一个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这话却像是点醒了阿婧一样，阿婧眼睛亮了一下，看向叶隐珏。
叶隐珏有一瞬怀疑阿婧会让他带她走，但没想到阿婧说的是：“阿珏哥哥，我听阿娘说过禁地里供奉着红娘娘，如果能叫红娘娘显灵，那我便可以不用出嫁了。”
还没来得及听庄梦那边的线索的叶隐珏：“红娘娘？”
阿婧点点头：“红娘娘是掌管着婚事的神明，据说我们村子从前的婚嫁都是红娘娘决定的，如果能叫红娘娘选我做神女…我就可以不用出嫁了。”
她这话说出口时，叶隐珏受身份buff影响，脑子里的第一念头就是——
【阿婧确实配得上神女这个身份】
但庄梦却没有任何的身份buff影响。
与此同时，叶隐珏触发了演绎任务。
【触发演绎任务：红娘娘的神女】
【任务详情：阿婧提到了如果她成为红娘娘的神女就可以躲避出嫁，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到这个时候，叶隐珏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任务有点不太对劲。
从进本到现在开始的任务，没有一个是明确表示玩家需要去做什么，而是告诉玩家有这个任务。
……不像是版本更新后的成果，更像是这个副本的特殊啊。
.
随着夜幕落下后，棺材里的方锈也用解行水这个报时器知道了外头天黑了。
于是他再一次开启了自己的天赋的天赋技能【心电感应】。
自从上一次他解锁了【灵魂分裂】后，他再攒够属性点转换成技能点升级天赋后，就不再显示是否解锁新的技能了，而是直接显示请选择升级哪个技能。
方锈还为此特意在初始空间时问过灵。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事问灵比问解行水更好。
对于他的天赋还会不会解锁技能，灵的回答是会，现在没有解锁弹窗，是因为他等级没到，而且需要一些独特的契机。
自从那天他问了灵那个问题后，和他共脑的灵知道他猜到了什么，他也知道灵知道他猜到了什么，有很多话灵都能够给予一些绝对的回答，不再是模棱两可。
而关于他升级什么好，灵说他可以考虑先升级心电感应，因为这个技能真的很有用。
至于心灵之墙屏蔽公司……方锈可以暂时不用管。
灵的原话是：【祂能做到的事比你想象得多，反正事已至此，你一身反骨不听劝，不撞南墙不回头，与其跟你争，不如好好用祂。】
具体要怎么做灵没说，但灵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有解行水在，方锈可以不用考虑先升级心灵之墙，只要他自己不翻车，公司那边的“开关”就不会成为大问题。
方锈觉得也是。
解行水那样的性格，大概不会允许有别人控制他。
于是方锈的心电感应现在已经四级了，能够感应到的残魂的形状了，虽然还是光团，但至少有了轮廓。
——天赋技能升级天赋所需要的技能点不会变，但是升级技能会，从一级到二级只需要十个技能点也就是一百个属性点，但二级到三级需要二十个技能点，也就是两百个属性点。
白天的时候心电感应一片漆黑，方锈就晚上再试试。
然后……
方锈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形光团，还有其他形状各异的微弱光团。
前者应该是鬼，后者应该是怪。
四级的心电感应没有办法构建地图，但可以感觉到前后左右上下这六个方位了。
这些东西都在他们上面飘着，前后左右和下都没有，而且上得好像还有点远。
也就是说，这些孤魂野鬼都在土地上。
啧。
连孤魂野鬼都能出去。
方锈尝试和它们构建联系，一不小心使用太多SAN值，直接构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网，把所有四级的心电感应能够强制联系的残魂全部收入了网中，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他脑内炸开。
方锈却无比冷静。
他在从无意义的□□中筛选有意义的信息。
他大概过了一遍，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后，就直接用脑电波开口了：“晚上好。”
刹那间，被他构建在那张网里的残魂呢喃的声音全部一顿。
方锈的脑子里安静了几秒后，是如同浪潮般的声音朝他涌来，比一开始要多而大好几倍。
“这个声音是巫师大人……？！”
“怎么可能是巫师大人？！”
“我就说巫师大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巫师大人可是通天之人！是上天的化身！”
“巫师大人您在哪儿啊！我们没有看见您啊！”
“巫师大人！我柯尔木在此向您献上最高的敬意！求您帮助我们进入轮回吧！”
“……可是，巫师大人真的还值得我们信任吗？”
“是啊，巫师大人当年不是选择了……”
“巫师大人是从前太过年轻才被那恶鬼蛊惑！现在巫师大人醒来了，就代表巫师大人醒悟了！巫师大人一定是斩杀了那头恶鬼！巫师大人很快就能出来解救我们了！”
对方锈这个巫师身份推崇至极的人比不和谐的声音要多太多了，他们就像是最狂热的信徒，疯狂地膜拜着他们口里的“巫师大人”。
方锈很懂人心。
越是狂热，越容易反噬。
尤其从他们的话语中能够窥见，他的身份和解行水的身份有什么纠葛。
而且方锈还把那些“怪”也编织进来了，导致这些声音里面还有惊恐混乱的喊叫，大概就是在恐惧着他。
足以窥到他这个身份的实力有多牛。
方锈想了想，决定玩一招大的。
“你们口里的巫师…是说我吗？”
所有的声音顿时又是一静。
随后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巫师大人不记得了？”
“巫师大人失忆了？”
“这怎么可能？”
“的确有可能啊，巫师大人当年可是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许巫师大人这一次醒来就是上天抹去了他的记忆，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嘘！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对对对！别说了，不能让现在的巫师大人知道！”
“可巫师大人都失忆了，还能有那么厉害吗？”
这些残魂还挺有脑子的。
方锈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从他们嘴里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着急，而是打探能够打探到的信息。
他故意装作一片空白的模样，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和他们进行脑内对话：“你们……是要我做什么吗？”
那些残魂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倒豆子似的倒给了方锈。
“巫师大人！我们想让你帮我们解脱！送我们入轮回！”
“后人不争气啊！被一个冒牌货给骗了……居然用我们的灵体封印您！”
“他们还将庇护了我们祖祖辈辈的十八位神明视作邪神！”
“还将祂们的神殿封存！列成禁地！”
“造孽啊！他们就这么被一个冒牌货骗得团团转！等待日后神明降下神罚时一切都迟了呀！”
……
从他们的话语中，大概可以拼凑出这么一个故事。
方锈这个巫师应该和一个恶鬼发生了一些事，但这里有一个断层，那就是这些残魂和他也许是一辈的，方锈一开始认为他们是自愿封印他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中间还有什么事，暂时不知道。
但从他们说法看来，现在村子里的那个巫师是“冒牌货”，他欺骗了村子里的人，不仅让他们改了自己的信仰，还封印了他，导致这些残魂没有办法进入轮回。
甚至这个冒牌货还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据这些残魂所说，那不得了的大事会导致藏零村的覆灭。
方锈都做好准备他们这边和庄梦他们那是两个故事线了，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是串起来了！
因为有一个最微弱的人形光团清了清嗓子，其他人便安静了下来。
随后方锈听见颤颤巍巍的老人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巫师大人。”
老人没有像其他残魂那样情绪激动，相反可以说是很平静，甚至还有点不卑不亢：“许久未见。”
方锈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虽然他的光团很微弱，看上去随时要熄灭一样，但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息，让他觉得有点危险。
方锈没有给予回复，老人继续道：“说来惭愧，您虽然已不记得那些旧事，但我还是得为我曾经对您的恶语相向而致以最高的歉意。”
他对方锈道：“巫师大人，对不起，是我太过狭隘，请您原谅我们无知。”
他说完这话后，其余残魂也是齐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巫师大人，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狭隘吧。”
老人继续：“但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我们，不要放弃藏零村。”
他痛心疾首道：“那冒牌货实在是太过放肆而又恶毒！竟想将圣女嫁给那只恶鬼以此彻底灭绝我们藏零村！”
一直以为自己是新郎官的方锈：“……？”
他忍着想要睁眼去看解行水的念头，试图想办法自己解救自己：“我没有办法出去。”
老人道：“巫师大人，只要您不抗拒属于您的力量，那么这世上就不存在有能够关住您、束缚您的人，您是众神之首！是上天的化身！”
方锈觉得自己得收回一下前言。
这位老人家也是个狂热信徒。
又或者说是个聪明的、会利用自己所信奉的“神”的狂热信徒。
方锈在心里轻呵了声，脑内丢了句“我想想”，任由他们自己猜去，就切断了天赋技能。
方锈还打开面板看了眼，他的SAN值掉了19%，看样子一次构建太多是挺耗SAN值的，他回头得练练这个技能。
活在冷兵器时代的方锈确实有点不太擅长这种玄幻技能。
方锈借着游戏面板的幽幽蓝光去看解行水，一边想解行水这张脸在这种诡谲的灯光下更勾人了，一边微微一笑：“原来你才是那个要娶媳妇的人。”
解行水：“？”
真是神在棺材躺，锅从天上来。
见祂眉眼疑惑，方锈语气中的刺拔了两根，但仍然还有一片：“怎么？后悔没早点出去见见新娘子？”
解行水望着和自己额头互相抵着的人，哑然失笑：“你这醋吃得……”
祂的嗓音里满是愉悦：“方锈，我们好像彼此彼此，都是半斤八两。”
方锈的回应是一声冷漠至极的轻啧。
解行水无奈：“我都根本不知道，这真是无妄之灾。”
祂低声：“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毁了这个副本，我们直接出去？”
……这神脑子里怎么只有这些简单粗暴的东西？
方锈不理解地看着祂，解行水继续：“而且我是属于你的，方锈。”
方锈呼吸一滞。
解行水稍稍偏头，方锈冷静道：“我是在模仿人类听到最能打动自己的话时该有的反应。”
说完，方锈又嘀咕：“我就不该让你知道这个‘咒语’。”
以后要是天天说，那还得了？
似乎是能够察觉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解行水低笑了声：“放心，我不会天天说的。”
祂轻声：“毕竟‘咒语’念多了也会失效。只有偶尔使用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算计就算计吧，还摆在明面上。
方锈在心里悄悄鄙视某个神明。
可他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愉悦了起来，也把自己听到的内容给解行水说了。
解行水完全没有要思考的样子，而是道：“你已经猜到故事线了。”
这是个肯定句，方锈也没有否认，只是诚恳道：“你或许可以考虑改个名字，姓蛔。”
解行水莞尔：“不要。”
祂悠悠道：“‘蛔虫’是别人取的，‘解行水’和‘洐’不一样。”
祂一提到这些，方锈就想起自己的那些猜测。
其实他已经从【灵魂分裂】这个技能上和他问灵的问题以及灵给出的答案猜到了他的来历，可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锈想不明白的事，
那就是解行水手上的纹身，在他的猜测里，解行水手上不该有那个东西，再说他也根本没有在编号系列的照片里见过解行水。
一共就十三个人，十三个人他都见过照片。
他本来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确定的猜测了，结果就因为那一个编码全部打上了问号。
还是得找机会问问。
方锈现在的重点是出棺，这些反正已经成定局了的事都可以往后放放。
方锈深吸了口气，刚想问解行水对“接受自己的力量”这个谜题怎么看，就听解行水忽然低声喊他。
方锈：“你又怎么了？”
解行水想了想，语气自然：“想亲你。”
方锈面无表情地看他，要换做平时，他一定要说一句能不能不要打扰他想正事，但此时方锈却是轻哂了声：“解行水，你是在同情我吗？”
解行水已经微微抬了下巴贴上了他的唇。
冰冷的气息度过来时，方锈确实没有办法好好想事了。
他还开着面板用来照亮他的眼睛，也就导致对他来说在蓝光底下确实长在了他的一些审美点上的解行水现在的举动就是在诱惑他。
解行水轻声：“我是在心疼你。”
那句话能够成为咒语，是因为从始至终，无论是哪个“始”，方锈都没有过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
他现在拥有了一件只有他能够得到的——
神。
方锈是唯一拥有神祇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