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抱着满腹疑虑来的英国, 回去的时候一身轻松,哦那也没有,还带着个男朋友。
从三岁到二十三岁, 纪惊蛰终于完成了自己二十年来的人生任务,成天的冒粉红泡泡,本来就幼稚, 这样看着更傻了,到上飞机的时候蔚迟都不大想搭理他。
纪惊蛰在飞机上又作了两回,整得半个机舱的人都晓得了“旁边这个是他男朋友”, 两个人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以后有事说事, 敢再瞒我, 你就死定了。”蔚迟肉痛道,“这一来一回的花了我一万八。”
纪惊蛰:“怎么那么贵?我的机票才八千。”
蔚迟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你的不是我的吗?”
纪惊蛰心道不妙:“是是是!我睡懵了!”
刚走出机场大厅, 蔚迟接到许玮的电话。许玮说他今天出院, 蔚迟赶过去见了他一面。
许玮的确是被“尸体”成十袭击了,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蔚迟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许玮对蔚迟他们百忙之中还把自己捎带出来了这件事表达了感谢。
许玮昨天才醒过来,知道的信息也并不多。但蔚迟这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
一是许玮对八角机场的后续事件有了关注, 罗列出一堆报道, 都在讨论“八角机场事件”, 上千人陷入同一种精神性场景中,显然是非常细思恐极的事情。
就在今早, 有个知名的艺术大师出场来认领了这个事件, 称这是一场“行为艺术”, 是“虚拟现实技术”革新的宣言书。网上立马又炸开了锅, 各路学者八仙过海,有讨论“行为艺术的道德边界在哪里”的,有讨论“被迫卷入的群众是否有要求精神补偿权利”的,有讨论“虚拟现实技术的未来在哪里”的,有讨论该艺术大师的三个小老婆的,有讨论他会不会进局子的,有讨论他该不该枪毙的……
许玮总结:“我觉得这不太寻常。”
蔚迟也隐隐有种违和感:“嗯,关注点太散了,感觉像是被特意引导的。”
二是蔚迟知道了许玮之前遭遇“那个世界”的地点,那家银行不在C市,而在首都,正好是科大的联盟机构,学校的卡都是在那家银行办的,蔚迟也去过好几次。
是巧合?
蔚迟忽然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在三条建的那个群里,那些人经历过的世界有商场、有运动场、有漫展、有加油站,好死不死,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连这家不在C城的银行……
一辆车擦着他的肩膀飞驰而过,开出一截,还能听到司机在骂:“找死啊?”
蔚迟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
他给纪惊蛰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纪惊蛰顿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听上去有点奇怪:“在学校……怎么了?”
“没怎么。”蔚迟低着头抠自己的裤子口袋,“我来找你?”
“我现在有点事。”纪惊蛰说,“我之后联系你。”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谁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蔚迟嘟囔了一句,上了刚到站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不多,蔚迟在后半部找了地方坐下,看着窗外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肩膀和脖子之间被轻轻碰了一下,回头去看,没有人。
后座上坐着一个戴黄色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抱着双臂在睡觉。他应该很高,狭窄的座位都放不下他的腿,靠过道的这只伸到了蔚迟的座位旁边。
蔚迟心里有点发憷,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信号和网络都正常,才又惴惴地放下一颗心。
见鬼了。
半路上他接到蔚远的电话,叫他去吃饭,他想想反正没事,就去吧。半路改道,去了烧烤店,见到蔚远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怎么一个人?”
坐旁边的元祁还偷偷瞄了他一眼。
蔚迟有点奇怪:“那不然呢?”
蔚远:“矮婆娘怎么没来?”
蔚迟坐到位置上:“他有事。”
蔚远:“有事?他能有什么事?”
蔚迟听得很不是滋味:“什么意思?他怎么不能有事了?你才是没事干吧一天天的?”
蔚远嘴巴一噘:“你就这么护着他!”
蔚迟挑起眉毛看他:“你今天是不是有毛病?”
“你发什么脾气?怨妇啊?”蔚远今天果真是吃错了药,继续撒泼,“刚在一起就把你抛弃了的人是他!你还骂我!”
蔚迟:“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蔚远顿了一下,这一打岔,气焰就弱了下去:“……重点是这个吗?你怎么不问他怎么把你抛弃了?”
蔚迟:“行那你说他怎么把我抛弃了。”
蔚远痛心疾首地拍桌子:“他饭都不陪你吃!”
元祁在旁边:“噗嗤。”
蔚迟白眼一翻,起身就走。
“诶诶诶哥哥哥!”蔚远起身来拦,抓住他的一只袖子,往地下一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打趣一下哥哥!你就原谅弟弟这一回吧我的好哥哥!”
蔚迟往回一松劲,蔚远立即滚到了地上去。
蔚迟往座位上一坐,问:“点菜了吗?”
元祁弱弱地看他,讨好地笑了笑:“没呢,这不等你来嘛迟哥。”
蔚迟叫了一声:“服务员,点菜。”
蔚远从地上爬起来,肩膀上还沾了一片菜叶:“看看我说吧!逗我哥是不是特有趣?”
元祁看着他的狼狈样子:“我不是很理解。”
点完菜,蔚迟想不过,又站起来捶了蔚远一顿。
蔚远一边挨打一边笑:“哈哈哈哈哈哥哥别打了别打了……”
元祁在一边看着忽然有点既视感,等蔚迟打完了之后问蔚远:“你没觉得你和纪哥特别像吗?”
蔚远:“什么?”
“就挨打的时候。”元祁,“那种贱兮兮的样子。”
蔚迟也笑了一声。
“那可不。”蔚远居然还挺骄傲,“我们可都是被我哥打大的。”
“胡说。”蔚迟道,“我以前可从来没打过纪惊蛰。”
元祁看着蔚远:“啊那只有你一个人挨打也太惨了吧……”
蔚远:“……”
“废话少说。”蔚迟道,“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想不知道都难。”蔚远气鼓鼓,“你们都火了!”
蔚迟:“什么乱七八糟的?”
元祁:“迟哥,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从英国回来跟你们坐的一趟飞机,她把你们拍下来发花痴,可能也顺手发给她的其他朋友了吧……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发了微博,结果被她们一个网红朋友转了……”
蔚迟的手机上都没下微博APP,接过元祁递来的手机,点进那条微博的链接,一看,六千多条回复,三万点赞,已有万转。
是飞机上的一张照片,橙黄色的瑰丽云光中,扎着丸子头的小麦色英伦帅哥正低头亲吻另一个男人的额头,那男的——当然就是蔚迟——虽然带着眼罩,但露出的其他五官都相当优越,下颚轮廓线条流利,也能看出相貌不凡。
因为是偷拍,隔着几排座椅,椅背前景入境,在画面上框出一条狭窄的缝隙,留给了这个秘密的吻。
虽然与当时的情况完全不符——纪惊蛰太闹腾,蔚迟不大想理他,就戴着眼罩睡觉。纪惊蛰在旁边喋喋不休,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你再不和我玩我就要亲你了啊我真亲了啊balabala”,蔚迟晓得越理他他越来劲,就硬是面无表情地装睡,然后脑门上挨了响亮的一个“啵”,原地忍了三五秒,起来把纪惊蛰打了一顿——但不得不说,不愧是美术生,真拍挺好。
博主配文:我又相信爱情了。
下面的评论一片吱哇乱叫,蔚迟扫了一眼,第一条热评是“只有我一个人看伤了吗?希望世界善待他们”,居然有五千赞。
他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什么年代了,也没有这么惨吧,又捕捉到“眼神”这个关键词,便划上去看图。发现纪惊蛰的眼神跟他胡搅蛮缠的声音一点边都不挨,反而非常宁静,有点……悲伤。
没想到纪惊蛰在亲吻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
他把手机递回给元祁:“把图发给我。”
元祁刚用生菜包好烤肉,手上沾了酱:“你自己发吧哥,回头我又忘了。”
蔚迟便把图保存了,用元祁的微信发给自己。
蔚远还在嘟嘟囔囔:“还要图还要图?是不是还要设成屏保啊?”
元祁嘴里有东西,含含糊糊地说:“你是不是兄控啊?症状有点严重啊……”
“胡说八道!”蔚远在自己的胸口比划,“我就是胸控也是这个胸控!”
蔚迟忽然问:“这是什么?”
他声音很冷,尾音甚至有点颤抖。
蔚远和元祁都瞬间冷静下来,元祁还抖了一下,一起转头去看蔚迟说的东西。
元祁本来在跟拍照的那个朋友聊天,事情也是那个朋友来找他说的,怕自己是不是闯了祸,想要道个歉。蔚迟给自己发完图片之后不小心退到了这个页面,看到了元祁和这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是一张图片,一张八角星的图片。
“是我设计的图书馆。”元祁说,“我的毕业设计。”
蔚远问:“这东西怎么了?”
“图书馆?”蔚迟道,“你为什么设计成这样?”
“就……就想到这样就这样设计了啊。”元祁有点摸不着头脑,“之前的方案被否掉了,这还只是张草图……”
蔚迟:“之前的方案是什么?”
元祁:“是……上下没有交通流线的图书馆。”
元祁感觉连蔚远都忽然转头来看着自己,问:“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也跟着慌乱起来:“就是,图书馆楼层间不能互相到达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