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卿长生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被长矛砍成两半,只敢闭着眼紧紧缩在时野怀里,眼下喊杀声渐小,时野也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被逮带到了军营最深处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废土地处。
他以前没怎么来过这里也从没仔细看过,直到此刻才发现,一片疯长的杂草掩映下,此处赫然有一条小道。
周围也不止他与时野,还有三五个将士正骑着马整装待发。
时间很紧急,时野没有试图跟卿长生细说目前情况,只抱起他一个用力将人送上马背,随后将缰绳塞进了他手里。
“顺着这条路往前,约莫半个时辰便能见到一条岔路,记得走左边那条,路有些陡峭,但你不要害怕 ,一直往前走,便能抵达洛城。”
时野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到洛城后去找主将耿贤,向他说明这边的情况,他会明白该怎么做。”
卿长生听懂了时野的意思,这是让他去求援,可距离援军赶来还有这样长的时间,时野该怎么撑过去呢?
“那你呢?”卿长生颤抖着声音问。
“我自由办法,你做好我嘱托你的便是。”
“我不去。”卿长生紧紧握着时野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我要跟你一起,你如果出事,我........”
“卿长生!”时野一声厉喝惊醒了卿长生已经有些混沌的思绪。“你以为你留下能起什么作用吗?不仅没有半点用途,反倒会连累我分心,我根本不需要你留下!”
话一说完时野便觉得自己这话重了,随后又放柔声音道:“听话,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活。”
“好.....好,我听话。”卿长生明白时野的顾虑,只能忍着眼泪开口。“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洛城,你一定撑住。”
时野没再说话,只扬起马鞭狠狠抽了马腿一下,那匹载着卿长生的马便风驰电掣般飞奔出去,剩下几人见状,也纷纷扬鞭出发。
目送卿长生的身影消失在荒草深处,时野抹了一把脸,转身朝战场走去。
这是他自当上将军后第一次徇私,将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倘若他爹知道,一定会大骂他带头破坏军纪,应该自领三十棍才能服众。
不过,时野笑了笑,自地上随手捡起一杆长枪。这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时野到底没能死成,在夏国将士折损了将近一半的情况下,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飘来了几朵乌云,随即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场瓢泼大雨猝不及防便落在了战场上。
便是这场大雨转瞬将局势逆转,滚雷惊了文丘将士的战马,不少人被发疯的马大力摔下马背,而豆大的雨水又将他们穿在内里御寒的棉衣尽数淋湿,棉花吸了水,变得又重又沉,加之套在身上护身的软铁,简直重逾千斤,居然令他们连抬手都十分吃力。
原本让他们在战场上不受丝毫伤害的战甲,此刻居然变成了令他们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
而夏国士兵借着自身灵活的优势,专挑倒在地上起身不能的文丘士兵,扯下他们头上戴的铜盔后挥枪便刺。
一时间战局颠倒,及至雨停,文丘国的精锐部队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大多趁着混乱狼狈而逃了。
此战损失惨重,却到底是打赢了,时野指挥着伤轻些的将士收拾残局,心想文丘国狼子野心已是暴露无疑,此番奇袭象征两国彻底开战,等明日耿贤带着兵马来援,必要乘胜追击,好好磋磨一番他们的锐气。
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没见耿贤过来。
卿长生是最知轻重缓急的人,绝不可能在如此紧急的事上出岔子,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
时野想到此处,心头突然便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感,他不再迟疑,点了几名将士随自己顺着那条小路前去查看,却在岔路处发现几具夏国将士的尸体。
是昨晚他派出去求援的哪些人,除了卿长生,竟全都死在了这里。
仿佛有人照着他的太阳穴狠狠给了一拳,时野的脑子里嗡地一声便炸开了,他捂着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差点栽倒在地。
卿长生出事了。
时野漫无目的在尸体附近找了半晌,他整个人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股一定要将卿长生找出来的执念支撑着他的身体继续行动。
最终还是随行将士看出了时野状态实在不对,几个人强行将他带回了军营。
时野在营帐呆了整整一天,冷静下来后终于开始整理自己散乱的思绪。
目前他可以确定的是卿长生没死,大概率是落在了文丘人手中,对方不杀他,必然是打着他另有用处的算盘,眼下他的安全应该是无虞,只是.......
时野闭上了眼,完全不敢去想他会些什么。
时野原本准备即刻便去救人,无奈军中伤亡惨重,实在经不起再来一场战斗,他只能差了人再去洛城求援,倘若洛城兵马来时,仍没有卿长生的消息,他便要直接出兵。
文丘国的使臣来得很快,黄昏十分,一位穿着文丘特有长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匣子来到夏国军营中,说是要送时将军一份好礼。
时野知道这人是拿卿长生来谈条件的,便让人放他进来。
那使者来到时野面前,颇为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时野。
“代塔巴洛将军传话,我们的将士昨晚承蒙时将军关照,将军他也为您准备了一份好礼,希望时将军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