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莫要扰了你家陛下的清静。”陆柒淡淡道。
阿元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陆柒,复又瞧见宁霁玉苍白的脸色,这才收了声,不安地出门去叫守在外间的医官。
见阿元退出门去,陆柒叹了口气,道:“陛下究竟有何事瞒我?”
宁霁玉面色微变,心虚之下,一时间竟不敢直视陆柒的眼睛,故作平静道:“没有的事,陆将军何故多心。”
说话间,一阵冷风自窗缝里渗进来,惹得宁霁玉身上一阵战栗,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的衾被。
陆柒嗤笑一声,到底站了起来替他将窗子关好。
“陛下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须得陛下、阿元同那医官一道来骗我?”
宁霁玉张了张口欲要搪塞过去,奈何腹中的恶心之感不减,为免露怯只得有紧抿唇瓣,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
只是他的鼻尖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翕动。
唯有空气中极浅淡的、与他腹中骨肉血脉相连的乾元信香的气息,能稍稍安抚他纷乱的精神。
“陛下该喝药了,”阿元很快端着药碗,同医官一道回来,顺便开始赶客,“这里有我们伺候便好,陆将军这两日便要开赴北境,还是早些准备才好。”
陆柒气得一甩袍袖,冷笑道:“那北境谁爱去便叫谁去吧,还望陛下,好自为之。”
阿元嗫嚅着说了一句什么,陆柒并未听清也懒得理会,大踏步出了房门。
宁霁玉扶着床沿挣扎坐了起来,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因陆柒的离去和自己的心绪起伏望之更是骇人。
“陛下,真的……没关系吗?”阿元轻声道。
他舀起一勺药汁送到宁霁玉的唇边,奈何那苦涩的气味才靠近冥主的唇畔,冥主便一把将他推开,按着小腹剧烈地干呕起来。
“陛下怎么会这样……”捧着险些打翻的药碗,阿元六神无主道。
“陛下体质殊异,孕期本就仰赖乾元气息安抚,”医官斟酌片刻,委婉道,“陛下此般恐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宁霁玉才好了些,便冷着脸道:“先前劝吾放手的是你们,如今吾意已决,你们又来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出去!都给吾滚出去!”
冥主原本收敛的气势徒然暴涨,袍袖一挥,瞬间将人推向数丈开外。
“陛下,药……”阿元粗粗喘着气平复激荡的心血,大着胆子重复道。
“……药放那,然后滚!”
冥王宫一贯无风无雨,朗日高悬,今个却是难得的阴天,冷风砭骨,惹得陆柒心乱如麻,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怎么会有宁霁玉这般狠心且冷漠的人呢?
陆柒放任自己在宫内随意地走,不去思考什么方向。如今他是冥主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大将军,不论见到谁都已无需理会,从前在人世间爱着的这般感觉,如今竟莫名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不知不觉间,陆柒在一处楼宇前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去,竟是……
东暖阁。
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陆柒闭了闭眼,极力厘清纷杂的思绪。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场豪赌里,是无需下什么筹码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的赢家,即便是输也不会输掉什么——
却不曾想,他才是输的最为彻底的一方。
以打败从前的人为目标,本来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的动机早已不再单纯,又怎么能不……
不丢了一颗心?
东暖阁本是宫中一处禁地,虽为禁地实则无人值守,但也无需有人值守。
冥主亲手贴上的封条,便是世间最严密的防守。
莫说是一只蚊蝇,便是连一丝烟雨、一缕冷风甚至一道灵力,都难以穿入。
陆柒的指尖虚虚悬于那处封条之上,似有强大的吸引叫他将之撕下——
下一瞬,一阵蚀骨钻心的痛便大肆入侵了他的识海,那险些触碰到封条的指尖更是有如烈火缭绕,炙烤着指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