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药、拿药来……”

  臣服于乾元,尤其是强大的乾元是坤泽的天性。

  而宁霁玉虽强迫自己在面对陆柒时保有一分理智,但只是稍有不慎,便要彻底丢盔弃甲。

  眼下还有许多事亟待他去完成,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下。

  “陛下,药来了,”阿元将早已备好的药碗递给宁霁玉,迟疑道,“此药到底伤身,如今有了王夫,您何必……”

  “不是王夫,”阿元也算他的心腹,宁霁玉并未在意他的僭越,一仰头便将压制雨露期的药喝了下去,淡淡道,“那是陆将军。”

  宫中既空缺又与冥王较为密切的将军职位只有一个,阿元登时便明了了宁霁玉的言下之意。

  “陛下三思!”阿元跪下请罪道,“小人自知僭越,但——”

  他还未说完,便被宁霁玉冷冷打断:“知道僭越便不要说,孤意已决,你退下吧。”

  阿元恭敬地告退,心中却已然有了计较。

  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陆柒在宁霁玉走后并未离开,只看这屋中布置他便知道,这是宁霁玉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

  只是不知宁霁玉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喜好的。

  宁霁玉毕竟是手握万千生灵生杀大权的冥主,自然也能轻易得知他从前在轮回中的种种习惯,陆柒在这一问题上并未深究,他并不关心宁霁玉的想法,只想找出逃脱之道。

  “陆将军,陛下命我从今往后便跟着将军服侍了。”阿元捧着食盒恭敬地进来,在陆戚身前不远处停下。

  “你叫阿元?”陆柒淡淡道。

  名为服侍,不过监视罢了,陆柒并不纠结,神色自然地示意他给自己布菜。

  “是,小人阿元,”阿元一面布菜一面道,“将军可要给阿元赐名?”

  陆柒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被端出的菜上,心中惊疑更甚。

  每一道,都是他喜爱的菜色。

  虽对那“作风强硬”的冥主并无半点好感,但见对方身为一界之主,却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到底也有些动容。

  不过陆柒嘴上并未留有余地,直白道:“你叫什么不重要,我只问你,那你从今以后,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阿元布菜的动作骤然一顿,方才赔笑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①

  陆柒听他这样说,心里生出的微妙感觉很快又消弭于无,他冷冷地挥了挥手,示意阿元退下。

  随意夹了两筷子,陆柒发觉这些菜肴不仅符合自己的口味,更是灵力浓郁,不过吃了几口便觉是丹田滚烫,似有增补之用。

  他原本初入冥府实力微末,而这一桌看似平常的菜色,居然能免去他无数的水磨工夫。

  在一个菜碟之下,压着一张字条。

  “谨以此顿聊表心意,将军既任我禁军统领,修为也当堪配其位。”

  字条上字迹潇洒恣肆,然而气力却稍有不足,像是被人在身体不适时仓促写下,一勾一画之间有轻微的颤抖。

  陆柒分明不曾见过这样的笔迹,但他此时无比肯定,这便是宁霁玉的手笔,冥冥之中,似有隐隐的熟悉之感。

  “……这人当真奇怪。”

  体内的法力骤然充盈起来,按理他从前不过凡尘中人,即便身为战神,也只是空有一身神力,对法术之道应当一窍不通,但不知为何,这些菜肴才被他吃进肚里,他就本能地运转起一种神秘的功法来,将那菜色中蕴藏的灵力尽皆化用。

  丹田原本只是微热,在用完饭以后,竟已然变做了充沛饱涨。

  陆柒下意识变换为了盘膝而坐的姿势,浓郁的灵力自丹田飞速向四肢百骸翻腾而去,让陆柒全身都泛起热意,经脉里流窜着强悍无匹的法力,将他自己都刺得生疼。

  这样的感觉本该很陌生甚至是不舒服的,但陆柒却觉无比熟悉。

  “怪哉,怪哉。”指尖在膝上轻叩,陆柒努力在自己三十年的记忆里搜寻与宁霁玉可能相关的事物,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陆柒虽对三十年的每一日都了如指掌,清楚地知道其中完全没有宁霁玉的影子,但不知为何,他总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一层薄纱蒙住,难以真正看个明白。

  想到这里,陆柒的头又开始疼了。

  陆柒并非软弱的人,从前久经沙场时即便身中数刀,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指挥大军,而今他也不过眉头一蹙,并未有更多表现。

  然而下一瞬,冰冷的指尖停留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替他按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