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驾车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BOH基地灯火通明, 训练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敲键盘的声音。
陆由礼冷着脸开小号打了把排位，路人AD菜得抠脚，死了还发问号。
“辅助在干嘛？为什么不替我挡伤害？”
陆由礼脾气好, 平时遇见这种人也就算了，这AD也倒霉，正撞到枪口上。
“AD在干嘛？为什么不杀了对方反而在送死？”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有0-4-1的AD好意思对0-0-5的辅助发问号吧？哦？原来是我方AD啊，那没事了。”
“就你这成绩还想挑事？凡事想想配不配。”
AD气得泉水挂机破口大骂, 陆由礼把他屏蔽了去找打野。
打野玩得不错, 游戏还是赢了。
结算界面出来后陆由礼坐在电脑前，转头看自己的队友们。
sex good跟替补辅助在双排, 不出意外的话陆由礼退役后就是替补辅助打首发了。
kinggg在练补兵，单手操作键盘的时候摸了个苹果啃了一口, “咔嚓”的声音跟咬谁的骨头一样清脆有力。
替补打野在看手机, 眉头紧皱着，手指飞舞，一看就知道肯定去微博跟人吵架了。
靠。
要不是binp那个傻逼挑事，训练室哪儿会有这样的气氛？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打开，从家里匆忙赶过来的姜教练铁青着脸看了一圈，“binp呢？”
“二楼会议室。”陆由礼回他。
姜教练转身去二楼, 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脸上挤了个笑容出来。
“binp年纪小，上个月才过十八岁生日, 说话不过脑子，你们一个个的别这个表情, 下赛季你们就是队友了, 不要搞得队里这么不和谐。”
最成熟稳重的kinggg先骂出来：“年纪小就能当傻逼？年纪小就能嘲讽舟队？他算老几？搁三年前……不, 一年前，搁舟哥一年前还没手伤的时候，让他一只手他也打不过。狂什么狂？”
“我不跟傻逼当队友，”sex good一枪点死对面，头也不回看着屏幕，很冷酷的补着兵，“教练组商量吧，他进一队我转会，PCC、UH都偷偷联系过我，他们都很愿意替我交违约金。”
“我也是，”连辅助替补开了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孙斯闻做总结：“姜教练，已经很不和谐了，劝不了了。”
姜教练看着他们，有点欣慰又有点上火。
“你们当我不恼？”他接到电话就飙车过来，一路上嘴里的脏话就没停过，到了基地才勉强收敛起来。
“但现在不用他用谁？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小木，”他叫了下替补打野的名字，“你不太能跟得上战队的节奏。”
小木点点头。
越连舟实力太强了，又是BOH战队绝对的核心，其实是很难找替补的。
他手没受伤的时候也用不着替补，因为只要他在，就不存在轮换的可能，稍微有点心气的职业选手都不愿意永远坐冷板凳。
上赛季他手伤之后战队匆忙把二队的打野小木提到一队来打替补，让越连舟偶尔能休息几场保护一下手。
小木实力其实也不差，但想跟上三连冠队伍的节奏，“不差”远远不够。
binp狂是有理由的，他进BOH战队之前就已经名声在外，是个极有天赋的莽夫型操作流打野，打败过很多职业选手，被电竞营销号夸张的形容为“本土赛区传薪者”。
联盟过半的战队都联系过他，还是越连舟亲自打的电话才把binp签了进来，也没让他做替补，先在二队适应职业选手的作息环境，参加联赛积攒经验。
连binp自己都知道，下赛季自己就要接过越连舟手上的权杖，成为银河战舰的打野了。
BOH战队是个绝对的野核战队，他会继续成为这个战队的核心，带领队伍征战世界赛场。
但他没想到，这柄权杖不是那么好接的。
不说外界本来就把越连舟当神，只是战队内部都有不少声音，在质疑他这个初出茅庐，没有一点实绩的小打野能不能接任王座。
哪怕他操作再耀眼，不提他是“越连舟的继承者”的时候还好，大家总会惊叹两句。
一旦提起他就是那个要接替越连舟的人，周围的目光都挑剔起来。
连日日相处的二队队员都在私底下议论，舟队虽然有手伤，但再有伤也比binp厉害吧？
姜教练知道这些声音，也知道binp压力大，但职业选手注定要承受这些。他还没经历过在赛场上输了一场关键比赛，被千万人骂的大场面呢，那才是真正的重力现场，有些承受力弱的选手能直接被喷退役。
这种抗压能力谁都不是天生就有，姜教练本意是让他自己经受一点磨砺，但没想到这磨砺直接掉到战队头上，没看这都快被磨散了。
论操作，姜教练实话实说，现在的越连舟赢面大一点，两人六丨四开。但要知道，binp之前可没有参加过系统的训练。
这也是个天赋恐怖的天才，而姜教练是跟全联盟最可怕的天才在一起工作过五年的人，他很清楚这样一个选手对战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都别说气话，”姜教练揉了把脸，“你们以为战队很好过吗？首发队员走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核心，这赛季很好打？远的不说，DPN这赛季又签了两个韩援，他们连替补都是从隔壁赛区挖的一号种子的首发队员。binp实力确实可以，你们不想要他我上哪儿给你们找能跟得上你们节奏的打野？各位大少爷，真打不出成绩来战队连工资都给你们发不起。”
“我不要工资，我免费给战队打工，让他滚！”sex good砸了一下桌子。
孙斯闻也阴阳怪气的，“舟队他都看不起，我这种底层中单他更看不起，要非保他那这队没救了，该离就离吧。”
kinggg稍微成熟点：“违约金打到谁卡上？直接打给朱经理可以吗？搞快点，我好找下家。”
话音未落，门又被推开。
话题中心的人物走进来，散散漫漫的，甚至还带着笑意跟身边的小男朋友说着话。
kinggg刚才声音大了点，越连舟这才抬头分给他一点视线。
“你要找什么下家？”
“队长！”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越连舟先指了下sex good的屏幕，“你快死了。”
sex good也没回头。
越连舟看了一圈，失笑道，“我好像还苟活着，你们哭早了。”
他一来姜教练先松了口气，指着kinggg告状：“你的好上单要跑路。”
越连舟一怔，犹豫了一下：“个人建议还是别吧，你都快23了，很难进别的豪门战队吧？”
kinggg：“……狗东西你不是人！你个畜生！！草！！！”
越连舟捂着江望野的耳朵，很不满：“别骂人，在小朋友面前怎么什么都说呢？”
陆由礼一直沉默，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那个binp算什么东西，反正我明天退役，今天给他两巴掌，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说着还撸起袖子。
“然后热搜BOH队内暴力？”姜教练头疼。
越连舟看看陆由礼的胳膊腿，更现实一点：“你可能打不过，binp长得还挺高挺壮的。”
“……草！！！！你果然不是人！！！！”
陆由礼怒骂。
越连舟目光转到sex good脸上。
sex good惊恐：“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开口啊！你开口我连夜买车票去PCC！”
越连舟这才转过头。
“行了，这是什么大事，搞得好像要灭队了一样。”
“是大事，”孙斯闻咬着牙，“上山的人，怎么敢嘲讽下山的神？”①
越连舟不满：“骂谁呢？谁要下山了？”
空气中半点惆怅辛酸都没了。
几人怒骂完“无耻”、“不要脸”、“禽兽”之后，越连舟才开口。
“既然选择做职业选手，就有点职业选手的样子，比赛才是你们该关心的。”他笑，“现在我还是队长，binp是我选的，他会是个好打野。”
几人看着他，不说话了。
越连舟拍了下手，“好，继续训练。”
大家坐下了。
姜教练在一旁看着，等三人出了训练室的门后，才叹了口气。
“你走了，kinggg当队长，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
“老姜，”越连舟看着他，“相信你的队员比相信你自己更重要。这是我这些年的经验，也分享给你。”
说罢，他先转头跟江望野说话。
“你先去我房间好不好？我屋里有个笔记本电脑，没有密码，里面装了英雄联盟，你无聊的话先打一会儿。”
江望野知道自己不适合在场，点点头，“好。”
越连舟揉了下他的头发，跟姜教练说，“我先送他过去，你等我一下。”
“不用，我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当着外人的面，江望野不习惯腻歪矫情。
越连舟也随他。
两人到了二楼会议室门口，门被从里面反锁着。
越连舟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朱经理很凶的声音：“谁？”
“我。”
门很快打开了。
朱经理难看的脸色在见到越连舟的那一刻稍微回暖。
“进来说话。”
binp坐着，看见两人进来的时候抬了下头，张张嘴要说什么，没说，又把头低下了。
其实在直播的时候他说完那些话立刻就醒酒了。
他是狂，但不是傻，更不是傻逼。
朱经理关上门。
“行，人到齐了，”朱经理刚发了一通火，还气着，“是解约还是怎么着，投票吧。”
“投什么票？战队不一直是我的一言堂吗？”越连舟点开微博，热搜还高挂着。但这训练赛是世界赛之前的录像，世界赛的时候BOH战队打得凶猛，越连舟精彩操作一打四杀了两个全身而退，状态好的跟刚出道时一样。
除了一些执着黑他的，路人多半没在骂他，竞圈论坛里主论调也是“binp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狂得没边快滚吧”。
可以说是还没比赛就先在竞圈死亡了。
越连舟想了想，“把我转会的消息发了吧。”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连binp都睁大眼睛看着他，“舟队，不用……”
“不是为了你。”越连舟关上手机，“没转会，我就还是BOH战队的队长，保护队员是我的责任。”
“责任什么责任？你知不知道现在发你转会的消息，那群人要怎么说？”朱经理抓狂。
越连舟点头，“知道，说我竞争失败被赶出BOH了嘛。”
朱经理看着他，鼻头发酸。
确实，BOH战队是他的一言堂，越连舟拥有对战队绝对的话语权。
从选手到战术，在赛场上他永远是控制一切的暴君。
越连舟的黑子很多都黑他专丨制丨独丨裁，联盟没有任何一个队长像他一样把控着全队，简直到了他说一不允许别人说二的程度。
最出名的在三年前的春季赛上，下路双子星刚刚磨合，还没默契，比赛进入逆风阶段。
越连舟三路吃兵线，野区吃资源，硬是把自己吃成全场最高经济。
虽然那场比赛赢了，但他操控英雄吃下路线，陆由礼跟sex good就躲在一边由着他吃掉兵线，等他离开才过来的动图传到了现在。
队内霸凌、残暴统治、刚愎自用……
但没有人知道，这位“暴君”也是战队最强有力的保护伞。
陆由礼进队之前在很多战队打过工，有过亮眼操作，也拉胯过，进队的时候被粉丝喷被路人喷，越连舟跟教练组熬夜研究他的训练方向，那么不爱开直播的人带着陆由礼双排开直播，跟观众分析他的优点。
kinggg被爆恋情的时候恰好夏季赛失利，BOH战队首次止步四强，网上骂他“只顾恋爱不认真训练”，越连舟赛后采访的时候面对着记者，轻描淡写的说“我不认为我们输了，战队的目标是世界赛冠军”，吸引全部目光，直接被骂上热搜。
这种事情在战队发生了不是一次了。
他享有战队全部的权利，也承担全部的责任。
BOH的队员们被他们独丨裁的统治者保护的很好。
哪怕是现在，他也依旧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将binp也划入到伞下。
成熟的，优雅的暴君选择最后一次履行队长的职责。
朱经理说不出话来，良久后红着眼眶，紧咬着牙。
“不签了！”他抓着越连舟的袖子，“我们不走了！去他妈的年龄手伤风险评估，越连舟！只要你想打，不管你打到三十岁四十岁，老子保你首发！”
一想到在自家战队里作威作福发号施令的队长要去别的战队漂泊——还是狂战那种战队，朱经理就心里难受。
狂战也算老牌豪门了，祖上也辉煌过，荣誉列出来也是沉甸甸的。
但这两年不行。
究其原因就一个，狂战的选手年纪都不小了，首发队员人均23岁高龄，是本土赛区平均年龄最大的战队。
狂战的队长跟越连舟同岁，长得五大三粗的，看上去很不好惹。
更不好惹的是这队长就是狂战的老板，是个商业鬼才，财经报道的常客，在寸土寸金的S市给狂战买了一整个小区当基地，这种财主说话才是真的一言堂。
谁都知道他们战队的问题是什么，但谁敢跟老板呛声？
他们舟队哪儿能去那种地方受苦？？
朱经理越想越觉得难受，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他们舟队去狂战，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战术，被狂战老板不耐烦的打断，最后只能越来越沉默的样子。
“去他妈的狂战战队！”朱经理骂。
越连舟不满：“干嘛骂我下一个东家？”
朱经理目瞪口呆：“你！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叫狂战战队叫什么？”
“夕阳红战队嘛，知道。”越连舟还有心情笑，“我去了立刻把他们的平均年龄拉到24，吓死你们。”
“……”
姜教练多么成熟稳重一个人，想到自己队长要去流浪也心头发酸，很谨慎的开口：“要不你留下吧？世界赛上你的操作没有下滑很多，我相信以你的天赋，25岁不会是终点。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去了狂战战队会怎么样？”
“中断BOH战队四连冠？哇哦，unbelievable。”越连舟还鼓掌。
“越连舟！”朱经理吼他。
越连舟笑了笑，表情散漫，还带着一点惯有的傲慢。
“朱经理，姜教练，是我在认真思考后认为，现在的BOH战队提供不了我想要的选手，所以我才提出转会。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结果，希望你们明白。”
“你不要在这儿说气话！kinggg，sex good，孙斯闻，哪一个不是最顶尖的职业选手？辅助确实不能跟小陆比，但实力也不差。狂战有什么？他们上一年常规赛才第五！”
“年龄。”
“什么？？”朱经理不明白。
姜教练倒是隐约知道他的打算，叹了口气：“他的手伤不能支撑他再用现在的莽夫打法跟对面拼操作，所以他要变打法，改玩战术运营流。kinggg他们年龄小，经验不够，战术储备薄弱，他这个打法他们跟不上……但我不是打击你，狂战这群选手经验跟战术都足，但你怎么能保证他们都听你的？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他们会服你？尤其他们现在的队长，即是选手又是老板，他……”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副教练伸出个头：“狂战战队来人了，说是如果发转会通知的话就过来接一下舟队。”
“……他们着什么急？？？还有狂战基地不是在S市吗？！他们怎么这么快过来了？？都谁来了？”
“呃……他们经理跟队长都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山的人怎么敢嘲讽下山的神”非原创，我没找到原出处
对，你舟队不是去漂泊流浪了，是换个队作威作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