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今天宫主和他道侣散伙了吗>第六十四章 他现在也算是我们家的保命符

  “姓谢?”风涅皱了下眉头。

  俩人同时想到的, 就是还不知其下落的谢遇安。

  不过风倾雪是个小姑娘,谢遇安当时已是宫主且夫人还在世,外表瞧着也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应该不可能。先不论风涅当年见到的究竟是不是即墨尘,但起码也认证了是个年轻男子。

  路明遥的想法倒是奇特:“如果仇天闵说的是真的,谢遇安是个爱情骗子, 那他有没有可能易容伪装成即墨尘的模样去欺骗你三姐?”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又齐齐陷入沉默。

  倒不是因为这个猜测为正确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单纯是一想到那个假设就有点犯恶心的难受。

  “应该不会。”风涅说道, “凤族对于身边人身上的气息很是敏感,当年仙宫关押她时谢遇安应该也在场, 倘若谢遇安就是欺骗了她的人她肯定会马上认出来。”

  而不是到最后一刻,都劝说着仙道之中并非所有人都不可信。

  “罢了, 等找到谢遇安事情应该就能明朗。”路明遥说道, “我今日找你陪我出来仙宫,不是真的想让你陪去即墨家做这么无聊的事,有另一件事需要托你去办。”

  说着,他取出了从白汐那里拿到的木盒子,递给风涅。

  ·

  路明遥孤身一人来到了即墨家,接待他的是府里的下人。他没有道明自己的身份, 不曾去过仙宫的下人也没将他认出,只在听说他是即墨尘的友人之后,准备招人来领他过去。

  却见一名游手好闲的红衣男子忽的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森冷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妩媚:“这位朋友我也认识,让我来吧。”

  路明遥微微一怔, 迟疑着叫出对方的名字:“……叶离?”他怎么会在即墨家?

  “宫主很惊讶么?”叶离接到人后, 领着他走出了主宅的大院, “他不信因果蛊的效用,前阵子渡小劫时升小境界失败了才又回头找过来。”

  “不过你家护法的硬脾气和底线你也不是不清楚,宁死都不愿与我留在新建好的春日楼。”

  早晨似乎下过一场雪。

  如今大日当空,石道上的积雪虽已融化,但走起来依然有些湿滑,需要格外小心。

  叶离骄傲而又大度道:“我是见他可怜也不想平白见个无辜之人因我而死,才委屈着自己暂且留在他身边随他东奔西走。也算是我倒了霉遇上这种事,前阵子还害得我差点跟着他把小命给丢了。”

  “哼,若非我对阵术稍有了解,他们能撑到获救么?”

  没想到即墨尘和他仙宫护法队出任务那会儿,叶离竟然也在。

  路明遥注意到叶离领着他走往的方向离主宅越来越远,甚至还穿过了一处竹林,看着周围越发老旧没有烟火气的建筑,他疑惑道:“我想见见即墨尘,你是在领着我去找他吗?”

  “是,他的别院就在前方。”叶离抬手指了指一座绿湖的对岸,“走过去就能见到了。”

  看着逐渐进入他视线的破旧小房院,路明遥由衷评价:“……剑修的生活过得真朴素。”

  却听得叶离一声冷笑,笑得有些嘲讽与不屑。

  “或许宫主应该说,他正是过惯了这般朴素的生活,所以才能经得住成为剑修的考验。”叶离说道。

  路明遥起初还没明白叶离这话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直至来到即墨尘所居住的木制小别院,他们人还未走进院子就先听见里头传来一道浑厚的怒斥声。

  “你做事怎么总如此冲动?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别忘了我们即墨家上下几百号人都还指望着你过日子!还是你现在年纪轻轻当上了仙宫长老就开始膨胀,已经慢慢不将你爹你娘,还有这个即墨家给放在眼里了?”

  屋外前院处,即墨尘面色沉静地跪在粗糙的沙石地上,正遭受着面前黑发黑眼的中年男人大声的斥责。

  他低下了头,态度是路明遥不曾在仙宫里见过的谦卑:“孩儿不敢,心里一直都以即墨家的事务为重。”

  男人嗤笑道:“是吗?我昨儿让你在大堂跪上一天一夜,结果今早问了家里下人,说你夜里趁我入睡就离开了!我看呐,是你爹老了,道行资质也都不如你,说的话你也开始听不进去了。”

  即墨尘还未回话,叶离就拿出不晓得从何处取得的鞭子阔步朝那名男人的方向走去:“是我逼他回来的。”

  “怎么?你孩子都那么大的人了,而且还是仙宫宫主重用的长老,怎么回到自个儿家都还得遭这种幼稚的责罚呢?”

  即墨尘的父亲似乎有点忌惮叶离,尤其是在见到他提着鞭子过来时脸色瞬间一青,又怒又畏惧地后退着:“岂有此理,你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妖孽凭什么管我教训儿子?!”

  叶离冷冷一笑,甩了下鞭子就朝他走近:“啊,就凭他现在是我管着的人。你一个连家都顾不好,只能依赖儿子护佑的家主,又凭什么拿他撒气?”

  鞭子抽动的力道吓得打不过叶离的男人连连后退,最后是即墨尘伸手用力抓住了叶离纤细的手腕,低声道:“罢了,他是我爹,我做得不好他斥责我是应该的。”

  叶离听得翻了个白眼:“平时你瞧着不是挺能的吗?指使下属说一不二,回到家怎么乖得跟个鹌鹑似的?”

  即墨尘的父亲自觉被叶离吓得狼狈的模样很羞耻,却又不敢真的跟叶离动手,只能再次将火气撒在即墨尘身上:“当初好不容易给你找来门当户对,背后还有大宗门护佑着的未婚妻你不要,如今却带回来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真叫我失望!”

  他摇头对即墨尘叹了口气之后脚步匆匆准备离开,却撞见院子入口处站着的路明遥。以他的身份并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而路明遥出行喜爱伪装成普通修士,他便没将他认出:“这位公子是……?”

  即墨尘见到路明遥怔了怔,正要替他回话,后者却先他一步说:“伯父好,我是即墨尘的一位朋友,恰巧路过此地听闻他正在家中休养,便顺道来探望。”

  想起自己方才在外人面前被叶离给吓着的糗态,中年男人顿时有些羞恼,见路明遥瞧着不似大能高修,没什么好气说:“尽交些没什么用的猪朋狗友。”

  路明遥挑了挑眉,心道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形容。不过他没有立即与男人计较,侧了侧身让他离开了小院。

  即墨尘的父亲离开之后,院子里陷入了一阵寂静。即墨尘与路明遥心思各异,叶离把用来唬人的鞭子收起后上前将即墨尘拉起,皱眉嫌弃:“你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呢?”

  即墨尘回道:“他是我父亲,斥责我定是有他的理由,我不能忤逆他。”

  “能有什么理由?我觉着他就是拿你出气,你这是愚孝。”

  即墨尘没再说什么,而是朝路明遥问:“宫主,您怎么过来了?”说着,就要朝他跪礼。

  路明遥一个抬手便将他的礼给免了:“来看看你。”

  即墨尘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下意识确认风涅有没有跟在附近,以避免不必要的争吵。

  路明遥失笑:“小凤凰没在,我主要还有点其他的事情想向你确认。有些事,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宫主请说。”即墨尘的气色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或许是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将伤势稍微恢复了些许。

  见他精神没有什么大碍,他便向即墨尘再确认当年可曾与一位凤族的姑娘交往过。

  即墨尘皱眉否认:“不曾,我敢以生命起誓,对宫主无半句谎言。但您说的那位叫做风倾雪的姑娘,我并不认识。当年入仙宫时确实听说过有只凤凰因不能接受被困于仙宫之中,选择自我了断之事,即便如此我也不曾于那位凤族打过照面。”

  “我进入仙宫时,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你也非常确认没有孪生兄弟,或是有长得与你非常相像的兄长或弟弟?”路明遥问道。

  即墨尘回道:“并无,我与其他兄弟姐妹长得算不上很相似,大家都能辨认出来。家中唯一有的,就只是我那对双生妹妹。”提起自己的妹妹,他眼里又泛过一丝黯然。

  路明遥沉吟片刻,只得换另一个问题询问:“那你从事仙宫多年,对前宫主谢遇安可算了解?他家中情况如何,膝下可有儿女之类的?”

  即墨尘对仙宫的事倒是比较清楚:“前宫主原本应该有一个女儿,是在他成为宫主之前的事了。因为那是他和他夫人精心用了许多方法与资源孕育出的孩子,若能成功降生便能有半仙之体,平步青云,省去了许多修士前期所要经历的艰难。”

  “奈何此子算是人为影响的诞生,乃逆天之行,据说孩子准备出生那日天道降下了天雷给予他们考核。”只可惜即使他们已经尽可能准备好所有能拿得出来的法宝,以及大力提升了谢遇安妻子的体质,最后依然没能渡劫成功。

  据闻谢遇安在他们母女俩身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与感情,经此一事,顿时看破红尘无心再开启新一段感情。成了宫主之后他更是将心思全倾注于仙宫内外事务之上,没有再娶。

  路明遥心想,或许姓谢只是巧合。仙界之大,肯定不只有谢遇安一个谢家,或许他不该在这里钻牛角尖。

  “你每次回来,住的就是这个地方?”提完正事,路明遥开始关心起即墨尘的情况。

  即墨尘还未回话,叶离就抢答道:“何止?是从小就在这破地方长大吧。”

  即墨家曾经也是大家族,虽然后来犯了错被抄家,但谢遇安还是很有良心地把他们原来的宅院都留了下来。占地之广,是非寻常人家能有的壕气,方才进来时见到的主宅更是采用了极好的天材地宝筑造,连屋檐处的龙之九子都经过了细细的雕琢与刻画,无比精致。

  留给即墨尘的只有个小破屋,确实过分了。

  即墨尘说:“你们别误会,我年幼时也曾与家中其他人那般住在主宅。是我总不小心犯错惹怒爹娘,加上我一心向道不喜爱那些奢华,是自愿住在这里的。”

  叶离嘀咕:“连倒茶都将杯子里的茶水量控制得一分不差,如此严谨按规矩办事的人,能犯多大的错呐?”

  路明遥看着总唱反调的两个人,突然轻笑:“说来,一段时日不见,你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

  即墨尘听得欲言又止,倒是叶离娇气地轻哼着嫌弃:“不了,我与这种没有情调的榆木疙瘩无话可说。怕不是比宗门里的老师父还要严格,既不愿随我留在春日楼强行要我跟在身边,又不让我媚客赚钱。”

  说着,他眼神不屑地瞥向身旁的即墨尘,说:“他倒是乐意弥补我这段时间的资源和钱财,但我的原则是不白拿别人的东西。以我的身段,连大宗门里的高修仙士都抢着要,这木头倒好,我白送到他面前还拒绝。”

  “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即墨尘是个规矩之人,听不得也说不得叶离这般豪放又浪荡之言,脸色变了变,可又说不过嘴皮子利索的叶离,只能冷着脸默默生闷气。

  路明遥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你和仇天闵关系很好吗?”

  问的,自然是即墨尘。

  即墨尘闻言一顿,提起此人同样有点心情复杂:“我与他在仙宫共事多年,多少有些交情在。仇天闵待人温和且心善,对仙宫里的人都挺好。我不擅交际,与他关系更好的人不少。”

  “此次他突然冒险现身,我也挺意外。”

  叶离在旁边默默补了句:“然后你感谢了他的救助后,还是按照规矩亲手把他给抓回仙宫。”

  即墨尘:“……我为宫主办事,以宫主的命令优先。”

  看来,暂时好像也无法从即墨尘这里问出太多线索。

  路明遥又想起被他派去处理另一件事的风涅,期望着他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他见即墨尘在家里似乎过得不如何,且似乎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便让他稍作准备隔日带上叶离随自己回仙宫。知道他要在府里留宿,即墨尘当下就想直接到主宅去给大家交代他宫主的身份以免怠慢,却被他拒绝了。

  路明遥享受过奢华也吃过苦,住在小破屋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本来以为此趟来即墨家的收获仅是如此,没想到就在当晚,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不过一夜的时间路明遥没打算睡觉休息,独自跑到附近的湖边散步看看风景,意外让他撞见偷偷摸摸从即墨尘的小院里溜出来的叶离。

  “时辰不早了,你想去哪儿?”路明遥绕到他面前询问道。

  叶离被发现也不惊慌,只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做了点坏事想看看成果,宫主要不要随我来看看热闹?”

  路明遥挑了挑眉,叶离才解释:“我这不是看不惯即墨家的人吗?你也见到了,即墨尘回来那么多天,府里几乎没人来照看过他。我没怎么见过他母亲,他爹就算过来也只是责骂他。”

  叶离摸着下巴轻叹:“谁让我这人护犊子呢?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在给我办事还债的,那就算是我身边带着的小弟。既然如此便是半个自己人,我见不得身边人平白无故遭到欺负。”

  “不巧前阵子无意让我发现了即墨家主和他夫人的小秘密,所以就想跟他们开个玩笑。”

  “算算时辰他们也差不多该发现了,哎,你到底要不要看热闹?不看的话别打扰我,省得我错过看戏的大好时机。”叶离说着,语气又开始有点不耐。

  路明遥心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是。

  没有太久的犹豫,好奇叶离究竟做了什么的路明遥便跟了上去。他绝不是因为八卦和喜欢看热闹,只是怕叶离把事情闹得太过火,去监督他罢。

  叶离带着他溜到了即墨家主夫妻二人的别院。

  以他们二人的境界,想要瞒着家里的下人藏到暗处,简直轻而易举。

  从他们躲藏的角度,恰巧能够透过没有合上的窗户看见屋里人的争吵。

  即墨尘的母亲虽然有了点年纪,但风韵犹存,就是性子有点强势:“即墨轩,你是存心想要气我的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这女人的画像放在我们的床上!”

  她手里拿着一个画卷,上面似乎画了一名窈窕女子。

  即墨轩看着她手里的画卷微微一惊:“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把它收……”

  “收?收哪儿了嗯?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已经把它丢了?所以你是在骗我?!”

  “哎,梅娘你别生气,她怎么说也是我表妹,人都已经死了总归得让我留一幅画念想嘛!”即墨轩无奈道。

  “是,是你心心念念到最后都没能娶上的表妹!”女人说着就开始落泪,“这魏彩莺都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一直阴魂不散,尤其是她儿子那双眼睛生得跟她一模一样,我每次见到都来气!”

  “你说她以前明明能和前宫主好好在一起,最后却想不开走上歪路入了魔道。我就说她当时把孩子抱来的时候瞧着不正常,没多久就听说了那样晦气的事。”

  “她自己做错事误入魔道遭到仙宫的责罚,你倒是好,人都入魔六亲不认了还把她不知跟谁生的儿子抱回来养。也不怕这孩子是她同哪个魔族生的,将来入魔反咬我们一口。”

  路明遥怎么都没料着,会在即墨家听见不久前从仇天闵那里听来的名字。

  即墨轩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哎,尘儿正直得很,仙骨极重,不会轻易入魔道。”

  “再说,他现在也算是我们家的保命符,这孩子也不算白养是吧?”

  女人抬手擦了擦眼泪,撇嘴说:“要不是即墨尘还有这点用处,你以为我这些年能容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走动,还喊我娘亲呢?”

  无意发现了即墨家某个秘密的叶离和路明遥,瞬间齐齐陷入诡异的沉默,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路明遥脑中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也总算是明白了仇天闵为何宁可被逮入天牢接受惩罚,也要冒险救下即墨尘,甚至还为此与自己的盟友争吵。

  那日在牢狱审问仇天闵时,他就对即墨尘的身份有过这等荒谬的猜测。只是当事情在他面前得到验证时,这震撼还是来得有点大。

  魏彩莺原来与即墨家的家主即墨轩有着远亲的关系,而且即墨轩曾经还喜欢过她。后来不知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在她入魔疯癫之后……又或是之前,收养了她的孩子。

  路明遥还在出神着思索此事,身旁的叶离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表情凝重地朝某个方向示意。他心里一动大概猜到了什么,循着他目光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即墨尘的身影。

  他在远远的地方侧对着他们,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屋里逐渐结束争吵相拥的两道人影,显然是也听见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冷硬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就连眼神都沉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冰凉的冬风吹过,路明遥和叶离的身上不约而同落下了冻人的冰凉。

  下雪了。

  路明遥再抬眸朝孤寂地站在院内石板道的身影看去,看见棉絮般的飘雪慢慢为他的墨发添上点点的白。

  白点掉落在他睫毛上时,终于惊动沉静如水的眼眸,在里面荡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