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今天宫主和他道侣散伙了吗>第四十七章 想做什么都行。<br><br>

  路明遥接下来的几天里, 都会独自到藏书阁去翻查相关的资料。他没有把风涅带上,是因为他觉得藏书阁里的后半部分暂时还不方便让其他人发现。

  看得累了,就跑到密道里待着, 看看关于凤族的二三事。

  比如他们身上从凤羽至凤血所代表的意思或功用,喜欢和讨厌的东西,过往的功过, 甚至连他们与仙宫合作期间发生过的欢乐哀愁都有。

  他发现每次打开这些书,翻阅时的心境都会不同。

  每多看一次, 喜爱, 似乎就会又变得更多一些。

  老旧的竹简上被人刻上了满满的,极具年岁气息的字体, 在路明遥的手指轻轻往下抚过跳了出来。

  ——凤凰神鸟,非梧桐不栖。非所愿而入笼, 宁死不偷生。

  昔言梧桐, 梧为雄桐为雌,共长共老同生同死,有忠贞爱情之象征,又于世人眼中有高洁品格之意,因此深得凤族喜爱,只乐意降临在梧桐树上。

  仙界中最深得凤族之心的, 便是树干枝丫中自带金丝的梧桐金丝树,比下界那些普通的梧桐树更要高贵。

  凤族有一身傲骨,不可能像其他灵兽那般委屈自己成为其他生灵的所有物。尤其他们还特别向往自由, 若是被强制收押无法脱逃,他们宁可自我了断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笼中之物。

  而且凤族在被限制了自由后, 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些的很容易会出现精神失常的状态。他们会在压抑的情绪下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最终以那样的惨态死去。

  路明遥每次看到这里, 都会佩服风涅内心的强大。

  虽然是傲娇了点,脾性差了些,但起码不是个疯子。不过,往往这种一般都是因为心里有足以撑起他精神世界的强大信念或执念。

  这份执念的来源,果然还是因为凤族的不甘吧?

  路明遥坐在窄小的密道上,侧头看了眼被他随手搁在地上的书,封皮上还烫着‘观海宗’三个金色大字。

  他看了一圈下来,发现观海宗是下仙界难得没有什么仇敌的宗门。它创建历史悠久,是第一代祖师辛辛苦苦将它从小小仙门变成有名有望的大宗。

  他还挺欣赏观海宗招收弟子的要求,只讲缘分与资质,不求数量。所以哪怕他后来成了大宗,里头的弟子与其他宗门比起来,仍是要少上许多。不过与观海宗联盟的其他宗门不少,若遭遇了什么事还是找得到人帮忙。

  显然,被灭门之事来得过于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才没来得及准备。

  路明遥陷入了沉思。

  杀害观海宗的,可能是宗门亲近或宗主熟识之人。因为关系极好,以至于没人想到对方会做出这等事来。再说,要这么一个大宗里的所有弟子一夜间全被屠杀,在他们打斗之前肯定是不注意被加害者施了术法或下了要,削弱了自身的力量,才会让对方得逞。

  而能够短时间得逞的,肯定是观海宗上下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对象。

  不过,若无愁无意,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除非……他也抱着与风涅同样的心思,想登‘天门’。毕竟四海仙宗如今除了箴海宗之外,其他两个发展得似乎不怎么样。他还特意看了眼,听海宗与洛海宗是在观海宗出事后慢慢走的下坡路,时间点倒有些巧合。

  想到这里,路明遥叹了口气把怀里抱着的书全部整理好重新放回架子,然后才拿起地上的观海宗之书,起身离开了密道。

  大概是所在高度不同,他无法理解对方的心思。

  对他来说,以他的身份其实不需要毁了四海仙宗,他也有办法带人到上仙界一趟。

  就像风涅,如果他真的想去一趟为凤族伸冤的话……得先看他的表现,以及他们之后的关系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如果是能够让他放心的关系,帮他这么一个小忙也无不可。

  从藏书阁出来时,路明遥不出意外地又在外面廊道旁的围栏上见到一只拳头大小不到的雀鸟。

  今天顶着寒风窝在石柱与围栏交接处的,是一只通身蓝羽的蓝雀。它在角落缩成了一颗球,蓬松的羽毛迎风吹动,远远瞧着显得有些可怜。

  他食指在它小脑袋瓜上点了点,把昏昏欲睡被迫在这里蹲守的小鸟儿给唤醒。

  “你走吧我没事,辛苦了。”

  蓝雀的脑袋在他掌心蹭了几下,才拍着翅膀离去。

  路明遥盯着那很快就跑得无影踪的雀鸟消失的方向,笑得有些无奈。

  仙宫里有本事使唤周遭那些灵鸟的,也就那只凤凰了。

  这些天他过来藏书阁都没有把风涅带上,后者多多少少感到有些郁闷,尤其他还明确拒绝了他的陪伴。主要是他觉得藏书阁的密室,暂时还不方便让除他之外的人发现,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小凤凰了。

  ·

  看似平静的日子,眨眼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路明遥还在为下一次的出行做准备,传令下去寻找的花长乐也迟迟没有消息。

  宫里宫外的人最近都很谨慎,连那些定时前来会见路明遥的老狐狸们也老实了许多。尤其在经过路明遥于飞墨仙门弹奏了镇山河之曲,确认他有让灵脉复苏拯救下仙界的能力后,对他多了不少恭敬。

  于是,他们开始对他道侣是落魄凤族的事情感到不满。

  “宫主,以您的身份和能力,配得上您的人大有人在。如今凤族连仙兽都算不上,更是早已被上界放弃,若将您身边这位小护法留作道侣,是否有些过于……门不当户不对了?”

  在一人提出质疑后,其余人纷纷附和:“就是,而且这只凤凰到底哪儿来的?是什么身份?”

  “对啊,心高气傲的凤族不是扬言立誓说将会隐居凤凰谷,再不会出来与仙界有任何牵扯与关系的吗?莫非是想趁宫主对下仙界的事不清不楚,诱哄宫主后再慢慢夺走权力,报复仙界吧?”

  路明遥没回话,他们越说越来劲儿:“宫主,您可能不知道,当年凤族就有一位特别嚣张的凤凰,天天在外惹事扬言要给仙宫找麻烦。”

  “据说观海宗就是那只凤凰屠杀的?”

  “后来那只凤凰去哪儿了?”

  “不清楚呢,突然有天就没了消息……不过当时听闻仙宫押入了一个重犯,虽不曾对外说过罪徒的身份,但大家都猜测后山扣押的重犯就是那只凤凰。”

  众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人怯生生道:“……按你们这么说,宫主如今的道侣又出现得突然,该不会他就是那位被收押在平陵山上的罪犯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白松鹤默默待在路明遥边上,听得背脊僵硬。

  他就知道风涅把事情抖出来后,要闹出这些麻烦!

  可座上的路明遥偏偏就吊着他们不给予解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在他们静下来后皮笑肉不笑开口:“诸位仙官说完了?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温和的语气,叫人听得有些害怕,只敢心虚地低下头。

  确实,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在仙殿里宫主面前,如此放肆喧哗?

  “既然你们提起了,那我就顺道跟你们说一声。”路明遥瞥了他们几眼,才接道,“我发现当年观海宗之案似有隐情,打算找个时间重新翻查。”

  这话一出,底下又是一阵惊叹。

  路明遥在有人提出异议之前说:“观海宗是下仙界难得的大宗,失去他们实乃仙宫一大损失。而且我相信诸位对于观海宗弟子的死应该也感到很是可惜,希望能早日归还他们一个公道。”

  “既然当年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那就让我来找出这个答案。”

  仙殿里鸦雀无声。

  他们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路明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又怀疑凶手另有他人,甚至很可能还好好活在仙界某个角落,此时跳出来反对的话岂不是显得有鬼吗?

  而且这一阵子相处下来,他们对路明遥的性格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看起来很好说话,实则脾性倔得很,决定的事基本很难再说服他更改。尤其他在作出决定前就已经先把驳回的理由想得明明白白,总能堵上反对之人的嘴,完全就是做好十足的准备才宣布的决策。

  “还有,我想找谁做道侣……应该还轮不到你们替我决定?”这是路明遥第一次对他们用了那么重的语态。

  每个被他视线扫过的仙官,都能感受到来自一位上仙界仙君的威压:“希望你们不是一边享受着凤族曾经给你们带来的繁华,一边说出这样的话。”

  ·

  “风涅,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仙殿之外,敖奕丞忙里偷闲,找到正在自己最喜欢的果园里偷摘圣果的风涅,双手抱胸靠着其中一棵果树对他嘲笑道:“像个欲求不满的怨夫。”

  路明遥只要去了藏书阁,就让风涅放假。

  沉默反抗无果后风涅逐渐认命,既然路明遥让他不高兴了,他就去给其他人找不快。

  首当其冲的大概是白松鹤,他照顾了许久的圣果园,今日估计又要遭遇偷果贼。

  风涅摘下颗饱满的圣果,精准地朝敖奕丞的头丢去:“你怎么那么闲?没事就自己找事做去。”

  敖奕丞抬手接住果子后说:“宫主大气,给我多点时间同你叙旧。”

  “第一天就叙完了,你可以走了。”

  见风涅这果子吃得高兴,敖奕丞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脸直接皱得五官全扭在一起:“我去,这玩意儿那么酸,你是怎么吃得下的?”

  圣果一般用在药里较多。

  风涅瞥了敖奕丞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咬了一大口:“还好。”

  敖奕丞故意想挑事:“不过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失宠了?听说你以前都能和宫主在藏书阁里关上房门做什么悄悄事,现在他都不让你进去……显然,是逐渐对你失去信任了啊。”

  风涅不为所动:“没做过什么事,别人云亦云。”

  敖奕丞哥俩好地凑过来顺手想揽住他肩膀,却被这修养极好的‘有夫之夫’躲开,还皱眉对他说:“别挨着我,你身上讨厌的龙气太重了,我不喜欢。”

  “我还不喜欢你身上的凤骚味呢!”提到这个,敖奕丞翻完白眼又语气暧昧说,“你还想骗我。”

  “我告诉你,其他人不敢保证但我这龙鼻子最清楚。从前你身上全都是龙族最讨厌的凤凰味,现在可不一样了。纵观仙界,也就只有宫主身上的清气能叫所有生灵喜欢。”

  “我猜,你和宫主就算没有实质道侣关系,至少也相互交换过元神的气息。”

  风涅被敖奕丞说中了事,抿着嘴没有反驳。

  敖奕丞倒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只仰头摸着下巴感慨:“为了配合你的凤契,宫主牺牲真大。”

  风涅试图挣扎:“……谁牺牲还未必。”

  这话引来敖奕丞的不满:“那肯定是宫主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吃亏的必然是只有宫主,你在想什么呢?!”

  “不过作为你朋友……你若能找到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你也别瞒着我了,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敖奕丞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担心起另一个问题,“可是如果你真的要和宫主长久在一起,你族人那里,打算怎么处理?”

  敖奕丞忧心地看着他:“凤族与仙道的关系你应当清楚,即便你现在已经和凤族口头上脱离了关系,可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们二人的事,恐怕会对宫主——”

  “不会。”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风涅就将他打断,“他们凭什么碰我的人?”

  “……哦哟。”敖奕丞笑得贱兮兮的,像是成功从朋友嘴里套出话的狡诈之徒,“真的不会再被你娘气得独自跑到山谷无人的小角落,躲起来哭了?”

  风涅脾气一上来,直接把手里没动过的圣果塞进敖奕丞嘴里,强迫他咬下去,咬得他酸得流泪:“你真幼稚。”

  那是他年幼时的事了。当时不过是瞧着几岁大的孩子,对于族中长辈的命令无有反抗之力。他倒不是被他家里人给气哭的,只是在气自己的无能。

  现在不会了。

  俩人从圣果园出来时,恰巧碰上了热闹的场面。

  两名仙宫的护法不知因为何事,竟难看地在仙宫里大打出手,打得在地上打滚相互辱骂。瞧他们服饰上挂着的徽章,也算得上是宫中品阶颇高的护法。周围的小仙子和小护法根本不敢直接上去拉架,只能着急地在边上劝说,又得时时提防着被他们斗法的灵力波及。

  待风涅随敖奕丞走入围观人群,才发现人群面前还有一道雪白色的修长身影,正一脸为难地劝说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位护法。

  是陆明义。

  他身上的装扮与刚入仙宫那会儿相较似乎有了不同的变化,穿着一身素雅轻便的白衣,轻纱飘逸,款款而落的长发朴素地以一支簪子半束起,整个人显得气质轻柔又清淡,宛如画中降临的上仙。

  有热闹的地方,就少不了八卦的围观人群。

  “真难得,第一次在仙宫里见到有护法为了名男子大打出手,此事若传到宫主耳中这俩人恐怕要遭罚,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怪只能怪仙宫里的护法们责任心过重,听说这两位都曾在陆明义发作时替他……你懂的,这不,他们都想对陆明义负责,谁也不肯退让,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该说不说,被秘毒浸染过的人就是有十足的魅力。”

  “是啊,初见时不觉得,如今认真观察发现陆明义确实也挺好看的……”

  风涅面不改色地把视线从陆明义身上收回。

  确实,要说陆明义与刚被救回仙宫那会儿相较,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他身上的气质。从前或许就是老实单纯的一名青年,现在却多了一丝令人瞩目的气质。

  唯一不寻常的,就是那所谓的气质中带着一点让人难以察觉的……妖魅般的诱惑。

  风涅在脑海中苦思许久,只觉得妖魅二字最为贴切。

  虽然一眼瞧着,并不适合用以形容装扮清淡丝毫不妖艳的陆明义。

  敖奕丞没想那么多,他统领大军习惯了,而且在仙宫里确实也有一定的身份与职位,见到内斗的两个护法立刻就冲出人群给他们一人狠狠来了一脚。

  “身为仙宫护法却相互嫉恨斗殴,成何体统?!”敖奕丞管事时,身上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瞧着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尤其他身为龙族,天生就有一股叫人敬畏的凶意。

  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思绪似乎已经不清醒,满脑子都是愤怒,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来阻止的是敖奕丞。被他踹开后不仅还想继续,甚至差点把劝架的敖奕丞给打了。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俩人各被敖奕丞狠狠揍了一顿,揍得回过神,浑身是伤后,才后知后觉地跪下:“敖,敖将军……”

  “醒了是吧?”敖奕丞嘴边灿烂的笑容,似乎还带上了些许凉意,“你们俩,跟我一起去见宫主!”

  “给我想明白等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

  闹了这么一件事,最后真正受到牵连的是无辜的风涅。

  为了审问与处理这两个人后续的惩罚,路明遥去藏书阁之前剩下的那点闲暇时间也被占据了。

  风涅还挺气闷。

  ……虽然,就算真的给了他这个时间,他也只能陪同路明遥待在房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今日路明遥在处理完公务,走出书房见到他时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

  风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毫无反抗就听话地走了过去。

  路明遥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再虐待我仙宫里的那些灵鸟了,大晚上不能休息还得被你罚站在书阁外头。”

  风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正想回怼,又听见路明遥对他说:“有本事,你就亲自过来接我。”

  路明遥又习惯性扬起下颌,眯眼道:“看在你一脸委屈的份上,今晚我去平陵山陪你。”

  说着,他还往他锁骨凤印所在的位置点了点,语气不明:“想做什么都行。”

  风涅其实很想反驳他没有一脸委屈,但他又担心说了之后,路明遥会回他:“那好吧,今晚就不去找你了。”

  所以他在沉静地与路明遥对视许久后,低声回了句:“……好。”

  好似在向路明遥妥协,又像是在跟自己妥协。

  风涅,你喜欢宫主吗?

  敖奕丞与他分开之前,随口留下的一句疑问又在他脑中响起。

  他被问过很多次相似的问题,每次也很明确地否认着。

  可是这一回,他好像已无法再拥有同样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