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玄知裹在同一件大衣里, 鹤雪识迟疑了一会儿后,肩膀上就多了几分重量。
原来是龙玄知毫不犹豫地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处, 脸颊上被龙玄知的头撩地有些发痒。
下一瞬,鹤雪识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人搂住。
鹤雪识没有说话,然而他的唇角,却已经不知不觉间翘了起来,清亮的眸子里是挥之不去的温柔。
忽然,一道人声响起, “快看,太阳要出来了!”
鹤雪识与龙玄知对视了一眼后,齐齐看向了东方。
清晨时分,云岚山山巅处缭绕着终年不散的云雾, 极远处显出了鱼肚白, 有一条白线缓缓浮现,穿破了云层,光线柔和。
鹤雪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远处的太阳, 不远错过日出的那短暂时光。
而他身侧的龙玄知,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侧,漆黑的眸子里是无法掩饰的爱意。
日出云霞, 天光大亮。
然而,对于龙玄知而言, 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龙族的生命太过漫长,几乎与天地同寿, 只有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才能让龙族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日出日落, 于龙族而言, 不过是人类一个眨眼的瞬间。
鹤雪识似乎知道龙玄知在看自己,他右手摸索着伸了过去,却在半路就被龙玄知抓住。
初升的太阳已经来到了云层之上,被云雾簇拥,霞光万道,瑞云千层。
鹤雪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将目光移开,缓缓地将视线落到了两个人彼此交缠的手指上。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
说完,龙玄知俯身过去,在鹤雪识的眼尾处落下一吻,“你比日出更美。”
鹤雪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觉得,地久天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被大衣包裹,两个人贴得极近,近到鹤雪识能够在晨光中一根又一根地数清楚他的睫毛。
那双隐隐透出一些金色的眸子,更是如同一个金色的旋涡,让鹤雪识一瞬间陷了进去。
而等鹤雪识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吻上了龙玄知的唇角。
一个轻若羽毛的吻,却让鹤雪识一瞬间面红耳赤。
这让鹤雪识觉得有些古怪,明明两个人之间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还会……
龙玄知一向坦诚,见鹤雪识主动后又有些迟疑,干脆化被动为主动,抬手按住了鹤雪识的后脑,更加用力地吻了回去。
鹤雪识没防备,被压着吻了好一会儿,余光瞥见一旁凑在一起看热闹的情侣,脸色顿时涨红,用力将龙玄知拉开,低声道,“日出看完了,我们快点儿回去!”
逃离了那个让人尴尬的环境之后,鹤雪识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事,鹤雪识还是不太习惯,他更喜欢与龙玄知在私底下亲昵。
看过日出后,两个人便在云岚山的山巅走了走。
云岚观当初依照山势而建,深谙移步异景的道理,穿过一道门,亦或是走到一条长廊的尽头,都会欣赏到同样壮丽却细节各有不同的景色。
闲逛的时候,鹤雪识与龙玄知一直都手牵着手,虽并未经常对视,但是两个人之间却像是自成结界,他人无法靠近。
“这里对于摄影苦手来说可真是福音。”鹤雪识站在长廊旁边,单手扶着栏杆,感慨道,“不需要去想构图,也不需要去想光影,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极美的照片了。”
“但我总觉得,实景比相机里的更美。”
鹤雪识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毕竟相机再怎么进化,也无法与人眼相比较。”
“而且这种美并不单一,一年四季,月月不同,只要愿意来,云岚山便永远也不会让人失望。”
“说得好!”一名溜达到这里的游客,听了鹤雪识的话之后,立刻鼓起了掌,“兄弟是明白人啊!”
鹤雪识微微点头,“有感而发罢了,当不得什么。”
那位游客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结果半路却被龙玄知给拦住了,“你要做什么?”
那游客有些茫然,“啊?我,我这也没想做什么啊?”
鹤雪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先生,在云岚山制造意外,不是那么容易的。”
“意外?”那位游客的脸上先是茫然,很快便是被怀疑的愤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想要把你们两个人推下山?你们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你们?”
说完,那位游客晦气地往旁边吐了一口,“真踏马的晦气!”
下一瞬,润行道长清脆的声音就在几人耳边响起,“随地吐痰,破坏景区环境,罚款一千!”
那名游客刚在鹤雪识这边受了气,又见润行看着就跟一只小鸡仔似的,压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恶声恶气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吐痰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润行毫不示弱,又指了指一旁蹲在栏杆上的黑猫,“小黑也看见了!”
游客翻了个白眼,“踏马的神经病,我今年就不应该出来玩儿!”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然而,润行却跑过去拉住了他,“哎,等等,你罚款还没交呢!”
“你谁啊你,凭什么罚款?!”游客试图甩开润行的手,他本以为以润行那小鸡仔似的身体,应该很容易就能甩开,但是让他意外的是,那一只钳在他胳膊上的手就仿佛铁钳一般,不管他使了什么力气都挣不开。
“你……你再拉着不放,我就报警了!”游客忍不住有些心虚气短地道。
润行却仍旧执着,“在进入景区的时候,就已经有标牌提示了,不准乱扔垃圾,不准随地吐痰,也不准随地大小便!被看到就要罚款!你找警察也没用!”
游客见周围有人聚集过来,干脆开始颠倒黑白,大声喊道,“大家小心点儿,这道士想要讹我!”
“他非找我要一千块钱!如果我不给的话,他就威胁说要把我从这山上扔下去!”
润行:……
见众人纷纷看向了润行,眸子里满是怀疑后,鹤雪识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点出,向周围的人解释道,“他刚才随地吐痰,被这位道长抓到,按照规定,罚款一千。”
那个游客本本想反驳,然而不知为何,开口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就是吐痰了,怎么着吧?”
游客自己:……
其余众人:……
鹤雪识唇角翘起,显然很是愉快。
忽然,他一旁的龙玄知忽然道,“我看他似乎有点儿眼熟。”
“哦?”鹤雪识来了兴致,“你在哪儿见到过他?”
龙玄知盯着那个游客看了一会儿,直将对方看得心里发慌,“你看什么看!我大众脸不行吗?”
“确实很大众。”龙玄知评价道,忽然,他眸光一闪,“我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么眼熟了。”
“为什么?”
“我在通缉令上看到过他。”龙玄知肯定地道。
通缉令?!
听到这三个字,旁边正在围观的游客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能够上通缉令的逃犯,众人都潜意识地认为此人十分危险。
鹤雪识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刚才这个人找借口靠近自己和龙玄知的时候,他们都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的恶意,所以龙玄知才会上前拦住了他。
只是,那个时候,鹤雪识只以为是哪个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找人跟踪自己,然后找机会下手。
而云岚山实在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摔下去之后,几乎尸骨无存。
但让鹤雪识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是个通缉犯。
所以,他刚才对自己和龙玄知产生的恶意,或许并没有什么原因。
被龙玄知点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个通缉犯还在嘴硬,“我跟你说,你这是污蔑!我就倒霉,长了一张跟通缉犯特别像的脸,那又怎么了?那也不能证明那通缉犯就是我啊!”
“我他。妈的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给你们这么污蔑!”
鹤雪识见这人仍旧嘴硬,冷笑一声,道,“不必多说,玄知,报警!”
“好。”
见此事再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那通缉犯干脆恶向胆边生,一个转身翻到了润行的背后,另一只手掐上了润行的脖子,“都不要动!不然我就掐死他!”
鹤雪识眯起眼睛,敢在他跟龙玄知的眼皮子底下行凶,看来真的是活腻歪了。
那个通缉犯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润行的背后,只从肩膀处露出了他的一双眼睛。
看起来,这个通缉犯对于人质的应用十分娴熟。
只可惜,他这一次劫持错人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他的胳膊还被润行拉着呢,就算是想换人都没有办法。
被那个通缉犯当成了人质,润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事情发展得太快,也太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润行愣神的时候,龙玄知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出现在了通缉犯的身后,单掌抬起,在鹤雪识“留活口”的声音里给了通缉犯一记手刀。
从通缉犯挟持润行,再到龙玄知利落解决通缉犯,前前后后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周围的游客在事情解决的时候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解决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刚才也没眨眼啊,但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也是,没眨眼,但是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通缉犯倒地之后,原本还蹲坐在栏杆上的黑猫溜达到了他的旁边,挥起爪子就在那个通缉犯的脸上来了一抓。
下一瞬,整齐的五道血痕立刻渗出了血来。
润行看看躺在地上的通缉犯,再看看抬起爪子,明显是要自己给它洗爪子的黑猫,脑袋上几乎滑下了好几条黑线。
刚才他被人威胁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只黑猫出来帮他出气?
真是事后诸葛亮一只!
然而……最后润行还是不得不败下阵来,随手用那个通缉犯的衣服给黑猫擦了擦爪子。
警方赶到的时候,通缉犯早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代,短视频盛行,虽然龙玄知刚才救人的那一幕好像没几个人拍下来,但是之后那个通缉犯被绑起来后,众人心里的恐惧彻底消失,立刻开始围着通缉犯拍照拍视频,鹤雪识甚至还看到好几个拿着全息手环的。
没一会儿,网上就因为这个通缉犯而变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认出了鹤雪识与龙玄知,但是对于目击者说的就几秒钟的时间把那个通缉犯给放倒了的事儿,却几乎没有人相信。
“你们就算是编,也编得好一点儿可以吗?”
“还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解救了人质,吹得太过了。”
“讲真,要说是真的有人能在三秒内做到,绕到通缉犯身后,并且趁着他不注意来一记手刀,嗯……说是在游戏里还差不多。”
“吹得太过了……”
警局里,鹤雪识与龙玄知看着这个通缉犯的悬赏金额,忽然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想当初,这些通缉犯可是帮他们赚了第一桶金。
事情解决后,鹤雪识与龙玄知在润行的邀请下,再次来到了云岚观。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也算是对润行有救命之恩,老道士对待鹤雪识与龙玄知更加热情。
灵眼的事情,拖得越久,越是容易出事,因此,鹤雪识便直接开门见山道,“道长可知灵眼?”
听鹤雪识提及灵眼二字,老道士沉吟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两位居士果然是有缘人,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的那一卦,确实算对了。”
师父?
鹤雪识与龙玄知对视一眼,都对这位老道士的师父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然而,老道士却并没有多说,他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本看上去十分古旧的书籍,不是现代的装订风格,还是用线串起来的。
抚摸过后,长叹一声,递给了鹤雪识。
鹤雪识接过后,便微侧身体,与龙玄知一起观看这本旧书。
然而,书籍刚刚打开,鹤雪识就愣住了,他眉头微微蹙起,抬头看向了老道士,”没有字?”
这是在耍他们?还是?
不过,鹤雪识从这个老道士的身上察觉不到什么恶意,难道……
“无字天书吗?”鹤雪识喃喃道。
听到鹤雪识的话之后,那位老道士也笑了一下,“这本书我刚拿到手的时候,也以为师父是在骗我的。”
“哦?”鹤雪识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么之后是什么让你详细,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了呢?”
“这本书上虽然没有字,但也无法在上面写字。”老道士忽然郑重地道,“我幼时曾经在这本书上涂涂画画,但是,每次过一。夜后,上面的字就会缓缓地消失。”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玩儿,将这本书当成了一个怎么画都不会有问题的画板。”
“而且,幼时家中贫困,能够有这样一本书来练习写字,画符,我还为此沾沾自喜了许久,觉得能省钱。”
说到这里,老道长叹了一口气,“等到长大后,我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鹤雪识低头,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里空白的纸页,眸子里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曾经带着这本书去专业的机构进行过检测。”老道士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但是检测机构给出的结果是,这就只是一本十分普通的书,上面没有任何与化学有关的成分,最多就是检测出,这一本没有字的书,距今已经一千多年,接近两千年了。”
近乎两千年吗?
将整本书都看过一遍之后,鹤雪识合上了书本,沉吟道,“道长,此书可还有什么其他奇异的地方吗?”
“没有了。”老道士摇了摇头。
“不怕火烧吗?”鹤雪识询问道,“水火虫蛀一直是书籍保存的难题,近乎两千年的时间,还能保存地如此完好,实在是让人意外。”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拂尘甩过,意味深长地道,“此书在别人手中的时候,贫道不知是如何保存的,但是在贫道手里,无论水火,都不曾遇上过。”
至于将书籍泡水或者点燃……
既然知道了这本书如此珍贵,老道士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一个没控制不好,这本书可就没了!
前提是怕水或者怕火的状态。
鹤雪识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长可否解惑?”
“居士请讲。”
“我想知道,道长的师父当年做出的那个预言。”
能够卜算到他与龙玄知的到来,那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然而,提到这事后,老道士却沉默了下来。
鹤雪识与龙玄知也并未催促。
良久后,老道士终于缓缓开口,“贫道玉奉,家师清山,名为师徒,平日里的相处却更像师兄弟。”
“实际上,清山师父也只比我大了三岁而已。”
说到此处,玉奉道长语气中带了些回忆,“我生性愚钝,总要清山师父掰碎了才能懂。但清山师父却是天纵奇才,仅靠自学,便到达了我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是……”玉奉道长语气悲痛,“清山师父二十岁那年,对这一本书卜算过。”
“也就是那一场卜算耗尽了他的寿数,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只是临走之前,叮嘱我务必好好保管这一本无字天书,待时机一到,便赠与有缘人。”
说完,玉奉道长看了鹤雪识与龙玄知一眼,“当初,我对这本无字天书是极恨的,只是它到底是师兄的遗物,若要我真的将其毁掉,我也无法下手。”
“等到年岁渐长,我也终于明白清山师父为何对这一本无字天书如此执着了。”玉奉道长缓缓道,“因为它确实很特殊。”
“这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清山师父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当初清山师父说过,此书极有可能和灵眼有关。”
所以,在鹤雪识找过来,也说出了灵眼一词后,玉奉道长的心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多年过去,有缘人终于来了。
其实在很久之前,玉奉道长就怀疑过鹤雪识到底是不是这个有缘人,因为鹤雪识杂货铺里的东西玉奉道长也买过,有很多东西,确实很奇特。
但玉奉道长却坚定地认为,如果鹤雪识真的与这本无字天书有缘,那么他早晚有一天会来云岚山的,自己只需要等就好了。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人。
与这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玉奉就心有所感,第二次见面,则是彻底的确认。
鹤雪识看着那本无字天书,在心里琢磨着让其显示里面内容的法子。
听了玉奉的话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事,“润行道长的功法,是你教他的?”
“功法?”玉奉道长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功法?我从未教过润行什么功法。”
“不是你教的?”鹤雪识惊讶地抬头。
可是,鹤雪识想起自己第一次与润行见面的时候,那时,他就已经在无意识地运转着体内的功法,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了。
鹤雪识一直以为润行的功法是玉奉道人教的,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哪里知道,竟然就掀起了这一个大秘密!
见鹤雪识一直不说话,玉奉道人忍不住追问道,“润行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两位能够告知!感激不尽!”
见玉奉道人满脸都是着急,鹤雪识便安慰他道,“道长不必担心,润行道长没有什么大事,甚至这对他来说,还是一项好事呢。”
虽然灵气稀薄,润行道长吐纳灵气的效率比较低,但是有灵气的滋养,他的身体会比普通人更好。
就像是他抓住那个通缉犯的胳膊一样,力气增大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变化罢了。
听了鹤雪识的话之后,玉奉道人总算是放下了心,但很快,他的心里就冒出了与鹤雪识一样的疑问,“到底是谁教的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