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
潘凤兰看着窗户外面有些陌生， 又有些熟悉的画面，有些忐忑不安。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路上的行人都是典型的外国人相貌，高鼻深目，头发黄褐，还有微卷。
这一路上，潘凤兰都觉得十分迷糊，但是儿子仇希明一路都在催促， 潘凤兰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就只收拾了点儿日常用的东西，就跟着他坐上了飞机。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住的地方其实也不错， 但是潘凤兰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服务生都说着一口她根本听不懂的鸟语， 儿子仇希明似乎也挺忙的，潘凤兰不想打扰他。
这让潘凤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人能够说话的孤岛。
仇希明倒是给她打开了电视，但是电视上播放的也同样是各种她听不懂的鸟语， 新闻和电视剧都看不明白。
酒店房间里的所有标志都是英文，这对于只上完了小学，初中只上了一年的潘凤兰来说， 跟鬼画符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有些东西的模样和国内一样，潘凤兰怕是连卫生间都没法上。
就算她如此小心翼翼， 但还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服务生的话她听不懂，她的话服务生也听不懂， 每次服务生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鸡同鸭讲。
但是， 语言不同， 并意味着情绪不通。
至少， 那服务生偶尔流露出来的几分高傲与优越感，潘凤兰还是能感觉出来了。
儿子仇希明回来的时候，才是潘凤兰这几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儿子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潘凤兰忍不住道，“咱们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多久啊？咱们什么时候回国？”
“我跟你说，这地方根本就住不下去，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潘凤兰越说越觉得委屈，“我这病在国内又不是治不了，怎么非要来国外呢？”
“这在国外，他们说了什么我们根本听不懂，万一被骗了可怎么办呢？”
见到了儿子仇希明，潘凤兰的碎碎念就停不下来了。
潘凤兰平时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她虽然一样不会用智能手机，但是她健谈啊，总是能和身边的人聊起来，就算儿子不在身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孤单的。
但是这一出国，潘凤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要不是念着儿子都是为了自己好，潘凤兰大概早就过不下去了。
仇希明见自己母亲的话里全是不满，不由得笑道，“妈，别担心，我带你出国也是为了给你治病啊。”
潘凤兰忍不住又咕哝道，“那医生不是也说了吗，咱们国内也有医生能做，就是要等。”
仇希明叹气，“是啊，但是妈，我等不起，我希望你能尽快手术，不然的话，等癌细胞扩散……”
潘凤兰见儿子仇希明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心顿时疼了起来，“好了好了，妈也不是责怪你，就是觉得咱们这出国一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动手术？”潘凤兰问道，“等手术完了啊，咱们就赶紧回国去，你这一次请了不少时间的假吧？”
仇希明“嗯”了一声，转开了这个话题，“妈，你有没有哪里是想去玩儿的，我带你去，给你当翻译。”
潘凤兰顿时笑了起来，“你有这个心啊，我就很满意了。这看着也和国内没什么区别嘛，就是路上走的都是老外，有什么好看的？”
仇希明也是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那我给你点外卖吃？”
“这国外的外卖应该很贵吧？我看着这儿还有个厨房，待会儿你带我去超市买点儿菜，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便宜还健康，你们在外面是真的要少吃外卖！不干净！”
一番絮叨过后，仇希明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带着她去了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回来，两个人吃了一顿还算是正宗的老家菜。
将潘凤兰安顿好之后，仇希明就去见了弗里曼教授。
弗里曼教授是迈尔斯研究所的终身教授，之前仇希明过来的时候，就与他联系过，只是这段时间弗里曼教授比较忙，今天才抽出时间来见面。
两个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仇希明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早早地就去了咖啡厅等候，等他喝完一杯咖啡后，咖啡厅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一个头发黑白相间，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年男人走了进来。
仇希明立刻站起身，“弗里曼教授。”
听到仇希明的声音后，弗里曼教授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哦，亲爱的仇，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比照片里看上去更加年轻。”
“弗里曼教授，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彼此打过招呼后，仇希明试探性地提起了之前已经谈好的条件。
弗里曼教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放心，亲爱的仇，我这段时间就在忙碌你进入迈尔斯研究所的事情，等手续走完，你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事了！”
“这是我的荣幸。”仇希明谦虚地道。
“不，应该是我们迈尔斯研究所的荣幸，即将迎来以为年轻又富有实力的研究员。”
这一场谈话可谓是宾主尽欢。
然而，等仇希明真正进入迈尔斯研究所之后，却发现，这里好像和自己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在之前谈好的条件里，仇希明是会直接带领一个科研小组的，但事实却是，进入迈尔斯研究所之后，仇希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并无任何特殊。
维持着平和的表情与自己日后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仇希明立刻去见了弗里曼教授。
但是弗里曼教授平时忙于各项科研工作，很少能抽出时间，仇希明至少碰壁了三次，才终于见到了弗里曼教授的面。
“亲爱的仇，”弗里曼教授似乎是刚做完实验，身上的实验服都还没有换掉，“听说你最近一直想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研究所里的同事不好相处？”
“不是。”仇希明摇头，“弗里曼教授，我记得我们之前约定的可不是这个。”
“之前的约定？”弗里曼教授疑惑道。
仇希明眸子顿时沉了几分，“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我进入迈尔斯研究所，将会直接带领一个科研小组，而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研究人员。”
“弗里曼教授，您不会言而无信吧？”
“哦，不，亲爱的仇，”弗里曼教授笑着道，“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情，但是，仇，对于迈尔斯研究所而言，你毕竟是一个新人，而原本的研究人员早就已经培养出了彼此之间的默契。”
“如果贸然间将他们调到你的手下，你知道的，很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弗里曼教授笑眯眯地道，“从最基础的研究人员做起，能够让你尽快打入这个环境，与各个研究人员熟悉，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需要的，谁才是你不需要的。”
“放心，亲爱的仇，等到你与大家熟悉之后，你就可以挑选你喜欢的人加入你的科研小组了。”
仇希明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笑容，“弗里曼教授，您这是在推脱吗？”
弗里曼教授笑容微微收敛，“亲爱的仇，我希望你能理解，这是我们迈尔斯研究所的规定。”
“你毕竟是刚刚才加入迈尔斯研究所，如果我贸然间让你直接领导一个科研小组，想想你的同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想，哦，上帝，仇希明他一个新人，凭什么能独自带领一个科研小组？他是不是使用了什么不正常的竞争手段？”
说到最后，弗里曼意味深长地道，“亲爱的仇，你希望我把原因公布出去吗？”
仇希明眸子里的神色越来越冷，然而站在他对面的弗里曼教授却仍旧是一副十分为他着想的模样，“亲爱的仇，你既然来到了迈尔斯研究所，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定。”
仇希明冷笑一声，“弗里曼教授，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也不是不留后手的那种人。”
弗里曼一顿，“亲爱的仇，我很期待的你的后手。”
仇希明回到住处后，想起弗里曼教授的嘴脸，忍不住直接砸了手里的杯子。
“很好，都很好。”
或许确实是对仇希明所说的留一手很感兴趣，没多久，就有人来联系仇希明，说是已经为他的母亲准备好了手术。
仇希明觉得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一些，然而，等他带着潘凤兰来到医院后，却发现为自己母亲进行手术的同样不是之前定好的那位医生。
“抱歉。”仇希明直接拦住了那个人，不满地道，“我明明记得，之前预约的是鲍里斯医生，为什么换了人？”
那名护士看了仇希明一眼，解释道，“先生，鲍里斯先生最近的时间排不开，所以更换了乔尔医生为你的母亲进行手术。”
“请放心，先生，乔尔医生的技术不必鲍里斯医生差。”
仇希明却眯起了眼睛，“乔尔医生？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那名护士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您是外国人吧。”
仇希明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能将他的履历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
等看完了那位乔尔医生的履历后，仇希明简直被气笑了，在这位乔尔医生的履历中，他并没有见到类似的病例，说得不好听一点儿，仇希明甚至觉得对方这是在拿自己的母亲来练手。
由于仇希明强硬地要求必须是鲍里斯医生来为他的母亲做这个手术，所以最后手术还是没能做成，至于下一次手术什么时候能做，却根本没人能给他一个具体的信息，只是让仇希明先提前预约。
一番折腾下来，仇希明的母亲潘凤兰只觉得自己脑子疼，她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听着自己的儿子和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啊，医生啊争吵。
潘凤兰忍不住道，“儿子啊，你说这个医院，真的靠谱吗？”
仇希明安慰自己的母亲，“放心，妈，我们今天不做手术了，我给你重新预约了另一位医生，那位医生的技术很好，你一定会好的。”
另一边，护士已经与仇希明进行了二次确认，“这位先生，您确定要放弃吗？”
“我确定。”
此时的仇希明并未发觉，自己究竟拒绝了什么。
等到他终于熬到了鲍里斯医生的时间，却突然被告知，他需要补交手术费用，不然的话，鲍里斯医生并不会为他的母亲做手术。
同样的，这在仇希明之前与弗里曼教授做好的约定里，是完全不同的。
仇希明怒气冲冲地去找弗里曼，却被告知，弗里曼教授根本没有时间见他。
“仇先生，请原谅我说话不怎么好听，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说完之后，弗里曼的助理就离开了，只留下愣在了原地的仇希明。
仇希明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整个人落魄无比，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偶尔会看他一眼，却并不会将注意力停留在他的身上。
回到住处之后，面对又絮絮叨叨着要回过的母亲，仇希明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妈，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我真的很累。”
潘凤兰见儿子仇希明的脸上满是疲惫，到底是不忍心，继续劝说道，“儿子啊，要我说，这外国是真的不靠谱，不然你赶紧跟你领导销假，我们回去吧？”
仇希明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才最终憋出来一句，“回不去了。”
千里之外的遥羽科研所。
“鹤先生，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全息，就是欺骗人的五感？”
“不……不会吧？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立刻有人哀叹道，“我以为的全息，就是进行神经接驳，将人的意识上传到全息世界里。”
“但如果是进行神经接驳的话，我们意识的安全谁能保证呢？”
“不是，你们就没想过吗？如果真的能进行神经接驳，那岂不是说科幻小说里的那些机甲啊，外骨骼什么的东西，都能造出来了吗？”
话匣子被打开，科研所里立刻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大家都在各抒己见，偶尔会有不赞同对方看法，彼此吵起来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鹤雪识就觉得，自己不是在无数人向往的科研所里，而是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咳咳！”柴西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瞪了那群正在争吵的学生一眼，“都安静下来！”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柴西山也左右看了看这模拟出来的未来城市，对鹤雪识道，“鹤老板，这技术要是应用在电影院里，那岂不是说，可以让观众观影的时候更加沉浸？”
鹤雪识笑着点头，“柴老师说得不错，这种技术确实很适合应用到电影制作中。”
“用到电影制作里会不会显得十分小题大做啊？”有学生提出了疑问，“依我看，这种技术很适合应用在军事领域，既然五感都被欺骗了，那对于敌军来说，这不就是‘现实’吗？”
“但是这种技术只是欺骗了我们自己的五感，还是能够通过一些其他的检测手段发现这是陷阱的，不是吗？”
“那让对方的设备检测不出来不就行了？”
“说的好听，你还能拦得住别人，不让他们开发吗？”
眼看着现场又要吵起来，这次咳嗽的人换成了梁味。
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梁味道，“那就分成两个方向去做，一个方向专攻影视制作，另一个方向则是军工，我负责军工。柴西山，你负责影视特效制作。”
“哎，等等！”柴西山顿时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负责军事设备研发，而我则负责影视特效设备研发？”
“没有为什么。”梁味淡淡地开口，“因为我说得快。”
“不是，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吧？”柴西山还想继续争取一下，“怎么着也要进行抓阄决定不是？”
梁味看了柴西山一眼，“我不同意。”
梁味对于自己的运气，从来不抱信心，他也不喜欢那些什么玄学的东西，他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取。
柴西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见梁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后退的余地，只能道，“也行，反正都是一样的技术。”
梁味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以后不必再和柴西山共事，梁味就觉得空气都变得清甜了几分。
对于柴西山的科研实力，梁味是十分认可的，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几乎是南辕北辙，硬是拉到一个科研团队里，共事是能共事，但是相处起来却会让人难受。
想要验证是不是能应用在影视制作中，接下来鹤雪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技术方面有柴西山团队负责，鹤雪识不需要太担心。
但是现在，比较难办的，是如何说服影院安装相关设备。
3D电影只需要一副特效眼镜就可以观影，而特效眼镜可以重复使用，成本并不高昂，属于影院也能接受的成本。
但是这种全息模式下的观影体验，却需要影院为每一位观影人准备一套设备，这样算下来，成本必然会大大增高。
为了能赚到钱，不至于亏本，那么影院就会提高这部分观影人的票价。
票价要是过于高昂，还会有人愿意去体验这种全息观影模式吗？
就算是有人愿意为此付出高昂的票价，那么要多久才能收回成本？
需知一部电影的制作，需要各个部门，无数人的合作才能完成。
现在一部电影动辄投资好几个亿，如果最后只能赔本赚吆喝，那么还会有人愿意投资这种全息模式电影吗？
一个个的问题涌上了鹤雪识的心头。
忽然，带着晚间凉意的手指捂住了鹤雪识的眼睛。
鹤雪识唇角不自觉得翘起，“玄知？”
“嗯。”龙玄知并未放手，手掌缓缓向下，一点点地描摹着鹤雪识稍显红润的脸颊，微微颤动的眼睫，高挺的鼻子，还有……柔软的唇。
只是，那向下的手指挪到唇角就停了下来，很显然，那只手的主人有些犹豫。
鹤雪识将脑海中的烦恼扔开，微微侧头，龙玄知按住唇角的手指顿时就触到了他的唇。
然后，鹤雪识眸中划过了一抹狡黠，微微启唇，舌尖迅速划过对方的指腹。
湿润的感觉一触即离，龙玄知甚至以为那是错觉，直到自己的指尖被轻轻咬了一下，他才开始猜测，或许……那并不是错觉。
察觉到龙玄知的呼吸错乱了几分，鹤雪识眸子里笑意更深，同时仰起头，试图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龙玄知的手指擦过他的唇，擦过了唇下的皮肤，抚在了鹤雪识的下巴上。
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就仿佛是龙玄知抬起了鹤雪识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看向了自己一般。
沙发靠背很矮，鹤雪识脑袋枕在上面，也不觉得太难受，那双漆黑的眸子含着笑意，打量着正低着头的龙玄知。
一般而言，从下往上看人，是公认的死亡角度。
但鹤雪识却觉得，在龙玄知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死亡角度。
从下往上的角度看过去，龙玄知仍旧俊美如昔。
他的眸子映着夜空，仿佛星子落入人间，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鹤雪识看得入神，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了龙玄知的眼角。
被触及眼角的那一瞬，漆黑的瞳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转化，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正是夜晚，瞳孔打开，金色的竖瞳中心仿佛是黑色的旋涡，一瞬间将鹤雪识所有的理智吸入。
待鹤雪识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龙玄知的后脑勺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似乎再靠近一些，两个人的鼻尖儿就会触碰到一起。
此时两个人面容交错，鹤雪识看不到龙玄知的眼睛，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听到他已经乱了节拍的心跳。
手指滑过对方的长发，鹤雪识眸子一黯，手上用力，将龙玄知的脑袋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