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家。”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绝望后最后一丝曙光, 平静又死寂。
程倦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嗓子抑制不住呼哧声，指尖揪紧秦揽的衣服。
咬字, “好, 你等我。”视线冷得让人发怵。
秦揽一把扣住程倦的肩膀。
电话掐断，程倦扭扭脖子准备站起来。
肩上被力道往下一压，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程倦侧头，“我下去见他一面, 有事要说。”风轻云淡的像是心情还不错的日常。
和接听电话前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之前的暴戾像是幻觉，跟从未出现在程倦脸上一样。
秦揽嘴角抿抿，眸子浑黑。
手机接收到了什么让他突然冷静下来的？秦揽没看到。
肖阮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现在去哪里？”
心道：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乱动, 免得再出事。
肖阮一阵心慌。
程倦抖抖肩膀，秦揽的掌心滑下他的肩头。
“你们现在应该回基地, 商量怎么解决你禁赛的事情。我... ...”他深遂地看了一眼秦揽，“我去解决我的事情。”
秦揽手扣住他的后脑, 吻在程倦额头上。
良久, 程倦额间气息喷薄，有些潮热。
“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只是能给老公做个事后汇报吗？还有，别冲动。你前程似锦, 跟他不一样。”
程倦一怔, 随后温吞地笑起来, “好, 听你的。”
程倦乖得不像话, 眼中亮起柔光。
像秦揽第一次在赛场见到程倦的那个样子, 安静又温顺，眉宇里却有韧劲和果决。
可就是这样，秦揽心中钻满了密密麻麻的惶恐。
秦揽面上巍然不动，冷静自若。
他不想露出其它神情让程倦解释去做什么，因为不需要事事解释。
程倦站起来颔首看一眼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秦揽，慵懒温柔的样子被叉开腿的坐姿显现出一重霸道来。
他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从下往上打量一番。
秦揽这个样子迷死人了。
程倦弯腰，颈子垂下，两人四目相对。
他带有两分打趣，掺着认真：“老公，去写书面申请，给我打他！”
秦揽听到这个称呼瞳孔骤缩，星辰从深处往外翻，全都刻在虹膜上。
畅声，“好。”
肖阮一个头两个大，直接‘哎哎’出声，“不是，你这是要搞事情啊！现在什么情况不清楚啊，还不够乱嘛！”
肖阮有些狂暴地抓着头发。
秦揽偏头，视线擦过程倦耳尖，看肖阮一副崩溃发狂的样子勾了下嘴角。
他清清嗓子，学着某人当初的语气。
“有些东西忍不了提前找我报备一下，我公关做好了你们随便！注意附近的监控和证据就好。”
秦揽认真地盯着肖阮，“你之前说的。我一会儿给你报备，记得批。捏不死姓江的我改姓！”
秦揽勾一下程倦的下巴，“跟你姓好不好？”
惹得程倦笑着摇摇头。
肖阮磨牙，“你信不信我当你面升天？”这个时候还在皮！
他两手叉腰，鼻息‘扑哧’、‘扑哧’的。
气氛热闹很多，给糟心的事情渡了一层蜜，轻松了不少。
秦揽伸手握住程倦的后颈，“去吧！我在基地等你。”
他走到桌子旁拨开肖阮，从屉子里摸出一串车钥匙抛给程倦，“会开吧？电梯下去右拐第三辆，蓝色的那辆。”
程倦凌空一接，“队长，等我回去跟你双排。”
笑着出门，脚步渐渐远去。
转身一瞬间，程倦眉宇深处的克制已经是压不住的状态。
程倦一出门，秦揽脸也立马黑下来，满眼沉凝。
“我们回基地说，两段音频现在发给我。”
秦揽抱起笔记本就开机，人往楼下走，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肖阮手上发送文件，关机后立马提步小跑下楼。
秦揽在电梯面前单手抱着笔记本，肖阮跟上来斜目，看见秦揽在传输东西，已经在找人做声纹比对，和音频有无截断的拼接检查。
他无声‘啧啧’，感叹：果然是快手。
这要是换个人，只有他劳心劳力解决的份儿。这是程倦，秦揽倒比他和公关部处理得还快！
哎哟，媳妇不一样啊！肖阮笑着摇摇头。
电梯门刚开，秦揽就是卡着门挤进去。
“你慢点！”肖阮提醒到。
又问：囡訃“程倦接了个电话去哪里了？他现在不太好到处跑... ...”想让秦揽把人看在眼里。
肖阮一步踩进电梯，就听见秦揽漫不经心地说，“他去江修远家了，有私事要了结下。”
秦揽眉心跟着自己这句话越拧越紧。
肖阮头皮发麻，愕然叫道：“现在去找江修远又被录音，或者DXO为了带江修远出漩涡设陷阱抓包程倦怎么办！”
秦揽根本没空抬头。
“程倦的事情他自己能解决，录音怕他？就江修远会录音吗？抓包？”秦揽冷眼一嗤，“让他们来试试。”
肖阮看着不慌不忙的秦揽，眯起眼，“你对他... ...”
秦揽听着肖阮的口吻抬头，“他怎么了？”
“很放心。”
秦揽觉得这句话真无厘头，松快地笑了一声，“他是个人，处理事情不是本能吗？我很早就说了，他和江修远的事情只能他自己解决，那是心结。”
手上刚传输一个文件，动作突然停顿，“已经不是心结了。”江修远不配。
江修远已经被永远剔除在程倦的生命里，以后连个犄角旮旯的位置都没有。
秦揽单手打字，“这事儿大概率不是江修远做的，他是喜欢电竞的。完全没必要为了程倦做成这个样子让自己退役，还在全球邀请赛在即的这个档口。”
江修远这几年在赛场上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成绩也斐然。
当然，此时此刻的秦揽并不想正面的承认这件事。
他眉毛挑挑，“你有发现这件事情的中心其实就是程倦一个人吗？我和江修远都是被牵连波及到的。甚至网上想把江修远摘干净，但是想要程倦下水，必须得有江修远，他算是被‘牵累’。”
电梯数字跳到52，秦揽的目光停在这上面发怔，眸子晦涩得往下暗了几分，嘴角绷紧。
“IP查不出来，我第一时间没把人找出来。”肖阮说。
52的数字跳过之后，秦揽才缓慢地收回视线。
“应该是江修远未婚妻。‘让位’这词是她昨天刚说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录音。”
肖阮目瞪口呆，“谁？江修远未婚妻？”惊诧过后肖阮沉静下来，不能理解地问：“对付自己老公有什么好处？”
秦揽所有文件发完，略略松一口气。
“谁知道呢，或许是江修远做了什么也未可知。”
可关我们屁事！
秦揽：“这事解决起来快，只是你们压舆论比较麻烦，毕竟我家A神热度太高，因为他可能会拖延一段时间。解决清楚了，热度下去，联盟那里不会拖延太久。”
算算时间，至少在大赛前应该能勉强解决。
秦揽阴笑，“这次直接让江修远退役吧。”
肖阮鸡皮疙瘩起一身。
结果转眼秦揽不知怎么了，嗓子发起颤，有种求生的绝望，“肖阮，程倦会没事的是吧？”
声音跟浸在凉水里一样，听得人发寒。
秦揽一直扛着，心里比谁都恐惧。
他伸手用力拍拍秦揽，“你已经做完了能做的，剩下的交给我。程倦不会有事，你们一定能一起去德国！江修远这种人我不会给他机会出国门。”
程倦看着眼前，丝毫不带迟疑地敲门。
一脸挤皱，戾气在秦揽面前转身后就嵌在脸上，越积越浓。
门基本是秒开，江修远一脸青白交错、疲惫无力，嘴巴张张还没说出话，程倦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熟练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掷地有声，“你未婚妻究竟想做什么？是想害我呢？还是针对你？你在其中又出了几分力，想做什么？”
江修远悻悻地关上门，一回头就愣住了，从阳台铺进来的光染了大半在程倦身上。
三年半前，程倦也经常坐在那里，跟他一起抱着电脑、或手机打游戏... ...
江修远恍惚下，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以前，他和程倦根本没有这三年半的分别。
只是程倦脸上的陌生和戾气让江修远清醒过来。
江修远走近，冷声嗫嚅道，“是我妈和她弄出来的，我也是刚刚知道，之前我不知情。但很多东西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
程倦点头，攒眉，无视这通多余的解释。
他伸出手，掌心摊在江修远面前，“视频怎么样才给我？”
江修远脸上神色黯然，纠结了半天才张嘴，“我要结婚了。”
程倦挑眉，江修远站在他面前，这个仰视让他很不爽。他倏然起身，跟江修远平头对视。
“关我屁事，你用视频让我下来就是说这？”
江修远脸色一白，嘴巴抖抖。
想到昨天晚上那十分钟的直播... ...他侧身一把捂住眼睛，喉结猛地上下颤动，“程倦，我——”
程倦连忙厉声打断，“别说废话。我的那段你曝出去，秦揽的给我。就当当年是我破坏你们感情，我活该被人戳脊梁骨。”
江修远松开手，瞪大眼睛地看向程倦。
他苍白扯开嘴角，不可思议地吊着嗓子，“你在韩国那么凶的警告我，现在为了秦揽和我说话的态度倒是压下去了不少。”
程倦听这个声音觉得腰背有点惊，嗓子里塞住了一团凉，不太好的感觉直往头顶蹿。
果不其然，江修远说：“那为了秦揽，你能做到什么份儿上？”他脚下两步贴近程倦。
程倦登时面目峥嵘，拳头捏出响。
“陪我一天，我发退役申明。当年是我劈腿，是我对不起你，视频给你，所有东西我来澄清。”
程倦大口喘息，脑子里跟放了炮一样，炸得他耳鸣。
“谁陪你一天！你有病啊。”
他推开江修远，狠狠瞪着，“你是做好了退役打算才用这威胁是吧！不答应你就鱼死网破？”
程倦胸口猛地起伏几遭，“怎么你就要把我逼到绝处呢！？”他咬牙咬得太阳穴都微微胀起。
江修远看着眼前不过相距一米的人，心里不禁凄凉，当年那个又乖又静的程倦，怎么就弄丢了呢？
他闭闭眼睛，“是。不然我也可以发声明当年是你插足，我受了你蛊惑，如今悔过，用退役来和你划清关系。到时候网上... ...”
程倦避开脸一拳下去，打得江修远连连后退，摔在茶几上。
一套白紫相间的玻璃杯摔了一地，这是当初他们一起选的。
江修远茫然，原来有些东西摔碎声音这么——刺耳。
划得他心口疼。
江修远怔了几秒，爬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冷笑，“这两段视频放出去，是什么就由大家说！眼红秦揽、想按死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要我咬死秦揽动手打人，你又能拿我如何！”
程倦揪住他的领口，满脸横怒，眼睛里的滔天|怒火是江修远从来没见过的。
领口的布料被拧紧，勒得江修远进出气都异常困难。
他断断续续说，“我喜欢你程倦，我不想这样做。我爸妈|逼我回家，这个圈子我已经待不成了，能换你一天，我觉得很值。”
江修远眼角一红，颤着嗓子哽咽了好几声。
“你怎么选。”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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