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五十七分, 第一日的比赛终于结束了。

  可面对刚才最后一轮的重大失误,秦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这个操作直接让总积分掉了两名, 位列第五。

  他现在唇色泛白, 林眉、封季同都没说话,默默地收着外设,只有程倦心里很复杂。

  全员动作都有点迟钝。

  一下场到休息室,叶常的脸色已经是一压再压, 人多他在给秦揽留脸。

  上车的时候秦揽拽住程倦, “你朋友在先去吃饭,开会我提前喊你。”

  说着松开手,把程倦往车外推搡,他不想让程倦看见自己挨训。

  程倦在秦揽松手之际, 程倦勾住他的衣角。

  声音糯糯的,“你没必要这样, 比赛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这样是为什么。”

  秦揽抿抿嘴, 嗓子里塞了棉花, 他伸出手揉了揉程倦的后脑。

  为什么?你瞎不瞎。秦揽在心里小小地埋怨了一秒钟程倦。

  “吃饭去吧!那个面还要吗?要的话我给你订着当宵夜。”

  程倦喉结涌动下,“不用。”

  他站在这里也局促, 什么都做不了,程倦不想打扰秦揽维护自己的‘尊严’。

  他脱了IF的队服外套扔给秦揽, 队服里面的圆领短T领口在锁骨下面, 程倦锁骨上的那句‘我爱你’的法文扎进秦揽眼中。

  程倦正准备走, 秦揽突然抬手按在那个纹身上, 拇指蹭蹭。程倦被烫的脊背麻起来, 痒得肩有些软, 他缩缩身子。

  秦揽低声,“当时疼吗?”

  空气凝固下来,程倦挺起胸膛,把锁骨往秦揽手上递过去。

  嗓子有点粘连,语气冷冰冰的,“疼死了,以后不会再这么犯蠢。”太不值了!他有些怅然。

  “去吃饭吧,吃饱点。”语气跟哄孩子一样,秦揽收回手上车。

  车门一关,程倦站在这里晃了神,慢慢的他低下头。

  李炫承在背后看到这一幕立住脚步,双肩松下来。

  ——原来程倦是在动心,不是说不碰的吗?

  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让程倦回国这么短时间到这个地步。目光跟着IF标记的保姆车抬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才重新看回程倦。

  程倦活动活动双肩,从口袋里摸手机准备打电话。

  李炫承从背后开玩笑要抽走他的手机,程倦为人警惕反应灵敏,捏住这个腕子一折。

  程倦恶狠狠吐:(韩语)“胆子真大,爷爷头上都敢动土,我东西是你配抢的!杂碎。”

  手上狠狠一拽,把人甩在自己跟儿前准备上脚,李炫承狼狈地跌在他面前。

  胳膊折成一个奇异角度,要不是李炫承学医知道怎么规避伤处,知道程倦的脾性,他现在的胳膊就要保不住了。

  一看是李炫承,程倦赶紧松手。

  凶戾的语调尽收,惊诧道:“哥,怎么是你,我以为你订位置去了,正要给你打电话... ...”他动作温吞地扶起李炫承。

  李炫承胳膊吊着使不上劲,满脸扭曲,“你这性子很精分啊!你在你队长旁边怎么不这样警惕?”

  程倦一听到秦揽愣了下,手上用力把李炫承从地上拽起来。

  李炫承龇牙咧嘴揉揉痛处,嘴上调侃道:“怎么哑巴了,说话啊!”

  程倦推推他,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浮过秦揽的脸,

  比赛进入状态后的秦揽目光专注,眉峰拧起来杀气外显,原先的和煦被覆盖上一层冷酷锐利,这让程倦十分喜欢。

  “提他做什么。”程倦脚下踢了踢地面,声音往下低,“我有点后悔回国了——”

  上次从韩国回去碰见了江修远,这次从法国回去碰见了秦揽,该说祖国是桃花源还是渡劫地?

  程倦苦笑。

  远处开来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下车弓腰。

  李炫承揉揉胳膊拉副驾驶车门,“吃饭,别想那么多。要不喜欢就回来,哥养你。”

  程倦扭扭脖子弯腰坐进去,“稀罕你养。”

  李炫承开车出发。

  包厢里上得菜色还不错,就是分氛围有点诡异。

  程倦翻着报告,首尔两份、还有釜山、大邱、光州主要医院的报告各一份,一共五份报告都写明血液中含有三氟氯溴乙烷,血液浓度1.9。

  李炫承搁下筷子吃不下去,满脸狰狞,手臂青筋直爆。

  江修远那个畜牲!C他祖宗。

  三氟氯溴乙烷吸入量通常是根据手术需要而定,常用浓度为0.5%~3%。程倦去医院抽血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可血液浓度还有1.7这么高。

  这个药物剂量要是用多了,人会出现呼吸抑制、心搏缓慢、心律失常。

  根据程倦的血液浓度来推测当时,江修远下的剂量太高,完全没考虑程倦会存在的风险。

  简单说一句,要不是程倦身体底子好,当时的剂量一时不稳是可以送医院抢救的。

  他不敢问程倦江修远下药之后做了什么,只是那天知道江修远下药后,他揪着程倦把全身检查都做了个遍,全部检查结果显示正常·他才安心下来。

  随后他利用自己职位之便,把多余的血液寄给其它地区医院共同出报告,给程倦多留些实质性无法反驳的证据。

  程倦放下报告,推远点,“他要是老实点就算了,放你这儿吧!不知道用不用的上。”

  李炫承满脸横怒,“这你就算了?他——”

  程倦夹一筷子菜在李炫承碟子里,想堵他嘴。

  “中国人讲究好聚好散。”

  要不是程倦吃饭时间少,他真得想掀桌子。

  去TM的好聚好散!这是能好聚好散的事?江修远那逼讲好聚好散吗?一万句骂人的话无声吐出来,梗得李炫承胸口疼!

  李炫承憋了很久才说:“江修远在我们医院。”

  程倦吃口菜笑了声,无所谓的样儿问,“有没有利用你的职便整蛊他?”

  还有闲心开玩笑!

  他恶狠狠剜了程倦一眼,这都不去告他还要算了,你那点心都被人踩在脚下碾成渣喂了狗,他算是心疼死了。

  李炫承为了让程倦彻底死心。

  咬咬牙说道:“他未婚妻来了,在医院照顾他,你忘了这个人吧!”

  程倦听见手上动作一僵,好几秒之后才又夹菜吃。

  “管他呢!我和他没关系,爱谁来谁来。”语气轻松,像是真的不在意了那种。

  可李炫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江修远不止在他医院里住院,还大白天的和未婚妻在病房里啪啪啪,住了个风流。

  李炫承当时听见护士议论的时候,他都想捏着手术|刀|杀过去。

  他替程倦感到一亿个不值!

  这个狗东西不得好死。

  程倦看着李炫承这个脸色,杀气浓重的,用筷子戳戳他的盘子。

  “哥,你是来找我吃饭的,一脸阴鸷是干什么。能不说他吗!影响我食欲。我一会儿复盘,没三四个小时怕是都听不完,陪我好好吃点,你再恶心我我就把这些菜都塞你嘴里!”

  看程倦还在笑,他黑着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如常,嗓子深处哽噎两嗓子,隐约像是有哭腔。

  李炫承咽了半天气,没吃几口菜。

  他认真的对程倦说:“中国人都没几个好东西,我看你那队长也不怎样。回韩国吧!你不喜欢我也可以住在这儿,找个人品不错的去喜欢也行。刚才你说后悔回中国,那就来首尔陪哥,权当我金屋藏娇,中国是有这个词吧?”

  程倦喝一口茶清口,“我不是中国人?我不好?别因为一个江修远就说我们大中华不好。都好得很!但人渣嘛,哪里都有,韩国就没有?”

  李炫承揉揉额角,“口误口误,被江修远那畜牲气的。江修远不严重,后天都能出院,出院后我找人弄死他。”

  程倦给李炫承倒杯茶降火,“哥心疼我,谢谢了。放过他吧,我们没有瓜葛了。他要是出事了我有嫌疑,江修远和他未婚妻的家境你不清楚,要真出事了,不查个水落石出那两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DXO应付不了自然会把我供出来,别惹事,解决起来太麻烦,我要是想找事用不上哥的。”

  是我手上的刀软弄不死他吗?程倦阴狠的神色在眸子上一闪而过,里头尽是凶|杀之气。

  这杯水程倦双手递过去,李炫承横扫了几秒才接过手。

  “你不委屈?”他没忍住还是问出来了,然后自己眼角红了。

  程倦睁着眼睛犯怔,“委屈的不多——因为放下了。”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满嘴甘甜,丝毫不见苦。

  遇见秦揽后,江修远放下了。

  ——好像是这样。

  饭吃完了,八点二十的时候李炫承送程倦回酒店,在大门口‘依依不舍’。

  “有事了找哥,别自己憋着,我在的。”

  程倦点头,“知道了——”

  李炫承看到程倦身后走来的人影,眼神暗下来。

  他伸手抱住程倦,程倦依着他抱,只是伸手拍拍李炫承的肩,“我要回去了。”

  李炫承挑眉看着程倦身后的人,“我喜欢你!”

  “我知道。”

  秦揽嘴角抽抽,你还知道!知道还抱!

  李炫承笑笑:“和我在一起吧!”

  又来——

  怎么老是这几句话,程倦觉得自己都快听出茧子了,刚要拒绝。

  秦揽一掌扣住程倦的肩把人拢在怀里,(韩语)“那不可能,程倦是我的。人送到了,前辈可以回去了,谢谢。”

  虽然秦揽说话用了敬语,可语调强硬,毋庸置疑的肯定了某些事情。

  秦揽手往腰侧拢拢,把程倦往自己身后藏点。这个动作程倦笑起来,眼睛里匿着光,有些亮。

  李炫承咬咬牙瞪着秦揽,又把他打上马赛克,笑对着程倦:(韩语)“小程倦晚安,明天再来看你比赛。”

  权当程倦旁边没有那个喘气的。

  秦揽:(韩语)“欢迎,来了让程倦和我打声招呼,我找人给你安排位置,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李炫承心里就只是骂人,去你大爷的要你安排!我是没钱买吗!

  程倦见他们明里暗里的剑拔弩张,人站出来,(韩语)“哥回去吧!我要上去复盘了。”

  李炫承见程倦都这样说了,只好有点丧气地点头。

  (韩语)“那我走了。来首尔的事想想,我给你空套房子你自己住也行。”

  程倦,(韩语)“好,我想想。”

  然后送别李炫承。

  嗯?

  秦揽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胳膊不禁用力,圈的程倦有点疼。

  他垂眸看着程倦,“你要来韩国?按他刚才说的意思,是已经邀请你住他那里了吧?”

  秦揽磨牙的声音虽然细小,但是程倦听得一清二楚。

  程倦嘴角扯扯,眉眼挑着,“突然不太喜欢国内,所以他邀请我来韩国。我对这里很熟,其实住这里也挺不错。”

  秦揽毛躁起来,我又要和程倦跨赛区?还成对手?

  一想屏幕里的枪口要对着A one这个ID,秦揽有点受不了。

  以前他在法国,就算是亚洲地区的练习赛也约不上,不用敌我分明。这要是在韩国… …一个月要碰好几次线上。

  心里惶恐了一阵后,秦揽看见程倦嘴角的笑意,胸腔哼了一声。

  ——逗我!还有点坏!

  他垂头嘶哑起调子,“你把我也带来韩国吧!你签哪个战队我也去,跟队长说一声,我不要签约费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肖阮:秦揽你当我死了!)

  秦揽每一个字都带着哑腔拖音磨在程倦耳廓里、心尖上。

  程倦听得心口怅然一撞,身上软麻,脚下受不住地挪动,不敢和秦揽靠这么近。

  秦揽不松,揽着程倦走几步把他抵在墙上。

  瓷砖冰凉,程倦张口一喘,秦揽突然道歉,(法语)“对不起,忍不住——”

  本来挺流氓的一句话,用法语特有的发音模糊了这个边界,听上去有两分浪漫的霸道。

  秦揽垂头含住他的嘴角,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舌尖勾进去。

  程倦愣着就被秦揽带动,咽一口气的时候不小心吞了下秦揽的舌尖。

  ... ...

  秦揽松开后用手摸摸自己唇角,眼睛发亮。

  “你看,你从来不拒绝我。”

  他的手碰碰程倦的发带,“你是个重情义的人,短交不会这么好亲近。程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注意我的?即便你是见色起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秦揽的脸压下来和程倦四目相对,薄唇轻启问:“回国前多久?”

  程倦瞳孔缩紧,指腹扣在墙上,因为是瓷砖,想摸的东西一掌空,一点依靠都没有。

  现在他犹如腾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程倦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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