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本太子跑得快，要不被天道发现可就麻烦了。”回到家中的张凡长长吁了一口气,望了望窗外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景象,嘴角垮了下来，“这天道也真够敏锐的,本太子不过同三弟略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样，这要再说上几句，还不得把天雷都给引来。”
“既然二太子明知您与三太子的相见会破坏天道秩序,先前为何要拦着小女，非得自己出手呢？”一个清冷慵懒的女声冷不防在张凡头顶响起，吓了他好大一跳。
“我说这位姓夏的鬼使大人，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在人界是不允许的？”看到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的脑袋，张凡瞬间炸毛了。
“这我当然清楚,只不过，你既不是‘民’，我也不是人，这规定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夏岚微微一笑,轻松一跃，出现在张凡面前。
“这倒也是……”张凡点点头，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劲,“不对，你不好好地待在店里睡大觉，突然跑我这里来做什么？这可不太像你的风格。”
夏岚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嘲讽道：“你以为我愿意？在植物园时要不是你插手，去救三太子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夏岚越想越气：当年还是天界三太子的谢道年曾救过她,她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报答回来。这次本是一次很好的时机，奈何眼前这位讨厌的二太子抢先一步出场，她就只好再次躲了起来。
“本、本太子这不是好久没亲眼见到三弟，忍不住吗……”张凡脸上一红，狡辩道。
“就因为二太子念及兄弟之情，所以差点儿招来了雷劫？”夏岚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这不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吗？”张凡眼神躲闪。
“要真发生什么就来不及了！”夏岚狠狠白了他一眼，数落道，“你明知道你同三太子相见会有触怒天道的危险，还非得在这时候现身。这次如果再晚几分钟，那雷劫说不定就打下来了。以三太子现在的情况，如果遇上天雷，只怕九死一生，到时候可真的是无药可救。”
“好好好，我知道我的做法过于鲁莽，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你说行吗？”面对夏岚的喋喋不休，张凡选择举手投降。
夏岚皱了皱眉：“别用那种调戏你仙女妹妹的语气跟我说话。”
“得，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顺眼，”张凡摊手，“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也比不上三弟。”
语气中有些许的委屈。
夏岚沉默了一下，道：“好了，咱们也不要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争吵，这样没有意义。我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夏岚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三太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
宋澜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视线偏移，随即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距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脸。
宋澜深吸一口气，这才没让他自己叫出声来。
但这小小的插曲已经惊动了身边那个沉睡的人，谢道年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宋澜的视线，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的笑：“早上好。”
宋澜惊魂不定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谢道年，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我在榕树林里晕倒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什么会在我家？”
谢道年一五一十说了以后，宋澜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开口：“也就是说，后来是张凡来救了我们，顺便还给你收了个小弟？”
谢道年眉毛微挑：“总结精辟。”
“对了，”宋澜很快就冷静下来，理清了思路，“你刚刚还说，昨天后来还下了一场很大的雷雨？”
谢道年点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现在外面的雨还没停。”
宋澜也下床走到窗户旁边，瞟了一眼窗外，大雨昏天黑地地瓢泼着，想来外头已经是一片汪洋之势。
“我的航班也取消了。”谢道年耸肩。
宋澜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遗憾，双臂环胸，静静看着他：“所以呢？”
宋澜站的位置正好在窗台与谢道年的中间，谢道年闻言眼角一弯，朝前走了一步，离宋澜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一只手撑在宋澜身后的墙上。
宋澜心中一紧，大脑一片混沌。
他好像听见了耳边有轻笑声，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脸上，声线低沉暗哑，莫名让人心中一痒：“所以我想，在航班恢复之前，我大概得暂时借住在你家了。”
“好、好的呀，隔壁还有间客房，你自便。”宋澜心慌意乱，不敢直视谢道年的眼睛。
谢道年用手轻轻将宋澜额前的刘海拨到一边，低声说：“头发有点长，该剪了。”
“等雨停了我就去。”宋澜眼神飘忽，语气慌张。
“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谢道年的唇离宋澜的耳畔很近，几乎就像是咬着他耳朵说话。
“什、什么？”宋澜睁大眼睛，轻轻屏住呼吸。
谢道年眉眼含笑，妃色的嘴唇略弯，声线低醇磁性，似乎蕴藏了蛊惑人心的魅力：“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当时，你就晕在我怀里，而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后悔了，你说你当时不该拒绝我——”
“停停停！”宋澜大叫一声，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嚷嚷道，“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天哪，当时他怎么会说出那样肉麻兮兮的话？一定是当时被那该死的鬼啸声迷惑了心智，对，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你是想起来了吗？”谢道年声音里透着笑意。
宋澜表情僵硬，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差、差不多吧……”
“宋澜，”谢道年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好吗？”
宋澜犹豫了一下，缓缓抬眸，对上了谢道年那双因为认真而显得更加深邃的眼睛。
“套用一句很老套的台词，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宋澜，我想这个道理，已经死过一次你的比我更能明白。”注视着宋澜的双眸，谢道年轻轻说，“所以宋澜，不要等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时才开始悔恨，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住当下。”
宋澜的双唇微微翕动，但没出声。
谢道年又说：“也许人与鬼相恋会有也许阻碍，但这不是阻止两个人相爱的的原因。这么说也许你会笑我，但我是真的这样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爱情的发生，时间、空间、种族……一切的一切，都不可以。”
宋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开口：“可是——”
谢道年轻轻摇头，食指在宋澜唇上一划拉，浅笑道：“没有什么可是。上天既然给了你爱人的权利，为什么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呢？”
宋澜一怔。
谢道年又说：“缘生缘灭，万物自有规律，冥冥之中天道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宋澜，我们无法违背天道规律，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
宋澜讪讪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太相信天道啊命运啊之类的说法。”
“哦？”谢道年眼底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那我现在信了。”
宋澜无法反驳。
“所以宋澜，”谢道年深深地凝视他的眼睛，“你愿意给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我……”宋澜紧紧咬着嘴唇。
“嗯？”谢道年逼视着他，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的模样。
宋澜知道，这一回他是逃不掉了，如果他不给个准确的答复，恐怕谢道年会一直跟他在这里耗下去。
他到底该怎么做？接受谢道年吗？宋澜内心矛盾非常，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不要冲动，人鬼相恋是没有好下场的，另一个说，嘿，兄弟，勇敢一点，畏畏缩缩可不是你的风格。
最后，一个小人打败了另一个小人。
“谢道年，”下定决心般，宋澜开口，“你说得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不能因为将来有可能会发生、有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来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谢道年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宋澜含笑着点头，“我想，不如我们尝试交往看看？”
“你说真的？”谢道年瞳孔收缩，双手微微颤抖。
“我说你该不会是怂了吧？”宋澜觉得好笑，刚刚明明是谢道年步步紧逼，等他同意了，对方反倒不相信了？
无措只是一瞬间，谢道年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神色，他深深地端详着宋澜的脸，赤|裸露骨的目光一一划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一路向下。
“喂喂喂，你看哪里呢？”宋澜不太自然用手挡在胸口，另一只手张开遮挡在谢道年脸上，气急败坏道，“我警告你，可别乱看啊。我可是鬼诶，超凶的！你如果再乱看，小、小心我——”
“小心什么？”谢道年眉眼含笑，一手反手扣住宋澜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搂住了他的后颈，轻轻一拉，宋澜整个就扑到谢道年怀里，额头撞上对方结实的胸膛，发出“咚”的一声响。
宋澜脸上一红：地藏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在上，这个姿势也忒暧昧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道年的身材还挺有料的……回忆起刚才那结实的一撞，宋澜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在想什么？”谢道年含笑的声音在宋澜耳边响起。
“没、没什么。”宋澜的脸几乎已经烧起来了，顿时把头一埋，恨不得立刻消失。
只是，情急之下，他好像有些慌不择路。
“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谢道年若有所思的声音又在他头顶响起，这一回，话里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宋澜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刚刚把整张脸都贴在了谢道年胸口。
目前两人的姿势是：宋澜双臂紧紧环住谢道年的脖子，而后者则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捧着他的后脑勺。四条长腿交错地站着，宋澜的一只腿紧紧被夹在谢道年两腿之间。从远处看，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主人……”房间的门骤然被从外面打开，孟桑榆探了探脑袋。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一秒之后，孟桑榆尖叫着关上房门。
宋澜狠狠瞪了一眼笑得欢快的谢道年：“你还笑！这下可好了，都让人看到了！”
“莫非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谢道年的语气有几分委屈，“和我谈恋爱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也不是这么说，”宋澜顿时尴尬起来，磕磕巴巴解释道，“就是……就是……”
面对谢道年认真的眼神，宋澜怎么也无法把话说下去。
他害怕会伤他的心。
“宋澜，”谢道年握住他的手，同他对视，深邃的眸中有微光闪动，好像一片亘古不变的灿烂星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害怕世人不会接受我们的恋情，害怕书店和甜品店会因此受到影响，害怕来自旁人的流言蜚语，害怕一切对我们事业不利的因素。”
“我……”宋澜想要反驳，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谢道年说的都是事实。
“对不起。”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道歉。
“你不用说对不起，”谢道年微笑着，眼睛里划过一抹落寞，“我都明白的。”
他这样让宋澜更内疚了，胸口某一处变得闷闷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宋澜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开口道：“我想好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一直逃避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谢道年，如果你想公开我们的关系，那就——”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宋澜吞进了肚子里。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法说，因为他的唇被一片温软给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