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吃了蛋糕,谢道年貌似不经意地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有林瑟他们的。”
“怎么你想给我们过生日啊？”宋澜坏笑，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地府不讲究过生日。”
顿了顿，宋澜又补充一句：“不过有的人会在忌日那天庆祝一下。”
谢道年：“……”
明明是很温馨的话题，突然往诡异的方向发展，这剧情貌似不对啊。
见谢道年一脸难以形容,宋澜反应过来，大笑：“吓到你了？抱歉抱歉，不该在这时候提这种话题。”
谢道年沉默片刻，突然提问：“变成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宋澜眉峰一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也是，凡人是最猎奇的种族，什么东西都想知道,成天憋着劲儿尽想着如何才能花样作死。”
听宋澜如此评价凡人，谢道年无言以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评价还真没问题。
宋澜又继续道：“当鬼嘛,其实压根不像恐怖小说上说得那样邪门。地府其实跟人界差不多，也有政府,政府中也有领导，也就是民间传说的阎罗王。十殿阎罗分别掌管不同的事务，有的管理投胎，有的管理贸易——多半是和天界的往来，还有的管理刑法，这有点像是人界的司法部门。”
“至于政府部门里的工作人员，就像是人界的公务员一样，要考试才能上岗。每年都有不少鬼参加公务员考试，录取率可不比人界的国考低多少，可难考了。”说到公务员考试，宋澜一脸戚戚然。“等我回去以后也得参加考试，毕竟是个铁饭碗啊，多少鬼梦寐以求的。”
“那扶贫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谢道年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宋澜说过自己来人界的原因，好像是为参加了什么地府—人界一对一扶贫活动来着。不过他当时活得浑浑噩噩，除了种花喝茶外对其他事一律漠不关心，也没多问，算是稀里糊涂就签了合同。
“那是地府为鬼使准备的一个项目，公务员考试可以加分的，”宋澜解释道，“在活动中表现得越好，活动分就越高。比如说，我的扶贫对象是你，你的事业越成功，我就能得到越高的分数，对考试越有利。所谓‘提高一分干掉千人’，这在地府也是适用的。”
谢道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在人界的生意做得越大，你考试的分数就能越高是吧？”
“bingo！”宋澜打了个响指，举起酒杯，含笑看着谢道年，“所以说，咱们要加油啊，算是为了我的前途。”
谢道年一怔，举杯与他轻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一起加油。”
“对了，”放下酒杯，宋澜又想起什么，“刚刚在店里，我听店员说你打算在魔都再开一家分店，最近在选址？”
先前谢道年不在店里就是这么个原因。
谢道年点头，说：“现在的这家店算是试水，如今看来一切正常，是时候开拓门店了。”
“这很好，”宋澜笑道，“照现在这发展趋势，想必不要几年，影·茶就会成为魔都饮品界一个响亮的牌子，到时候等影子书店进军魔都，你可得罩着我啊。”
说着，宋澜学着古人的样子，对谢道年虚虚行了个拱手礼。
谢道年一怔，点头微笑：“那是自然。”他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以及从前从未有过的某种令人振奋的情绪。
在餐厅里消磨了两个多小时，也到了差不多该说再见的时候。
“锦城那边我还得盯着，机票已经买了，两个多小时以后的，现在必须得走了。”宋澜跟谢道年道别。
谢道年微微颔首，嘴唇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要说，最后只吐出一句：“路上小心。”
“让一只鬼路上小心还挺稀奇的，”宋澜笑，“好啦，你放心，只要不是碰上高阶厉鬼和有真本事的驱鬼师，我都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走了，等到了跟你联系。”
说着，宋澜挥挥手，潇洒转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谢道年留在原地，半晌没动，只是不自觉捏住已经挂在颈间的金色坠子，原先的冰凉已经被他的体温所渗透，掌中一片温热。
“那就下次再见吧。”
***
宋澜回到锦城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正是影子书店打烊的时间。
“不好意思，我们要关门了，客人您明天再来吧……咦，宋哥你回来了？”
宋澜笑着对店员小妹点头，走进店里，问：“今天的销售情况怎么样？客人多吗？”
“客流量跟前两天差不多，营业额也在稳步增长。对了，今天来个几个人，买了好几张唱片。”接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听到宋澜的声音从休息室走出来的店长张凡。
影子书店内虽然设置有唱片区，但真正购买唱片的人却不多。毕竟一般人来影子书店主要是买书，或是奔着店里的原创文创产品来的，至于唱片嘛，他们还真没什么兴趣。
在年轻人的眼中，唱片已经是属于上世纪的老古董了。如果不是有收藏癖或是爱好者，谁会用唱片听音乐？和随时可听可换歌的手机音乐APP相比，唱片着实不方便。
宋澜听了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点头说：“先前唱片区无人问津，是因为相关客户群还不知道咱们书店也卖唱片，等这个消息扩散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人来买唱片。”
不过宋澜心里也很清楚，就算真吸引来了潜在客户，人数也应该不会太多——毕竟喜欢听唱片的人群本就很少。他当初开辟这个区更多也只是为了情怀而已，并不指望有多赚钱。
张凡又跟在他身后汇报今天店里的情况：“其他的一切正常，就是来了位道士。”
“道士？”宋澜倏然停下脚步，音量提高。
张凡仿佛一点儿也不惊讶宋澜的反应，语气平静：“是曹经理陪他来的，说是要在整个商城里头做场法事驱鬼，不仅咱们店，其他店也去了。”
“过去不也做过法事了吗，怎么突然又说要做？”宋澜皱了皱眉，直觉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张凡似乎也不明白的样子：“这就不清楚了。”
疑惑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见到曹经理才解开。
“宋老板，”正在商城二楼巡视的曹经理远远地跟宋澜打招呼，“昨天好像没见到你？”
“昨天我去了一趟魔都，”宋澜笑着答道，装作不经意地往曹经理后面那个打扮明显与常人不同的中年男子身上一瞟，“这位是……”
“哦，宋老板你还不知道吧，这位是于道长，商城专门请来的驱鬼大师，过几天要在商城里办一场法事，到时候希望宋老板能配合一下。”曹经理热情地给两个人作介绍，“于道长，这位是影子书店的宋老板。”
还真是个道士。宋澜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位穿着深灰色道袍、头上盘着道士髻、五官平常只是一双眼睛尤其犀利的中年男子，看模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知能力究竟如何。
——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还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暂时还不好判断，但宋澜不敢大意。
身为鬼，哪怕是有地府公文在身的鬼使，宋澜对和尚道士这一群体之间存在着天然的隔阂，这是双方立场所致——一个的使命是捉鬼，一个本身就是鬼，这是天生的敌人。
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宋澜这样的鬼使和捉鬼大师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解决留在人界的厉鬼。但双方使用的手段完全不同：鬼使是要把厉鬼收归麾下，控制住其行动，不让他们再在人界游荡，而和尚道士们则是直接对厉鬼下杀手，让厉鬼们魂飞魄散。
这些人对付鬼魂时，可不管对方究竟是厉鬼还是地府那些无害的公民，在他们看来，鬼魂都是有害的，只有彻底清除了才算是解决问题。
是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宋澜是不会主动接近甚至招惹他们的。哪怕如今有真本事的捉鬼大师们越来越少，可要真碰上且被对方缠上了，这要到哪里说理去？他们可不会深究自己到底是好鬼还是坏鬼的！
不是宋澜太过谨慎，而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过去有来人界执行公务的鬼使不小心碰上了个专门捉鬼的和尚，虽然最终逃脱了，但可受了重伤，在地府修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床。
所以，在弄清眼前这道士的来历前，宋澜千万小心。
“宋善人眉宇不凡，想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宋澜还在发愣，曹经理身边那名于道士已经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跟砂纸磨过桌面一样。
宋澜被他这难听的破嗓门吓了一跳，随即挤出个笑容出来：“于道长谬赞了，在下不过一小商人而已，浑身上下充满了铜臭味，哪里当得起‘大人物’三字。”
于道士深深打量了宋澜一眼，直到把宋澜看得心里发毛，这才收回目光，道：“宋善人谦虚了。”
宋澜呵呵一笑，显然不打算进行这个话题。
“曹经理，”宋澜转向曹经理，“你现在可忙？我私下有点事想和你说。”
曹经理看了一山興眼于道士，见他面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示，点点头，跟着宋澜来到一边的角落。
“曹经理，不是说丽锦之前做过不少法事了吗？这回怎么又——”宋澜眉毛微拧。
“这个嘛……”曹经理偷偷往身后于道士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你不知道，这道士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什么意思？”宋澜眉头锁得更深了，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前天，这道长突然找上我，说丽锦里头鬼气森森，要在这里捉鬼。当时我以为是个骗子——你知道的，过去找了那么多和尚道士捉鬼，没一个有用的，钱倒是花了不少。但于道长又说自己不要钱，他是云游道人，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人界鬼怪，跟那些打着道士名号的江湖骗子不一样。我一听他都这么说了，再加上咱们这里本身就有点古怪，心想这两年商城也没做过法事，这就答应了。”曹经理如是说道，“说实话，之前我陪你看店面被吓得不轻，回去后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本来就想着什么时候到庙里求个平安符了。这道长突然找上门来，这不正好吗？”
宋澜无语：感情这道士的出现还有他的原因在内。
得知了事情原委，宋澜更觉奇怪：主动找上门来的道士，还表现得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看来这于道士身上的确有些古怪。
他究竟是为何而言？莫非知道宋澜的真实身份了吗？
想到这里，宋澜心中一凉，脑子开始发慌。
不对，楼上还有一名比自己等级更高的鬼使，说不定那于道士的目标不是他。宋澜突然想到懒懒金店里那位举止奇特的夏美人，稍微冷静下来。
不管这道士究竟什么目的，他都千万不能先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