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六虫除了维克托,五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休格刚觉醒,不能自如控制精神力进行侦查,没发现对方情有可原,另外四名可是哨站巡逻兵,警惕性很高,他们竟然也没在对方喊出休格名字前及时察觉,这就有些耐虫寻味了。

  发出声音的是一组三虫小队,他们身着辉耀军服,武器却并非驻军的制式装备,证明双方隶属不同部门。

  领头雄虫朝辉耀士兵一点头,算打了招呼,兀自带领两名护卫走到休格近前。

  这只雄虫身材略高,稳重的深蓝发色,长相平平无奇,皮肤较普通雄虫黑一些,属于过目既忘,丢进虫堆迅速泯然于众的类型。

  可惜他面对的是休格,拥有强悍到扫一眼便印在脑中的记忆力,何况上次照面不止扫一眼,他还朝休格露出友好笑容。

  “是你。”休格一眼认出来虫身份,财政部直属调查部门的调查员,大哥的下属。

  “是我。”雄虫面带微笑,一如上次见面时那么友好,他凝眸端详了休格片刻,笑眼倏然睁大,语气不免带上几分惊讶,“您觉醒了?恭喜。”

  他由衷替休格感到高兴,休格敏锐地嗅出一丝异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主管调查税务,追查税收追到赞比森林是几个意思,总不可能林子里有哪棵树欠了帝国的税吧?

  塞珀斯家没有省油的灯,兄弟俩一个塞一个精,雄虫见瞒不过去,敛起笑容耸了耸肩膀道:“我奉命追踪肯特,顺便接您回家。”

  “接”这个字用得非常巧妙,说明对方知道休格的行踪并提前等在这里,料到,或者说肯定他会觉醒!

  到此休格还有什么不明白,他面色阴沉,一口回绝:“不必,雷明顿要塞有医院,我度过觉醒期再回去。”

  “这个……”雄虫抓着头发,很是为难的说,“您觉醒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亲王殿下要是知道您留在雷明顿,我不好交代……”

  “让我哥跟他解释。”休格没好气地回答,说完越过雄虫,走向辉耀士兵。

  依维克托的警惕性,有点儿风吹草动立即惊醒,今天一反常态睡得很沉,说明他精力耗尽陷入昏迷,这种时候休格不可能离开。

  反正自己也要度过觉醒期,维克托留院观察他们正好当病友,有机会还能溜出来见面。

  两虫错身瞬间,雄虫一把抓住休格手臂试图劝阻:“休格少爷,您跟我回去吧。”

  休格正幻想跟好室友穿着情侣病号服在医院楼下的花园晒太阳吃午餐呢,哪儿肯跟雄虫回帝都,没好气登时变成不客气:“放手。”

  快到中断时限的精神力跃跃欲试,能量在深邃幽潭掀起波澜,塞珀斯从来不是以好脾气著称,雄虫拉了一下没拉动,果断放手,他不想领抚恤金。

  在休格转移注意的刹那,雄虫的随行护卫不知何时摸到身后,左臂勒住休格,右手管状针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压上颈侧皮肤,感应式迷你针刺破皮肤,强效镇静剂迅速注入。

  维克托……

  休格眼前一黑,来不及发出半个音节便失去意识,雄虫稳稳接住他软倒的身体,随行护卫则及时隔开维克托,随手放在地上。

  雄虫先检查了一下休格肩膀的伤,确定并无大碍,连轧三针稳定剂才彻底放心,尚未完成觉醒的塞珀斯太可怕,正式移交前只能委屈小少爷保持昏迷,免得麻烦。

  “那个归你,这个归我,报告待会儿提交。”雄虫拿下巴点着维克托对辉耀士兵说,随后指使护卫背上休格,消失在森林里。

  休格身上携带特殊任务,雄虫不能无视程序直接把他带走,必须由哨站核实身份,归还临时通讯器,拿着医生出具的证明文件才能离开。

  昏迷不醒的休格像植物虫似的,挂着吊瓶被直升机空运到帝都中心医院。

  若非官方压制,塞珀斯小咸鱼觉醒的消息差点儿荣登帝都区热搜。

  等着看热闹,期待塞珀斯兄弟自相残杀的敌对派大失所望。

  持观望态度的中立派蠢蠢欲动,早先不提是因为不确定王位归属,万一站错队吃了挂落对家族发展不利,现在不同了。

  觉醒意味着休格与王位失之交臂,但他是雄虫不会离开塞珀斯,塞珀斯家的姻亲谁不想当!

  你说休格太懒不是好雄主?

  大错特错!

  懒怎么了?谁家儿子找雄主是图对方煮饭洗衣做家务?跟那些成天吃喝漂赌的纨绔雄虫比起来,休格简直是岳家眼中的模范雄主,打着强光手电满辉耀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乖巧老实的雄虫。

  一时间,各种名流聚会刮起相亲风潮,诸虫碰面第一句话都会问:你家xx订婚了吗?

  帝都中心医院监护病房,塞珀斯一家悉数到场,雌父围着舱体转了一圈又一圈,急得唇角燎泡,雄父塞珀斯亲王看不下去把他拉进怀里,柔声安慰。

  祖父老亲王隔着舱体外罩,凝望躺在里面保持沉睡的休格,问医生:“他怎么样?”

  “休格少爷体征稳定,但初次觉醒的领域尚不成熟,无法承担二次觉醒的冲击,需要休眠至少四十五天才能离开。”院长边说,边查阅监控数据,防止遗漏重要信息。

  塞珀斯是皇亲,老亲王和现任亲王同时驾临,下任亲王的弟弟因特殊觉醒住院治疗,院方不敢怠慢,院长副院长以及排得上号的专家悉数出动,随行陪同,使原本宽敞的监护病房变得拥挤起来。

  病房外时不时有好奇的年轻医生和护士假装路过,偷看传说中的塞珀斯。

  “他为什么会二次觉醒?”塞珀斯亲王拧眉。

  院长翻开血液检查结果,投影到对面墙上,掏出笔式红外线圈出几项异常数值解释道:“我们从休格少爷的血液中检测到兴奋草残留,初步推断是受兴奋草影响。”

  “兴奋草能让雄虫连续觉醒?”老亲王活了快两百岁,从未听说兴奋草有这种功效。

  几小时过去觉醒原因还没搞清楚,效率太差了。

  紧锁的眉头下黑眸深邃无比,好似随时会冲出一头变异兽。

  乍然触及老亲王的目光,院长拿着笔式红外线的手一抖,红点疯狂抽搐,他赶紧按灭开关,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忙不迭回答:“这个目前无法肯定,休格少爷还在休眠,不能探查领域,等他苏醒我们会第一时间为他安排全面详细的身体检查,您敬请放心。”

  觉醒的塞珀斯很危险,没觉醒也不安全,联想到休格还得在医院躺四五十天,老亲王来一次问一次,院长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老雌君不喜欢凑热闹,双手背在身后遥望休格一眼,见小孙子面色如常便不再关注,溜达到门口。

  大孙子背靠墙壁,双手抱胸,左腿微曲搭在右腿前,看雌祖父走过来,站直身体以示尊重。

  “听说是你的虫把休格带回来的?”老雌君不咸不淡地开口,稍显苍老的声音自有时间磨砺出的尖锐。

  “是。”休格的兄长低眉敛目,恭谨应答。

  老雌君睨了他半晌,推门离去,随着门逐渐闭合,声音淡淡传来:“我不会帮他,也不会帮你。”

  特殊任务没有固定地点,东西南北到处奔波,唯一不变的是每次任务结束维克托都会趁休假回家探望雄父,吃一顿雄父亲手做的美味佳肴,顺便泡个热水澡,舒缓身心。

  无论坐飞机还是火车,他总希望时间能够加快速度,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可现在,期待中多了一抹踟蹰和退缩,维克托不断祈祷时间慢点儿流逝,恨不得就此定格,定到下次任务开始才好,这样他就不用面对雄父了。

  飞机穿越云层缓缓降落,不管维克托心里怎么想,旅途归要抵达终点。

  维克托跟随其他旅客走出机场,寒风灌进领口冰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三区不像二区地处东北,三区冬季少雪,温度最低零下六七度。

  以前明明不觉得冷。

  维克托抿着唇角,系紧新买的宽大围巾,启动黑色摩托车。

  不知何时,归心似箭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怕雄父那双能轻易看穿虫心的眼睛,万一被他发现……不,雄父的话一定会发现吧。

  一想到雄父得知自己未婚先孕露出失望神色,父子俩十分消似的灰色眼眸禁不住黯淡下来。

  那天维克托自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他担心休格出事一把扯掉输液针跑出病房,等巡查护士找来,他正在登记处查询住院记录。

  ‘和我一起住院的虫呢?’维克托焦急问。

  他回来了,休应该也在。

  ‘没有啊,哨站只送来你一个。’

  维克托听护士说只有自己,险些晕过去。

  休不在医院,莫非被抓了!?

  坐立难安的维克托根本没心思休养,不顾医生阻拦强行出院,刚返回哨站还没来得及探听消息就被情报部召回雷明顿要塞。

  按规矩,小队任务结束提交了报告,上面会派专虫进行询问,甄别结束前类似关禁闭,队员之间不能见面。

  维克托耐着性子等待询问结束,不敢直接问,拐弯抹角以担心队员安全为由打探情况。

  左边虫严厉警告:‘注意言行米勒上尉。’

  右边的抬了抬手:‘你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甄别很快就能结束,别急。’

  “很快结束”说明小队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嫌疑。

  虽然维克托不清楚休格用什么方法逃过甄别,虫没事就好。

  恰在此时,锁舌的咔哒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家门缓缓打开。

  “雄父……”维克托牵起唇角,勉强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