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蓝低头看去,就见自己胸口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黑点,那些点点很奇怪,浮起在皮肤表面的,抠一抠就能脱落。
“这什么东西?卧槽……好恶心……”沈冬蓝说的恶心不是玩玩的,是真的恶心,就像许多虫子黏在身上一样。
“别着急。”缚小司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跟我去看看其它师弟身上有没有……”
“我们不先告诉师尊么?”沈冬蓝道。
缚小司摇摇头:“师尊灵力耗损太多,疲惫不堪,在马车里睡着了。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沈冬蓝愣了愣:“……那好。”
两人一同去找师弟们了,惊讶的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身上都有黑斑点。
“这怎么回事?”
“我的背上……”
“我的腿上也有!”
见到师兄弟们的诡异斑点,缚小司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我们莫不是感染了玉荣花瘟?”
“花,花瘟!!”
一听到花瘟少年们纷纷炸了锅。
那恶心至极的花瘟脸都见过,差点没恶心死,谁想自己脸上开花啊……要疯的。
“去找师尊!”一人道。
“对!去找师尊!”众人附和。
缚小司摇了摇头:“算了,明日再说……师尊今日累了。”
少年们委屈巴巴:“可是……我们感染花瘟了……”
缚小司瞪了他们一眼:“那能怎么办?师尊又不是真的仙人,救不了这么多人。”顿了顿,脸色微沉:“再说了……我们带来的地冥草不够用的。那些份量只能够救那些孩子……”
沈冬蓝很急:“那怎么办?”
缚小司看向张延卿所在的马车:“先忍忍吧。花瘟不会快速致人于死地……是缓慢生长的,那些孩子们感染的时间比我们长,快不行了,先救他们。”
“可是……那个瘟疫太恶心了。一想到无数花会长在脸上,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想胃里就翻江倒海。”
少年们在蜀山被养得娇贵了,完全不能接受有这种恶心的瘟疫感染在自己身上。
缚小司语气一沉:“还记得师尊带我们来是做什么么?”
沈冬蓝接话:“下山历练。”
“那就是了。”缚小司脸上平时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现在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语气极其霸道:“这点事情都不能接受,你们凭什么还待在元阳殿?亏得还是千挑百选出来的……”
“……”众人不答话,纷纷低下了头。
他继续道:“不想让师尊为难的话,你们就去吧。”
“……”少年们头低得更深了。
*
马车内,龙龙软软的趴在张延卿胸口上,竖直了耳朵听着外面少年们的对话。
它低眼看了看张延卿,对方眉目紧闭,睡颜安详,一支结实的右手还揽在它的腰上,生怕它逃走了似的。
“卿卿,这下两边都染病了,草药不够,你要怎么选?”它开口了,声音软糯糯的。
它知道张延卿没睡,那么多年相处,它最了解他了。什么时候那对耳朵都在警戒着,即使睡着了也是。
他动了动唇:“我选择把你炖汤。”
“……”它气呼呼的捏住了他的鼻子:“天天想着把我炖汤……那龙儿就提前憋死你好了,省得你哪天把我吃了。”
那支大手收紧了些,张延卿微微翻了个身,把它连带着压在右侧,搂进了怀里,二字道:“用血。”
怀里的团子一僵,征愣愣了许久,语气有些低落:“你之前还说……不想让我受伤的……”
“……”不说话。
“你又骗我……”
“……”依旧沉默。
“行吧……”委屈巴巴的伸出小手,它紧闭着大眼睛,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那你轻点……我怕疼……”
一声轻笑在他鼻腔里发出,它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力道不重,颇有一丝调情的意味。
它陡然睁眼,委屈的看着张延卿,后者还未松口,惹得它直哼哼:“……卿卿,你果然在惦记我的肉……”
张延卿松了松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忽然舔了一下嘴角,笑了,笑得意味不明:“味道不错……”
某只团子眼睛在放光。
卿卿刚刚舔嘴唇了。
还……还舔得,舔得挺好看……
想……想亲……
想着,“嗷呜”一声,它如一头摇着大尾巴的饿狼扑了上去,却被张延卿一个侧身熟练的躲了开。
张延卿披上了外衣,瞥了它一眼:“好好呆着,不要乱跑。为师出去瞧瞧……”
“唔……”没亲到他,龙龙的趴在马车里,失落的摇了摇尾巴,算是回应了。
“龙儿……”张延卿忽然唤它了,声音低低的,异常温柔。
它抬起头看了过去:“怎么了?”
张延卿伸出手,用符掐了一个决,瞬间那张符纸化作了无数闪闪发光的彩蝶,围绕着它的脑袋飞舞。
“蝴蝶!”奶团子兴奋的竖起了尾巴。
张延卿锋利的眉宇柔和的展开,走上前摸了摸它的头,温声道:“外面的野蝴蝶追不得……”
龙龙对上了他温和的眼睛,怔了怔,这才想起之前在荒山上它追着一只蝴蝶跑到了村民布的猎人坑里,差点掉下去被尖刺戳死了。
它开心的眯起眼睛:“我知道了。”
“区区蝴蝶你就满足了?”
那支大手往下滑去,落在了他的唇上,张延卿大拇指轻轻擦过它的唇瓣,碾压了一下:“只要你好好听话,要什么我都给。”
它狐疑:“当真?”
他眸光痴痴:“真。”
简单干脆:“要你。”
张延卿松开了手,拂衣离去:“走了。”
奶团子不满叫唤:“大骗子!你不是说我要什么都给!”
外头幽幽地飘来两个字:“傻子。”
傻子?
居然说它是傻子!
奶团子气成一坨:它很傻么?
*
“师尊。”
张延卿来了,少年们纷纷穿好了衣物,站成一排心虚的低头,不敢去看他。
张延卿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拿起了他们喝粥的碗,在他们逐渐惊恐的视线下割开了自己的手心。
鲜红的血珠在积满了三四个大碗。
缚小司急道:“师尊你这是干嘛?”
血还在流淌,在他手心里挤出,张延卿面无波澜,淡淡道:“我的血……能使朽木生花,毒水变净……喝下去,能抑制你们体内毒素一阵。”
缚小司红了眼:“师尊你听见了?”
张延卿面无表情:“吵得那么大声,不听见也难。”
“……”“我们错了。”
“喝了。”张延卿收手,道:“四五天时间差不多了。半个月内在赶回蜀山,来得及。”
“不行。”沈冬蓝突然开口:“师尊你想什么呢?让我们喝你的血?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少年们怯懦应和:“对啊……”
“我沈冬蓝就算真的被这花瘟弄死了,也绝对不会喝师尊你一口血的。”顿了顿,低下了头:“我虽读书少……但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延卿淡定的撩着被血染红的袖子:“嗯,那就不喝。去好好收拾一番,去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沈冬蓝挠了挠后脑勺:“待着干什么?”
张延卿:“等死。”
“……”
张延卿离开了,剩下少年们围着血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喝。”犹豫了好几番,缚小司第一个站了出来。毕竟他是大弟子,师尊说什么,他听话就对了。
想着,拿起碗就喝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还挺甜。”
一人问:“甜的?”
缚小司点点头:“完全不像血,一点都不腥……就好像浓稠的糖浆,香醇香醇的。”
“如此神奇?”
“嗯。”
“我要尝尝……”
“我也要……”
少年们都喝了一口,剩下沈冬蓝杵在原地,宁死不从,甚至还嫌恶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这样……喝师尊的血?也不怕遭雷劈了!”
缚小司把血碗递到他嘴边,完全没在意他说什么,自顾自道:“冬蓝你尝尝,还挺甜的。”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喝人血,况且还是我师尊的血。师尊是谁?一人为师终生为父……你们喝自己父长的血么?”
下颚突然别捏住,缚小司撬开了他的牙关,把一口血硬生生灌了进去:“师尊要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冬蓝浑身抗拒:“老子不喝……唔……绝对不……”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嗯……好像真的挺甜。”
缚小司轻轻一笑:“是吧。”
沈冬蓝舔舔唇,盯着空空的血碗:“师尊是糖葫芦做的吗?怎么的血这般甜?我还以为自己在喝糖浆呢……”
“糖不糖葫芦我不知道。”缚小司收拾着碗,语气沉沉的:“只要我们别给师尊添麻烦就行了,他已经够累了。”
沈冬蓝:“嗯。”
*
闻着香味,龙龙进了金银花家。
金银花在炒菜,炒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兔肉,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奶团子闻着味儿来了,流着口水站在灶台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翻炒得油光泛泛的兔肉。
金银花抹了一把汗,笑吟吟道:“呀……是小公子来了。”
龙龙摇了摇尾巴:“肉肉……”
金银花伸出手指粘了粘锅铲上的油,含在嘴巴里试味:“咋……小公子,你想吃呀?”
兴奋的点点头,尾巴摇得更快了:“姐姐,想吃。”
“来……”金银花永锅铲子从锅里挑起一块兔肉,递到它嘴巴,笑得宠溺:“张嘴,姐姐喂给你吃。”
“啊……”血盆大口张了开,一口下去锅铲子都没了,吓得小姑娘一哆嗦,差点没晕过去。
“啊!”金银花尖叫了一声。
就见龙龙咂巴咂巴嘴,把那锅铲子连着一起吞下了肚,没了半点消息。
它双眼盯着锅里的兔肉放光,正摇晃着尾巴考虑要不要把灶台吃了,张延卿那边及时的寻了来。
“龙儿?”
张延卿走了进来,听到他的声音它兴奋的转身,蹦蹦跳跳的扑到了他怀里:“卿卿呐!”
张延卿拽住它的角,微怒道:“不是让你不要到处乱跑?”
“唔……”它哼哼唧唧:“龙龙想吃肉。”
“好啊……”张延卿火又大了几分:“我不介意现在把你煮了。”
它尾巴怂巴巴一垂:“不吃了,龙儿不吃了。卿卿这么凶巴巴做什么?”
他轻喝:“回去。”
“奥……”馋嘴龙三步两回头,依依不舍的盯着兔肉走了。
张延卿看向受了惊吓的金银花,问:“可有事?”
金银花见张延卿,脸顿时红得似血,女儿家的娇羞藏都藏不住:“我……我没事……谢谢关心……”
张延卿扫了狭小的厨房一眼,目光落在了泔水桶里。他走了过去,去查看着泔水桶里剩下被倒掉的粥。
粥已经发酸了。
除了这一点,没有什么别的异样了。
金银花疑惑道:“大夫……你蹲在泔水桶前面作甚?”
张延卿微微摇头:“没事。”
金银花道:“大夫可是饿了?我这刚做好一些小菜,正准备去喊你的……大夫现在来了就别走了,吃顿饭在走吧。”
张延卿深沉的看了锅里的兔肉一眼,问:“从哪猎来的?”
金银花一愣,笑了:“在荒山上,我在那布了陷阱。本来是想捉一只大家伙的,没想到只捕到了一只小家伙。”
她语气惋惜极了。
张延卿眉宇渐沉,盯着她久久没说话。
金银花被看得小脸一红,忙问:“大夫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我?”
“没什么。”三个字沉沉吐出,张延卿护袖走了,不用他出现什么大情绪,也能看得出他在生气,很生气。
留下金银花一人懵在厨房里。
过会,她走到了泔水桶前,凝眸看了泔水桶一阵,把它拎了起来,来到了小老头跟前。
笑吟吟的:“爹爹……吃饭了。”
马车内,龙龙坐在张延卿膝盖上,一脸心疼的捧着张延卿受伤的手掌。过后,竟低下了头,轻轻的舔了起来。
张延卿持笔的手一僵,低眼看向那认真舔自己手心的团子,哑声道:“没让你吃到肉,你想吃了我的手?”
“没有……”奶团子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我以为卿卿要用我的血的……”
见它一副低落的模样,张延卿这才收回了戏谑的尾音,云淡风轻地道:“谁的都一样,都是龙珠滋养的。”
“卿卿……”它似乎更低落了。
张延卿将它抱在一边:“你若觉得心疼,就听话一些。”
吸吸鼻子:“那不行。”
“……”“惯着你了。”
骄傲叉腰:“就得惯着我。”
张延卿无奈摇头,正准备书写什么,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闪过方才泔水桶里酸臭的画面。
心中一惊。
不对,他看漏了什么。
想着,匆匆下了马车去了金银花家里。
金银花正拎着洗干净了的泔水桶,往屋子里走,见他来了,羞怯道:“大夫……你怎么又来了?”